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為中唐韓愈詩派中的人物,從內容看,題材范圍較狹窄,從藝術上看,其詩的藝術風格并不一致,但在作詩求奇上,與韓愈派詩人是相通的,大略言之,盧仝求奇有四端:一曰怪,二曰散,三曰拙,四日俚。
[關鍵詞]盧仝;奇;怪;拙;俚。
盧仝(約795—835),自號玉川子。范陽(今河北涿州)人,范陽乃為盧仝郡望。中唐時期韓孟詩派重要成員。年輕時隱居少室山。家境貧困,僅破屋數間。但他刻苦讀書,家中圖書滿架。朝廷曾兩度要起用他為諫議大夫,而他不愿仕進,均不就。曾作《月食詩》諷刺當時宦官專權,受到韓愈稱贊(時韓愈為河南令)。甘露之變時,因留宿宰相王涯家,與王同時遇害。
盧仝在詩歌史上以風格險怪著稱。詩歌創作中的“怪”,一般是指違背了傳統的詩歌表現題材或表現方式。在那些恪守傳統的批評家看來,違背傳統就意味著“怪”。盧仝在詩歌創作中違背了這些傳統,具有強烈的反傳統性,因此被后人視為險怪詩人。主要表現在以下四個方面:
(一)題材怪異。傳統詩歌在題材的選擇上以雅為尚,較少描寫淺俗丑陋的事物,而盧仝專以淺俗丑陋的事物入詩,如《自詠三首》中的“蚊蟲盲當家口,草石是親情”,簡直是“以丑為美”。《寄男抱孫》詩把平常生活中的家庭瑣事寫進詩里,顯得俗不可耐。即使是別的詩人也使用的題材,在盧全筆下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如飲茶,別的詩人可能會通過寫飲茶這一行為表現出養情怡性的高雅舉止,盧仝則是“一碗喉吻潤,兩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七碗吃不得也,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描摹細致淺俗,頗為滑稽。
(二)以文為詩。以文為詩,是有意打破散文和詩歌兩種文體的界限,把散文的一些特點運用到詩歌創作中來,如多用雜言句式,不注重營造意境而多敘事寫實口吻。盧仝在詩歌中有意避免整齊的形式,以三言、四言、五言、七言入詩,不拘一格。如《月蝕詩》開頭的幾句:“新天子即位五年,歲次庚寅,斗柄插子,律調黃鐘。”幾乎是有韻之文。盧仝的險怪詩中很少營造出盛唐那種“羚羊掛角,無跡可求”的境界。相反,盧仝總是引入怪異的神話傳說編造一些詼諧的故事,用敘述的口吻講給讀者。當然,作者在描寫月蝕時,高度地發揮了自己的主觀想象,又將各種神話傳說交織于其中,因而使此詩顯得鋪展張揚、奇詭誕漫、光怪陸離。其中偶而也涉及時事,如用董賢、秦宮影射嬖小人,提及鎮州的戰事,那都是在歷數諸星辰沒有盡到自己的責任時所順便說及的,其本意則根本不在諷刺時事。由此可見,盧仝有意化整齊為散亂、變條理為紛雜、變有規律為無規律的作詩方法。
(三)抒情直露。盧仝雖以隱士自居,但對社會中的不合理現象,卻充滿憤懣不平之情。韓愈提倡“不平則鳴”,是有意背離傳統詩歌中溫柔敦厚的抒情方式,為詩人在詩歌中盡情抒發內心的抑郁提供了理論依據。盧仝是這種理論的積極實踐者,其詩歌如《感古四首》、《月蝕詩》等充滿了憤世嫉俗的感情,宣泄這種強烈的感情不允許詩人含蓄敦厚,只能是急切直白,噴射而出,正如韓盈《玉川子詩外集序》所說的,“指事措意于救物之為忠憤切深者矣”。
(四)調笑淺俗。調笑淺俗,也是求怪的一種途徑。盧仝詩的內容雖然比較單一,但也有其他詩人極少涉及的地方。比如描寫家庭中的日常生活,便充滿了生活氣息,使人讀了倍感親切。《示添丁》說:“數日不食強強行,何忍索我抱看滿樹花。不知四體正困慵,泥人啼哭聲呀呀。忽來案上翻墨汁,涂抹詩書如老鴉。父憐母惜摑不得,卻生癡笑令人嗟。”描寫小孩子的行為非常生動,也非常可愛,盧仝對他的小兒子的憐愛之情也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過于典雅的語言卻妨礙了生活氣息的傳達,盧仝詩則是用通俗語寫日常事,便自然貼近了日常生活的本來面目。盧仝詩歌中多用詼諧口吻,如《寄男抱孫》:“他日吾歸來,家人若彈糾,一百放一下,打汝九十九。”讀之令人捧腹。當時的元稹、白居易也在詩歌中求俗,但他們追求的是通俗,目的是要讓大家都能讀懂,并不象盧仝以“調笑淺俗”入詩,故意追求一種不同尋常的怪異效果。部分詩求奇入俚,而那些頗涉俚俗的作品,表現了他最成功的一個努力方向。
總之,盧仝的俗語詩流于俳諧,但與韓愈以雅語作俳諧體不同,盧仝是以俗語作俳諧體,這樣俳諧的味道更濃,也更可令人發出會心的一笑。盧仝的似此風格的詩無疑是好詩,表現了他在“以俗為雅”方面的成功,這對宋代蘇軾、黃庭堅等人啟發是尤其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