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信用法律規制的理論探討

摘要：金融信用交易隨著金融業的勃興而迅速發展，金融信用的發展要求有健全的法律制度，這已成為金融業持續發展的共識。作為規制金融信用的法律制度，其基本價值取向是保障金融信用行為的秩序與安全，這是制度的邏輯起點也是制度建構的基本目標。要實現這個價值目標，就要建立以金融產權法律制度和信用風險控制法律制度為核心的金融信用法律體系，同時還要從司法實踐出發以整體主義的思維來推進金融信用的法治化。

關鍵詞：金融信用；信用風險；法律規制

中圖分類號：DF43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0461(2010)04－0084－04

良好的金融信用是金融市場健康發展的基本保證，同時金融信用的發展狀況也是市場經濟發展水平的重要體現。現代市場經濟社會中，金融信用需要有完備的信用形式、發達的信用工具及健全的信用制度。而我國市場經濟中恰恰就存在金融信用制度缺失這樣一個亟待解決的命題，這極大地影響了金融市場的健康運行。因此，必須構建金融信用制度框架以從根本上消除阻礙金融信用發展的消極因素，并以此改變金融信用發展所受的慣性推力和路徑依賴。

一、金融信用的制度需求

金融信用在形成與發展過程中日益顯示出其旺盛的生命力，成為經濟發展的重要支柱。這種經濟活動方式給人們帶來了經濟收益。制度經濟學研究表明，人們在進行各種經濟活動中，如果發現一種經濟活動方式比另外一種方式能夠獲得更多明示或者潛在的利益，那么行為者肯定會選擇另外一種交往模式而放棄原有的交往模式。這種情況反映著人們的偏好以及利益最大化的需求。并且人們會產生對這種交易模式的制度需求。對于這種制度需求的誘因，根據科斯定理可知，交易成本是社會競爭性制度安排選擇中的核心，用最少的成本提供給定量服務的制度安排，將是合乎理想的制度安排，任何制度安排都是當事人根據具體環境選擇的結果。這種選擇可能是強制性的被動選擇或是自主性的主動選擇。一種制度安排之所以從一個可供挑選的制度安排集合中選出來，是因為從成本和收益兩方面考慮，它比這個制度安排集合中的其他制度安排更加有效，能給人們帶來更多的制度上的收益。只要原有的法律制度所涉及的成本會大于新的、潛在的制度安排所涉及的成本，人們的制度需求就會出現新的制度就很有可能產生。制度變化需求分析框架的基本邏輯是，“一旦對于行為者來說劍立和利用新的制度安排的凈預期利益為正時，他們就會要求有這種新的安排。這里的觀點是，某個人或者某群人，他們的預期利益總是超過預期成本。”

金融信用從形成到發展是一個加速的過程，在這個過程特別是在快速發展進程中，金融信用交易出現了龐大的交易成本，從而使金融信用交易缺乏效率，這種無效率交易持續下去所形成的路徑依賴。將導致金融信用通向萎縮、衰敗之路，最終會會扼殺金融業的發展。金融信用在發展中交易成本的產生實質上就是制度需求未被滿足即供給不足造成的。金融在現代經濟發展中的重要作用已形成共識，但這種信用交易對制度的需求比實體經濟更為強烈，由此可見，金融信用交易的制度需求具有內生性，缺乏相關法律制度，金融信用交易給社會帶來的危害遠勝過收益，并且會阻礙金融信用交易的進一步發展。特別是在當前，由于國際金融危機的影響，使得金融信用風險尤為突出。部分商業銀行不良貸款增加，包括房地產在內的部分行業信用風險尤為突出。這些都是由于我國長期以來對經濟金融活動的管理與監督主要依靠行政手段，經濟金融法律手段沒有得到應有重視。

二、金融信用法律規制的價值取向

“法律價值是標志著法與人的關系的一個范疇，這種關系就是法律對人的意義、作用或效用，和人對這種效用的評價。”作為金融信用法，其價值就在于作為客體的金融信用法按照市場主體的需要對主體的特定需求產生效應的屬性，由于對金融信用的法律規制直接涉及到其融資行為的營利性特質，因而這也決定其價值取向是多元的，是一組與利益交換與財富增進相關聯的秩序、安全、自由及效益等不同效應屬性所組成的價值體系。“法的價值在于實現由一定的社會經濟條件所決定的正義、效率、自由和秩序要求。經濟法的價值也在于實現這些目的，并在實現的同時更為具體地體現具體法部門的特征。

一方面從制度層次上看，金融信用法律作為維護資金融通過程中的市場關系，其本身就內含著市場信用秩序和資金融通安全，融資安全是市場秩序的基本內涵。秩序(安全)是金融信用法律價值序列中的基本價值，也是最重要的價值。秩序(安全)價值是金融信用法律應具有的滿足金融信用主體在信用交易過程中實現交易穩定化、持續化和收益可預期化等基本效用屬性。由于金融信用市場交易是金錢財富的跨期讓渡，作為授信人的債權人，其財產權利極易受到損害，因此保障授信人的金融財產安全是金融信用市場運行的基本前提，當然，信用安全必須通過良好的金融市場秩序來實現，從而以安全為核心的金融市場秩序是信用法律價值的基本取向。此外，我們還應認識到，制度的出發點與制度的目標追求的不能等同的，反映在法律制度價值上也是如此；基本價值與目標價值在法律形態與序列上處于不同的地位。對于金融信用法律規制的目標價值或終極價值是效益，這也是作為經濟性法律的一個共性。效益價值是金融信用法律具有的滿足信用主體在信用交易過程中降低交易成本、增進交易收益以達到交易主體及社會財富最大化目標等要求的效用屬性，是金融效用的目的性價值。

另一方面，在理念層次上看，法的價值揭示了其發揮作用的社會性本質。作為建構于市場經濟基礎之上的金融信用法，其必須反映市場經濟的核心理念與追求。市場經濟是平等主體在有效規則前提下自由交易，自由是市場經濟的核心理念，當然這種自由也不是無限制的自由，而是在一定規則基礎上的，是涵蓋國家宏觀調控的；在某種意義上，市場經濟是主體自由的經濟，市場主體自由契約、自由交易及自主治理。自由是市場經濟的主導理念，“在安排我們的事務時，應該盡可能多地發揮運用自發的社會力量，而盡可能少地借助于強制，這個基本原則能夠做千變萬化的應用。”實踐也表明，自由帶來了效率與市場經濟的繁榮。金融資本的本性就要求自由流動，否則，等于扼殺了金融市場。20世紀90年代初期，日本經濟泡沫越演越烈，日本金融立法加強對金融風險的控制，從此金融市場越來越走向衰落。1998年12月日本通過了《金融體制改革法》，其改革定位為自由、公平和全球化，該法改變了過去只強調風險而過分限制市場的法律規定。撤銷由法律設定的對金融業務范圍的各種限制，授予銀行、證券、保險以及其他金融機構更多的自由競爭權利，促進金融機構真正成為國際金融市場的自由竟爭者。因此，作為金融市場的法律規則，其必然體現這一核心理念：金融信用法在秩序的前提下，要使得市場主體自主意識得以體現。這也是市場經濟的精髓，在自由交易中獲取收益最大化。隨著經濟的發展及社會的變遷，市場經濟的終極追求發生了變化，從個人利益最大化逐漸轉向注重社會整體利益，即便是自由主義的圣地——美國也發生了相應的變化，社會利益優先于個體利益的理念逐漸傳播，社會效益成為市場經濟的高層次的價值理念，相應的金融信用法律也體現這一理念的發展，將社會效益作為更高層次的價值取向。

三、金融信用法律規制的基本架構

(一)建立金融產權法律制度

在西方，金融制度是伴隨著排他私有產權的建立和完善而發展起來的。金融企業從合資、合伙制到股份制，企業的產權形式日趨完善。產權是財產的一組權利，在法學中對應的是物權概念，包括所有權、使用權、收益權和處分權。其中所有權是財產權利結構中最基本最核心的權利，具有絕對性的主體權威和排他性的控制權。權利的不明晰必然帶來交易困難，產生交易紛爭。產’權是由于物的存在和使用而引起的人與人之間的相互認可的行為關系，產權明晰就確定了每個人相應于物的基本行為規范。產權法律制度首先明確了與經濟活動有關的各種權利、義務、法律責任，更為重要的是，法律的生命力在于其實施，法律的運行機制可以保障這些權利義務和責任得以實現。企業產權制度的核心價值在于它通過對投資者與企業產權關系的界定，公平地分配各方當事人的權利、義務和責任，形成有效的制約和激勵機制，從而大大提高了資本運營的效率，有利于財產的保值、增值，實現經濟的快速增長。一方面，產權制度通過財產的排他性的設置，奠定了企業參與市場交易的基礎，形成了企業在經營過程中有效利用資源的一種激勵機制。另一方面，產權制度設置了對企業財產的占有、使用、收益和處分等權能之間的關系。從而正確處理了圍繞各項權能的有關當事人的利益邊界，減少了權利主體之間的利益沖突，降低了企業組織運行的內部能量消耗，減少了交易成本。再者，產權自由轉讓制度促進了經濟要素的合理流動，有利于實現經濟資源的優化組合，提高資源配置的效率。

在金融信用中實質性的問題就是信用缺失，資料表明，在這些信用缺失中，最典型的往往是國有企業的債權難以實現與債務難以履行，主要表現為銀行與企業之間的債權債務關系。銀行與國有企業間難以形成真正規范化的信用關系。國有企業與國家銀行都不是有獨立利益的產權主體，它們之間的債權債務關系是一種缺乏所有權約束的畸形的信用關系。企業沒有內在的壓力和約束力去力爭盡快清償債務，銀行也沒有很強的風險意識和盈利意識去擇優放貸。在這種產權框架內，難以形成真正按期還本付息的信用準則和金融秩序。這樣，當銀行在對國有企業的資金供應中占主導地位后，銀企債務糾紛就必然愈演愈烈。國有企業產權制度改革過程出現的偏差，加劇了銀企債務關系惡性發展。國有企業的產權改革擴大了企業經營自主權，化小了核算單位，從而使企業的資金使用難以控制，給銀行對企業的貸款管理帶來很大困難。許多地方認為改制就是甩掉銀行債務，把甩掉銀行債務作為增強國有中小集體企業活力的“捷徑”，因而在改制中缺乏約束性和規范性，不能很好地貫徹落實國家改制的政策規定，片面強調地方和企業利益，采取各種手段和方法低估資產高估損失，逃避銀行債務，懸空銀行債權，企業改制與銀行債權重組不能同時到位。這種行為嚴重破壞了銀企之間的信用關系以及正常的金融秩序，使國有企業的改革和發展失去可靠的信用基礎，并使銀企之間的債權債務關系進一步惡化。很顯然，產權制度特別是產權法律制度的缺位是其成因的一個主要方面。我們在討論產權時，所有權當然是核心，但現實中所有權不明的無主財產畢竟寥寥無幾，我們主要關注的是所有權之外的其他權能，包括這些權能之間的關系及主體的權利、義務和責任。

(二)建立信用風險控制法律制度

金融信用風險是金融信用活動中市場之外的風險，其風險性質不同于市場風險。市場風險具有可預測性，進而市場主體可以根據自己的風險偏好采取相應的對策，規避風險或者從風險中獲利。而信用風險則是契約一方有不履行契約的可能性而給另一方造成的收益損失，其風險大小與契約主體是緊密相連的，并且這種風險的大小與收益多少之間不存在相關關系。因此，對于這種信用風險，任何市場主體都是不愿承受的，因為訂立契約的前提就是希望履行和約。近年來，信用風險控制已成為金融學研究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探討從技術上解決金融信用的控制問題，并且已取得了大量的研究成果。這些研究中都或多或少地提及了信用風險的法律控制問題。實際上，技術性處理固然重要，但其有較大彈性，不是剛性的控制方法，只是一種微觀控制方法，難以對整個社會金融信用秩序作出調整。金融信用風險直接危及債權貨幣資本的安全，一旦融資人不履行約定義務，投資方的資本金就會被吞噬，嚴重危害投資主體權利進而危及整個投資環境。

金融信用風險的技術控制主要是授信方基于對契約相對方的判斷而作出的應對措施，以確保債權能得到實現。事實上，這種判斷的正確與否是存在很大的彈性空間的，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信息的不對稱分布。授信方很難通過一些外在的信息來判斷相對方的資信情況；這種情形下，其采取的對應措施的科學性就大打折扣了，要么控制過嚴，使得信用的融資功能難以實現；要么控制過松，使得債權方債權實現的風險性大大增加。另外，技術控制是單個企業針對各自的債權采取的措施，帶有契約雙方博弈的性質，很難促進金融信用整體環境的推進。金融信用風險主要就是主體不履行契約造成損失的可能性。對于市場交易主體行為的規制，法律有很大的作用空問。恩格斯指出：“在社會發展的某個很早的階段，產生了這樣一種需要，把每天重復著的生產、分配和交換產品的行為用一個共同規則概括出來，設法使個人服從生產和交換的一般條件。這個規則首先表現為習慣，后來便成了法律。”通過法律規范賦予當事人的權利、義務，并以國家強制力予以保障。即運用法律規范控制疊加在微觀主體的技術控制之上，既發揮市場經濟主體的自主性作用，在此基礎上，也體現國家的干預功能，是自力性救濟和公力性救濟的結合。同時，法律規則具有剛性，當事人必須履行，否則會承擔法律責任并遭致法律制裁。還有一點值得注意的是，金融信用是以貨幣資本的融通為內容的，涉及到社會各種類型的融投資主體，一旦信用鏈條斷裂，將引發巨大的社會連鎖反應，波及社會穩定。因此，這也是法律必須關注的原因之所在，體現法律執行社會公共事務的作用——維護生產和交換秩序。

四、金融信用法律規制的路徑

我國目前金融信用法律及整個信用法律體系不盡如人意，但我們已經意識到了建立信用法律的重要性，同時也正在開展相關立法活動。法律就是將當事人的具體行為抽象化為一組權利和義務，并以國家強制力為后盾以確保當事人的權利和義務得到實現，進而實現社會秩序的穩定與和諧。金融信用法律規制實際上就是將金融信用主體行為法律化以確立一組規則規范金融信用秩序。在信用立法過程中，一方面我們應該充分了解當前的法律現狀，在現有的基礎上開展立法活動。同時我們還要看到我們與西方發達國家的現實差距，認識到信用立法任務的長期性和艱巨性。美國用了一百多年的時間，才建立起了今天的社會信用體系，即使這樣在當今的美國還出現信用危機。安然公司、安達信會計師事務所等造假丑聞風靡世界，這次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機其實質也是次級貸款引發的金融信用危機。因此，一方面我們需要參考和借鑒美國等西方發達國家的經驗，立足于基本國情，根據需要移植一些技術性的法規，避免走不必要的彎路，可以在較短的時期內，以較低的成本初步建立比較科學、合理的信用法律。但同時我們從美國的信用危機也應看到西方發達的信用法律及其運行機制亦并非盡善盡美，在確立我國信用法律框架時不能全盤西化，要根據本國實際情況建構金融信用法律體系。再者，整個金融信用法律體系是及其繁雜的，要想所有法律規范齊頭并進是很難的，要根據實踐需要分清輕重緩急，循序漸進地開展立法工作。當前最重要的是制定相關法律，以期解決由于嚴重的信息不對稱所造成的融資信用缺失。同時還要有其他相關法律的制定和修改工作，特別是要注意從立法上明確法律責任，為規范信用秩序建立法制保障創造前提；更重要的還是要通過司法和執法具體落實法律措施。

另外，需要強調的是我們應處理好金融信用的法律規制與國家相關政策的關系，在保證法律的權威性前提下，可以發揮政策的靈活性。在涉及金融信用關系、信用秩序時，要注意堅持和體現維護信用安全，保護債權人合法權益的原則，懲治破壞融資信用秩序和逃債廢債行為，保證政策與法律的基本一致前提下，使政策成為推進信用法治、強化信用關系的推進劑。以法律程序禁止地方和部門從局部利益出發，制定與國家法律與政策相違背的所謂政策。同時在執行政策中，不能隨意發揮政策的靈活性，以致出現個人、部分群體利益而以執行政策為名，隨意變通法律、違犯法律，破壞金融信用、逃廢債務的問題。因此要在法律權威的的前提下，發揮政策的能動性，更好地推進法律的執行。對任何違反違犯法律的行為都要依法追究法律責任.維護法律的權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