經濟社會學視角下轉型期中國的社會公平狀況評價

[摘要]學界對轉型期中國社會公平狀況發生爭議，原因之一就在于對社會公平狀況尚沒有一個完整的評價體系。應引入經濟社會學視角，從“社會比較”與“田野調查”兩個維度，以感同身受的態度去理解社會大眾對于社會公平狀況的評價，并據此建立起判定社會公平狀況的框架。社會不公平是轉型期中國必須認真面對的重大問題。

[關鍵詞]社會公平制度轉型

經濟社會學

[中圖分類號]F03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6623(2010)04-0019-07

一、引言

一段時間來，關于中國社會公平狀況的判斷在學界出現了很大的差異，有代表性觀點認為，“保持社會公正是轉型時期一個尖銳問題”(吳敬璉2009)。但也有學者持這樣的看法：“當代中國分配公平不公平，還要看你以什么公平觀來看。以錯誤的公平觀來看，自然會驚呼當代中國分配不公。如果科學理性地、客觀實際地、歷史發展地來看當今中國的分配，人們不難得出結論：當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分配是中國歷史上最公平的分配，在世界各國分配中，其公平性也是值得稱道的”(劉吉，2008)。

為什么在關于社會公平狀況的判斷上會出現如此大的差異?首要原因就在于沒有解決社會公平狀況的客觀測度問題。

我們知道，現代經濟學在測度收入差距方面發展起兩個成熟的指標。一是建立在洛倫茲曲線基礎之上的基尼系數。二是泰爾指數(Theil-index)。近年來，在研究與測度中國收入差距方面，國內成果非常豐碩。然而，盡管“收入差距大小”在決定社會是否公平中具有關鍵性作用，但“收入差距”卻不能用來測度社會公平。或者說，社會公平的含義遠非“收入差距過大”，更不能僅僅用收入差距來測度。正因如此，在社會公平領域，國內一些經濟學家基本上是“各自表述”，研究的嚴謹性大打折扣，不僅成果乏善可陳，還導致了對轉型期中國社會公平狀況判斷上的嚴重差異。

本文試圖引入經濟社會學視角，借鑒國際范圍內“通行標準”，對轉型期中國社會公平狀況進行總體評價。

二、經濟社會學視角下的社會公平評價框架

1980年代以來，新制度經濟學逐漸進入并占據現代主流經濟學界。在經過近20年的發展與演化之后，新制度經濟學經由新政治經濟學轉向經濟社會學(參見盧周來，2009)。經濟社會學認為經濟必然是嵌入在社會和文化之中，并被社會力量和政治力量所塑造，經濟生活一直是社會性的。經濟社會學研究的重點是“社會網絡如何塑造市場及法律體系”，在研究中大膽采納社會學工具尤其是社會比較與田野調查方法。因而經濟社會學更善于處理無法客觀測度、且因其“嵌入…性強而無法滿足“總體獨立”與“可分解性”的經濟與社會交叉性問題。

我們結合世界銀行相關文獻成果，從“社會比較”與“田野調查”兩個維度統一的角度，為如何判定中國社會公平狀況提供一個度量框架。

從“社會比較”的角度，世界銀行(2006)提出了關于公平的兩大原則：第一項是“機會公平”，即：一個人一生中的成就應主要取決于其本人的才能和努力，而且這種才能與努力是可控的。第二項原則是“避免剝奪享受成果的權利”，尤其是享受健康、教育、消費水平的權利。

我們先分析“機會公平”。不少學者認為，機會公平就是把大家放在同一個起跑線上。這其實是對“機會公平”原則的誤解。因為我們知道，在同一個起跑點上，讓一個專業的長跑運動員，與一個有著先天殘疾的孩子賽跑，盡管起點公平了，但“機會并不公平”。真正的機會公平應該是充分考慮到先天條件的不平等，然后在比賽規則中體現對弱小者的照顧。也正因此，要靠社會政策來“損有余、補不足”。這一點，實際上在西方現代經濟學界是有共識的。

我們再看關于“避免剝奪享受成果的權利”的討論。世行報告特別援引了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的話，“如果一個政體要避免社會瓦解，就不能允許在公民共同體的任何部分出現絕對的貧困和富庶，因為這兩者都會引發禍亂。”從中我們可以引申出這樣兩個含義：其一，無論“機會公平”與否，從“結果”上看，貧富差距過大的社會是不公平的社會；其二，無論“機會公平”與否，從“結果”上看，一個公平的社會同時還是不允許絕對貧困的存在，而應該有對窮人的“兜底”政策。即每個人享有“免于饑餓權、身心健康權與受教育權。”這也是英國學者戴維·米勒的所謂“基本需求(Basic need)”原則。

在如何經由“社會網絡”度量“機會公平”原則上，盡管目前并沒有統一的標準，但世行(2006)對巴西公平狀況的分析還是可以為我們提供一個大概的思路。世行報告認為，教育和健康在影響個體參與經濟、社會和政治生活的能力上是最關鍵的兩個方面，因此，衡量“機會公平，，一個重要途徑就是：觀察“個人面對的學習機會和醫療條件”上的“巨大差別”，是否“主要取決于資產擁有量、地理位置或父母的教育程度”。此外，戴維·米勒把“機會平等”的實質界定為“應得(Desert)”原則，通俗地講，就是你付出的可控性努力越多，你分得的報酬就應該越多。這也從“結果”上可檢驗“機會是否公平”。世行報告還指出，“權力的不平等會形成將權力、地位和財富的不平等永久化的制度。”因此，我們認為，衡量“機會公平”另一個途徑是觀察是否存在“政治參與方面的排斥”，或者觀察“特殊利益是否與權力配置正相關”。

用“田野調查”確認社會公平與否，除了符合經濟社會學一般方法以外，還因為這非常符合度量社會公平的“無知之幕”理論。這一理論認為，判斷一個社會資源分配是否公平，只要問一問那些并不知道其自己社會處境的社會成員就可以了。換言之，即使是處于“無知之幕”的背后，社會上絕大多數人仍然同意的資源分配才是公平的。也正因此，我們說，社會公平不公平，生活在“社會網絡”中的普通民眾的切身感受，比經濟學家依據專業知識做出的判斷更加重要。

按照上述“原則”或“原理”，再考慮到數據的可獲得性，我們在度量中國“機會公平”原則上，采用表1中所顯示的框架。具體地說：根據“機會公平”原則的含義并借鑒世行做法，衡量中國社會“機會公平”的客觀性數據包括：城市與鄉村人群在享受教育與健康資源方面的差別；城市與鄉村人群在享受政治參與權方面的差別。主觀性數據包括：民眾是否認為社會分配是否符合“應得”原則；擁有不同份額的政治或經濟資源人群在改革過程中的收益分布。根據引申出的兩個含義，衡量“避免剝奪享受成果的權利”的客觀性數據包括：社會總體貧富差距；社會保障網覆蓋范圍。最后，

“社會公平”與否總體性評價采用主觀性指標：即經由調查所得的社會群體對“社會公平”的看法。

三、基于經濟社會學視角的中國社會公平狀況檢討

以下，我們根據從經濟社會學視角建立起來的社會公平評價體系，以我們從多種渠道搜集到的相關數據，結合我們所做的田野調查，對中國社會公平狀況作一全面檢討。

(一)“機會公平”原則是否在中國實現?

我們先看客觀性數據。

從表2可以看出，中國城鄉居民家庭人均收入之比在1978年為2.57:1，到1990年曾一度縮小到2.2:1。但從1991年開始城鄉收入之比再度呈現整體不斷擴大的趨勢，到2007年擴大到3.33:1。

按照“機會公平”原則，鑒于中國城市與鄉村人群擁有資源不平等性一一城市人口擁有比農村人口更多資源，為了平抑城鄉收入差距，造就機會平等的環境，政府在教育與健康兩方面人力資源公共性投資應該更加傾向于農村。我們從表3和表4看到以下幾個現象：

在教育公共投資上，城市與農村，無論是在普通中學生均經費支出還是在普通小學生均經費支出上，自1996年始差距均在擴大。

在健康公共投資上，城鄉衛生費用支出比自1990年始在不斷拉大；盡管在人均衛生費用比上，城鄉人均收生費用支出在縮小，但絕對值上也仍然在不斷拉大。

上述情況表明，在中國，“決定個人社會財富的教育與健康資源方面的關鍵性差別”并不是由個人可控因素決定，而是由出生地是城還是鄉這樣個人不可控因素所決定。且由于社會政策不僅沒有“損有余，補不足”，反而反其道而行，更是人為擴大了城鄉之間的“機會不平等”。

我們再看“政治參與程度是否與權力配置相關”。一些可獲得的客觀數據表明，在2010年執政黨正式啟動“城鄉按相同人口比例選舉人大代表”改革以前，不同人群在作為國家權力機關的全國人大中占有的比例十分懸殊。在選舉全國人大代表時(以下數據轉引自王曉慧，我國人大代表選舉制度若干問題研究，2009)，城市人口是24萬人選舉產生一個代表，而農村人口卻是96萬人產生一個代表，農民的政治權利僅為城鎮居民的1/4。即使如此，五屆人大以來，農民代表比重由20.59％下降為8.4％，農民在國家政治生活中越發邊緣化。工人代表比例也在直線下降。第五屆全國人大代表中，工人代表占26％，在第七屆人大中占23％，而在九屆人大下降到11.5％。2007年2月28日，第十屆全國人大實有代表2978人，其中工人、農民的代表加在一起也只有551名，占總數的18.5％，其中一線工人與農民更少。這與全國工人和農民人數所占的比例是極不協調的。而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目前的人大代表中，有70％為各級政府官員兼任。

因為中國共產黨集團執政的性質，黨員身份同時也是表達愿意與政治權利的重要資源。而在過去30多年間，普通農民與工人黨員比例也在下降，私營企業主等新興階層的黨員人數急劇增加。據中央統戰部、全國工商聯、中國民(私)營企業研究會共同組織的調查表明，2007年，私營企業主政治面貌為中共黨員的占32.2％，超過其總數的三成。私營企業主的黨員比例近年來上升很快，大型特大型私企主中間黨員比例更高，其來源相當復雜，近10多年來有大量黨員干部和黨員知識分子下海經商，壯大了黨員私營企業主的隊伍。

由此觀之，在中國，公民因“身份”不同所導致的政治參與程度差別方面十分明顯。

我們再看一些主觀性指標。我們經由田野調查所得出的結論是：中國廣泛存在的腐敗與非法暴富現象是對“應得”原則的嚴重挑戰。為了從微觀和細節上把握人們“社會不公平感”的來源，我們設計了“官員腐敗活動”、“少數人非法暴富”、“弱勢群體的生存狀況”、“一些專家學者傾向性言論”和“說不清楚”五個選項，希望通過被調查人的選擇看出何種現象最有可能導致公眾社會不公平感的增加。調查結果顯示，認為“官員腐敗活動”增加公眾社會不公平感的被調查者比例達63％，其次是選擇“少數人非常暴富”，占26％。

關于“掌勺者多占”的檢驗。我們特別設計了制度轉型給社會不同的階層造成的損益分布的調查。眾所周知，自1980年代中期始，中國改革進入了“自上而下”的“強制性變遷”階段。即精英階層主導改革。根據陸學藝等(2002)對中國社會階層的相關分析，擁有經濟、政治與社會資源的階層主要有四類：黨政官員、企業中高級人員、私營企業主以及含專業技術人員在內的知識階層。而經濟各領域改革也由這些階層推動。改革的對象恰是不擁有或很少擁有上述資源的階層，主要包括失業下崗人員、農民、國企普通職工等。我們通過田野調查得出“改革中的損益分布圖”。從圖中可以看出，分列“得大于失”前三位的是黨政官員、企業中高級人員、私營企業主個體工商戶。認為他們“得大于失”的比例分別高達90％、76％與60％；而與此相對應的是，分列“失大于得”前三位的是失業下崗及無業者、農民、國有企業事業單位一般職工。認為他們“失大于得”的比例也分別高達82％、70％、68％。分列“得失相符”前三位的是專業技術人員、自由職業者、三資企業員工。

這充分表明，中國漸進式制度轉型造成的損益分布具有明顯的特定群體針對性。其中，主導改革的強勢集團從中獲得的收益遠大于作為“被改革者”的相對弱勢群體。這不僅僅證實了“掌勺者多占”形式的“機會不平等”在中國制度轉型過程中普遍存在，而且也進一步證實了我們的判斷：制度轉型與經濟績效的成果并沒有為社會大眾所分享，是因為“機會不平等”尤其是“初始權力配置的不平等”造成的。

(二)“避免剝奪享受成果的權利”原則在中國是否實現?

我們先看“貧富分化”程度。

由于中國國家統計局自2002年始就沒有公開過衡量“貧富分化”的任何指標，因此，我們只能借助于其他途徑主要是世界銀行相關數據。

從表5可以看出，自1994年開始，中國基尼系數就已越過國際公認的警戒線0.4，此后呈現穩定增長趨勢。至2005年，中國基尼系數已高達0.47，在過去27年間擴大了40％。目前基尼系數低于中國的國家和地區有94個，高于中國的只有29個，其中27個是拉美和非洲國家，亞洲只有馬來西亞和菲律賓高于中國。

我們再看從世行相關數據整理的包括中國在內的部分國家最富裕20％群體與最貧困20％群體收入或消費之比(見表6)。

從表中也可以看出，中國最富裕205人口與最貧困的20％人口收入或消費的份額之比，既高于美國、法國與日本等發達國家，也高于轉型國家波蘭、俄羅斯，還高于幾乎同一梯度的發展中國家印度。

我們再來檢驗“基本需求是否被滿足”。表7為2008年中國社會科學院“中國社會狀況綜合調查”課題組就“不同年齡組參加社會保險的比例”進行的入戶調查數據。從中可以看出，即使是對于城鎮居民來說，我國社會保障網覆蓋范圍十分有限，尤其是針對25～49歲這一“黃金工作段”的人群，很多一部分游離在社會保障網之外。

實際上，我們的社會的確遠沒有保障所有公民的基本需要。在2000年世界衛生組織對成員國衛生籌資與分配公平性的評估排序中，中國列188位，在191個成員國中倒數第4。我國2003年進行了第三次國家衛生服務調查(以下數據轉引《改革內參》2004年第35期)。調查在全國92個縣市展開，調查樣本人口193689人。初步分析結果：2003年我國城鄉居民兩周患病率為14.3％，比1993年增加了0.3％。據此估算，我國患病人數十年內增加了7.1倍，達到50億。患病的人多了，但看病的人卻少了。城鄉居民兩周就診率從1993年17％下降到13.4％；住院率持平，為3.6％。同時，城鄉兩周患病未及時就診的比例也近五成，達到49％。在這些人中，有相當一部分是因為經濟困難，其比例在城市和農村中分別為36％和395。此外，有43.3％住院患者自己要求出院，其中63.9％是因為經濟困難。調查還顯示，城鄉合計年人均門診費用和住院費用平均每年以14％左右的速度上升，1993年分別為21元和933元，而到2003年就已經升到了75元和2233元。在教育領域，如果按照每名貧困大學生每年平均支出7000元計算(含學費、生活費和住宿費)，一個人本科4年最少花費2.8萬元，相當于貧困縣一個農民35年的純收入，這還沒有考慮吃飯、穿衣、醫療、養老等費用，因此也就不奇怪為什么窮人的孩子因繳不起學費而被迫掇學。盡管這些現象并不普遍，但只要存在，即使是少數，也會因其涉及到基本人權，以及因懷疑社會喪失了基本的救助功能而使窮人普遍懷有絕望感，這極大地增加了社會不公平感。

(三)社會公眾對社會公平的主觀評價

為綜合判斷社會公平與否及其程度，我們以下模糊所有客觀標準，而看看處于“無知之幕”背后的社會普羅大眾對于社會公平的主觀感受。我們通過相關調查，獲得15578份有效問卷。

當問及“您周圍的人是不是很關注社會公平問題”時，

“關注”與“非常關注”社會公平問題的被調查者占85.3％，其中非常關注社會公平問題的參與調查達到79.3％。很不關注社會公平問題和不太關注的被調查者只占5.8％。這表明，經過30多年的制度轉型后，社會公平狀況惡化的確成為全社會普通關注的突出問題。

被調查者在回答“在您看來，我們目前的社會公平狀況”時，調查結果表明，認為目前的社會是很不公平者占到參與調查問卷者的半數，而認為不太公平和很不公平者合計達到參與調查問卷者的90％。只有1.2％的人認為這個社會是非常公平的，認為基本公平的也只有7％，表明目前社會的絕大多數人對當前的社會公平狀況是不滿意的。

為進一步弄清楚被調查者對近些年社會不公平問題的更具體的看法，我們設計了五個領域，供被調查者選擇。結果表明，這五個方面被認為社會不公平問題顯著和非常顯著的，都占到絕大多數。其中，認為發展機會方面不公平“非常顯著”與“顯著”二者的比例為73.8；認為收入分配方面不公平“非常顯著”或“顯著”的比例為73.9％；認為社會保障方面不公平“非常顯著”或“顯著”的比例則高達76.9％；政治權利方面被認為不公平的比例為63.9％；認為表達意愿方面不公平的比例為67.6％。

綜合以上調查結果，我們也可以得出如下結論：從民意看，轉型期中國社會不公平的現狀完全能夠被確認。也正是基于這一判斷，胡錦濤同志指出，“目前，城鄉、地區差距擴大和經濟社會發展不協調，已日益成為制約經濟發展和社會和諧的重要因素，如不妥善處理和逐步解決，勢必影響改革發展穩定的大局。”同時強調：“在促進發展的同時，把維護社會公平放到更加突出的位置”。這充分體現了我們黨體察民情、尊重民意。

四、結語：經濟學研究要更加貼近現實

基于目前經濟學界對社會公平狀況尚沒有一個完整的評價體系，本文引入經濟社會學視角，借鑒包括世界銀行相關成果及經濟思想史上在本領域卓有成效的學者關于社會公平通行的主客觀評價標準，初步構建起一個關于社會公平與否的評價框架；然后以這一框架為依據，通過搜集部分數據與事實，結合田野調查，確認了轉型期中國社會不公平狀況的確是我們必須認真面對的重大問題這一事實。

我們深知，本文的研究框架與結論要想消彌學界尤其是經濟學界關于社會公平與否的爭議非常難。所以我們想表達這樣的擔心：如果經濟學家或“改革精英”們在“社會公平與否”上帶“專業色彩”、“理性算計”，與生活在“社會網絡”中的普通百姓的“主觀感受”相距如此之遠，對于經濟學研究與中國改革都非“福音”。中國經濟學家作為曾對推動中國經濟發展與改革有重大貢獻的群體，近年來越來越受到社會大眾排斥，在公共領域討論中一再被邊緣化，就是經濟學研究遠離現實、違反常識所造成的。而從改革看，改革本來事關社會大眾的福利，而非某個人或某些人的事，所以，本來應該體現民意、集中民智，以期改革的效果更好。但由于“民意”與“民智”被認為“不理性”，這樣，就可能隔斷民意的表達渠道與民智的參與渠道，而改革當然推進起來就要困難得多。而實際上，歷史的經驗與教訓都反復表明，即使有意排斥老百姓的“感覺”，老百姓的“感覺”往往在最后時刻是起著決定作用的。比如，退一萬步講，在中國社會群體性事件與類似校園血案這樣的極端事件頻繁發生的背景下，即使中國所有的經濟學家“窮經皓首”研究得出一致結論：當下中國社會比以往任何時期都要公平，這樣的研究不僅無用，而且顯得可笑。

其實，老百姓的“感覺”何嘗不是一筆賬!而且某種程度上是基于真正的生活的賬，比經濟學家與某些改革精英們在書齋里仔細地理性地計算的賬更實際。由此，我想起中國改革開放總設計師鄧小平曾經說過：“人民是看實際的”“人民對這個問題感覺敏銳得很。我們上面怎么算賬也算不過他們，他們那里的賬最真實。”《鄧小平文選》第3卷第3s5頁)；在中國改革又一個敏感期到來之際，作為本文結束語，我們認為，引入經濟社會學方法，使經濟學研究更加貼近現實，該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