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張承志以其高揚的浪漫主義風格,在《黑駿馬》中將新中國文學中浪漫主義的潮頭推向極致。他通過對特有的草原民族風土人情的欣賞觀照,從執著的人生、憤世嫉俗、自尊自愛等的內在人格來揭示母性的美。把彰顯草原意境和詩情的自然美與故事本身的悲愴美完美融合成了母性的浪漫。
[關鍵詞]黑駿馬;母性;浪漫
80年代初期作家們已經從“傷痕文學”的憤激中逐漸冷靜了下來,“痛定思痛”地進一步思索,于是,反思文學的興起了。對鄉土文化的反思是這一時期的主要反思內容之一。這類作品中一代知青訴說了在那艱難歲月中,純樸的農民和牧民對自己的關心、愛護和親情。在真摯的鄉土戀情中表達對人類歷史的沉思。一批情感型知青小說家運用時代所給予的最新眼光,對這段生活不斷咀嚼、品味、解讀。他們的作品最感人的地方,往往不是故事本身,而是從文本中流露出來的一種浪漫的精神氣質。
張承志以其高揚的浪漫主義風格,在《黑駿馬》中講述了一個蒙族青年九年后重返草原去尋找心愛姑娘的悲愴故事。劃出了一個理想主義者成長至成熟的軌跡,作品既深入和細致地展示了作家所經歷的心靈路程和精神追求,同時也將新中國文學中浪漫主義的潮頭推向極致。作者具有一雙發現美德眼睛,他通過對特有的草原民族風土人情的欣賞觀照,從執著的人生、憤世嫉俗、自尊自愛等的內在人格來揭示現實的人性美,尤其是母性的美。把彰顯草原意境和詩情的自然美與故事本身的悲愴美完美融合成了母性(而非愛情)的浪漫。
自始至終,作者都在用一種浪漫的筆調,雖然故事走向了一個并不浪漫的結局。男女主人公最終并沒有在大草原上熱情相擁,一個終于結束了幻想和追尋,一個繼續著粗糙而平實的生活。但是筆墨間所延宕開的那種由青澀走向成熟的韻味,蘊含著作者對人生和人性的曲折展示,“草原上又成熟了一新的女人”,我覺得,就是這個漸漸成熟的女人用她最原始的母性所代表的草原文化,驅趕了所謂的都市文明,奏響了一支蕩漾于無悔與懺悔之間的浪漫牧歌。
小說著重描寫的是白音寶力格對于往事的追憶與愧悔;令他感動的是老奶奶和索米婭身上所體現出的堅忍、寬容與善良的人性品質和永恒的母性精神:震動他心靈的是由老奶奶和索米婭所代表的草原婦女的古老命運和草原生生不息的傳統生活形態。索米婭傳承著蒙族老一代婦女坦誠堅韌的秉賦與性格,草原上卑鄙丑惡的東西玷污過她,而索米婭飽嘗痛烈的精神摧殘,幾遭劫難終不毀滅,并且在早熟而又強烈的母愛支撐下走過了最艱難的歷程而獲得了新生。當初,索米婭不顧別人的譏諷養大了孩子是因為母愛,她放棄心愛的白音寶力格,嫁給達瓦倉過著艱苦的生活,更是因為母愛。母愛的力量支撐著索米婭艱難而又堅強地走了下去。忍受命運捉弄卻保持心靈的高貴圣潔,如此可貴的人生態度,正是千百年來草原母親一脈相承的女性自強與尊嚴。堅固的沉默得到敬重與景仰,最沉重的負擔同時也是一種生活最充實的象征。失去了她最愛的人,但是她擁有了達瓦倉粗獷而平凡的愛,更擁有了其其格這個可愛的小女孩實現了她最重要的人生價值。所以,在面對世事滄桑之后,草原夕陽中所映襯出的,是一張堅韌而無悔的美麗面容。
白音寶力格,本想擁有藍天碧野,擁有渴望的愛情,然而,草原“自有的規律”卻無情將他的夢想擊碎。這個具有現代文明特征的青年,終于發現了自己和這里的差異,他無法容忍這些習俗,因此他憤怒的離開草原,決心去追求“更純潔、更文明、更尊重人性的美好”的人生。但是,當他回歸草原,看到索米婭經歷了草原上所有姑娘都經歷過的快樂、艱辛和侮辱,堅韌的走向她的人生,“草原上又成熟了一個新的女人”。其其格身上至純至美的童真,以及索米婭身上至純至美的母性,使他感悟到人生了的真諦。此時,白音寶力格對神奇草原頑強生命頂禮膜拜,他默認了草原古老的道德觀念。這個尋找了九年的年青人,徹底為這最原始的母性所感染,當初的一切堅持和選擇都粉碎在這個平凡女人的母性之下,終于在超越了平凡和至善的圣像面前滾下鞍來,熱烈地親吻著苦澀的草原,渴望得到仁慈的寬恕與靈魂的洗禮。所謂的都市文明徹底被這古老的草原文化和原始的人性美所驅趕,草原上留下的,只是從前那段悲愴的愛情和一個懺悔者離去的身影。
作品不僅通過對索米婭生活道路的思索,升華為一個古老民族的命運之歌。小說的形式也是耐人尋味的,以一支敘述草原婦女命運的古歌貫穿始終,將一個現代青年的生活故事置入古老的背景之中,在浪漫的筆觸中,勾勒了永恒的意味和遼遠的美。作品用《黑駿馬》這首蒙古族古老民歌既烘托了作品的抒情詩氛圍,也使作品具有著低回、悲槍、激越的韻律節奏和浪漫風格?!逗隍E馬》的旋律,散發著濃郁的草原氣息,彌漫著充滿力量、輝煌與悲壯。高亢悲愴、叩擊著大地胸膛、沖撞著低巡的流云的古歌。蘊含了此世難縫的感傷和古樸的悲劇故事,《黑駿馬》作為故事的線索,向我們展示了一幅情景交融神、彤、情、理和諧統一的浪漫境界。風光美和心靈美的交融滲透是這篇小說的顯著特點。借景寫人,借景抒情,美麗的大自然與主人公紛亂的心緒形成尖銳的對照,從而誘發人物心底的感情。伯勒根的明凈小河、遼闊的大草原含著耐人尋味的哲理意味,大自然被當作一個有生命、有感情、有靈性的人格化對象來寫。作品結尾:“當我的長調和全部音樂那久久不散的余音終于悄然逝盡的一霎間,我滾鞍下馬,猛地把身體撲進青青的茂密草叢之中。我悄悄地親吻著苦澀的草地,親吻著這片留下了我和索米婭的斑斑足跡和熾熱愛情,這出現過我永志不忘的美麗紅霞和伸展著我和親人們生路的大草原。我悄悄地哭了?!边@時,人與自然渾然一體,人物的感情徹底傾瀉出來,直拍我們心靈的同時,把小說的浪漫格調推向了極致。
小說就是在原始與現代,無悔與懺悔t瞬間與永恒的悖論中把你的視線和思想引向如何認識美、分辨美和善待美。而原始的母性就是這美的化身。小說就這樣在古老民歌低徊悲愴的旋律中,用母性引領了文化的思索,奏響了一支浪漫的生命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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