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當前,學術界圍繞全球氣候變化問題正在進行著一場聲勢浩大的討論。本文從經濟學角度闡釋了這場討論的緣起,選取了其中最受爭議的10個熱點問題進行歸納和說明,既有對流行觀點的釋疑,也有對學術研究和政策制訂中關鍵問題的探討。在簡要描繪氣候變化產生的原因、后果以及全球公共物品特征的基礎上,文章分析了解決氣候變化問題的理論難點和現實障礙,對國際社會解決氣候問題的機制以及減排和適應的涵義進行了剖析,特別強調了折現率、不確定性和不可逆轉性在氣候政策和措施制訂中的意義和作用。
[關鍵詞]全球氣候變化;折現率;不確定性;減緩;適應
[中圖分類號]F0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6848(2010)03-0026-18
[作者簡介]王軍(1966- ),男,山西忻州人,經濟學博士,南京審計學院經濟發展研究中心副研究員,主要從事經濟發展和環境經濟學研究。(江蘇南京211815)
[收稿日期]2010-04-26
一、導言
當前,國際社會圍繞全球氣候變化(Global Climate change)問題正在進行著一場聲勢浩大的討論。這不僅體現在學術研究領域,還表現在公眾和大眾傳媒的關注上。學術界正在興起的研究熱潮以及社會公眾對氣候變化問題的空前覺醒由兩股力量所推動:一是各國政府和國際組織的高度關注,二是極端天氣頻發持續影響經濟生活。這既凸現了氣候變化事關各國福祉,威脅國家安全,影響人類社會的發展前景,其重要性自不待言,也表明氣候變化問題涉及眾多學科,對包括經濟學在內諸多學科的分析概念和研究范式都提出了嚴峻的挑戰。因此,無論從政策層面還是從學術領域對氣候變化問題進行深入的分析探討,都極具現實意義和理論價值。
從現代經濟學角度看,我們認為至少有三個方面的理由顯示經濟學對于理解氣候變化問題的實質和制訂相關的政策措施是大有裨益的:首先是全球氣溫的上升通常是由某些國家過度排放溫室氣體造成的,但其影響卻跨越了國境并波及其他國家,這一問題正是經濟學中外部性效應的延伸;其次是氣候本身屬于典型的全球公共物品(Global Public Goods,簡稱“GPG”),如何提供這類物品同時阻止“搭便車”。行為就成為亟待解決的重要問題,而現代經濟學關于公共物品的相關研究是能夠為我們理解這類復雜問題提供靈感的;最后是經濟學作為公共政策分析的必備工具,其重要性就在于為包括氣候政策在內的所有公共政策提供理論依據,氣候政策的制訂離不開現代經濟學的支撐。
從傳統經濟學角度看,氣候變暖源于跨國外部性效應的影響,此時一些國家的行為使其他國家獲利或受損,且無法通過市場來進行彌補或矯正。需要指出的是,氣候變化并不是傳統外部性問題的一個簡單拓展,因為此時的環境問題已不再局限于那些最初產生這些問題的國家。而是跨越了國境,影響到周邊國家甚至全球。于是,傳統智慧在解決這種發生在主權國家之間又逃逸了市場調節范圍的外部性問題就顯得無能為力。例如,在一個主權國家境內發生的環境外部性損害,一般可通過“誰污染、誰治理”即環境施害者對受害者的補償原則來治理,然而這些做法在國際場合中實施起來卻十分困難。我們在現實中經常觀察到的是,較為富裕的受害者補償較為貧窮的施害者,以勸其減少跨境的污染排放。這個例子清楚地表明,要解決發生在主權國家間的跨境環境問題,就必須突破傳統認識上的窠臼,建立起一種全球視角下的嶄新的問題解決方式。
盡管氣候變化本質上屬于一種物理現象,表現為全球氣候變暖和極端天氣頻次的增加等,但目前多數科學家認為,氣候變化主要是人為排放的溫室氣體所致。由于氣候變化問題涉及多個學科,因此,對它的整體把握需要跨學科的綜合視野。我們既需要從自然科學角度對氣候變化的形成機理及演化趨勢進行研究,也需要從經濟學、國際政治學以及國際法學等社會科學領域尋找分析工具。只有綜合不同學科的觀點和方法,我們才能找到有效解決氣候問題的方法和途徑。
最近幾年,我們目睹了國際社會為解決氣候變化問題所付出的艱辛努力,無論是2009年12月聯合國在哥本哈根召開的氣候峰會,還是世界銀行以“發展和氣候變化”為題最新發布的《2010年世界發展報告》,都足以讓我們倍感氣候變化問題的緊迫性和重要性。越來越多的科學證據在向我們揭示氣候異常的情況正在增加,國際組織發布的報告也在不斷警告我們氣候變化可能引發的危險,并長篇累牘地向我們宣講發展和氣候變化的關系。國際社會為減緩氣溫升高進行的種種努力足以昭示,在日益惡化的全球環境的壓力下,氣候變化問題的解決僅靠少數幾個國家的行動并不能解決,世界各國只有攜起手來加強合作才能解決這一全球問題。然而,我們看到的現實景象卻是國際社會在解決氣候變化問題上步履蹣跚,無論是少數國家在氣候問題上相互指責和推諉,還是一些國家拒不履行國際義務,國際社會為解決氣候變化所進行的“馬拉松”式談判也讓我們感受到氣候變化問題的復雜性以及解決的艱巨性。國際社會在此問題上的爭論不休也恰恰表明人們在氣候變化問題上的認識不一,這既體現在學術界,也反映在政策的制訂環節上,更流行于公眾的認識中。因此,在國際社會達成共識、采取共同行動中之前,我們有必要澄清氣候變化的一些基本認識,而一些爭論和質疑也需要審慎對待。
本文正是在上述背景下準備的,通過對氣候變化問題的緣起和相關爭論進行梳理和歸納,對其中的核心問題及其爭論的實質進行了剖析,并對流行于坊間的認識進行了解釋,既有對公眾認識的疏導,也有對當前學術焦點問題的評析,更包括目前政策熱點問題如碳關稅的討論等。通過對氣候變化涵義的描述,我們試圖從全球公共物品特征的角度出發,闡明解決氣候變化問題的關鍵所在,指出理論難點和現實障礙是氣候變化遲遲得不到有效解決的根源所在,強調折現率和不確定性等概念在氣候政策制訂過程中的重要性。
二、氣候變化:質疑與釋疑
任何重大問題都會引起激烈的爭論。爭論能夠幫助人們澄清認識,尋求真相。同樣,圍繞全球氣候變化的爭論一直就沒有停止過,更何況氣候變化本身涉及諸多學科,其跨學科的特點意味著人們可以由多個角度來認識,這自然會帶來人們認識的不一和爭論。因此,在我們達成共識以前,尤其是在制訂出成功的氣候政策之前,我們需要對一些重要的問題和流行的觀點進行釋疑,因為如果我們無法在最基本的問題上取得一致認識,那么我們就很難制訂出真正有效的應對之策。
我們注意到,國際組織和大眾傳媒都在敦促世界各國盡快采取應對氣候變化的切實行動,并警告我們如果想拯救地球免于氣候災難,此刻就必須行動起來。一些研究報告甚至指出,我們現在采取行動可能已經晚了,因為極端氣候出現的頻次正在增加,由此引發世界范圍的氣候災難已經出現。盡管如此,我們看到的現實景象卻是許多國家尤其是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在氣候變化問題上相互指責,這種互相推卸責任的做法令國際社會共同采取有效行動的時間表一再拖延,共同承擔起減緩氣候變化的責任幾乎成為一句空話。這些相互沖突的觀點和復雜的國際背景表明,政策制訂者們對于氣候變化的認識還存在諸多不一致的地方,為此我們需要對當前氣候變化引發的爭論逐一過濾并化解。
問題1:即使是科學家在全球氣候變化問題上也持不同的觀點。
回答:錯誤。
總體而言,科學家們的意見是相同的,即人類活動是造成氣候變化的主要原因。
一般認為,氣候變化是指世界范圍內溫度的上升和風暴活動的增加等,是氣候平均狀態統計學意義上的巨大改變或者持續較長一段時間的氣候變動趨勢。盡管引起氣候變化的原因有自然的因素。也有人為的因素(如人工施雨等),但氣候類型的長期改變是由人類排放的溫室氣體引起,這已成為科學界的一種共識。顯然,對于像氣候變化這樣的全球問題必須而且只能通過一種全球性的解決方案才能得到最終解決,世界各國就減排溫室氣體達成的《京都議定書》以及為此正在進行的艱苦談判,都表明國際社會為解決氣候變化問題的堅定決心。
目前,科學家在氣候變化基本問題上的認識基本一致,爭論的僅是一些小的細節問題。不容否認,科學家們在稍早一些時候的確對氣候變化的成因存在爭議,這些問題包括地球是否正在變暖、是否認定人類活動是罪魁禍首以及氣候變暖是不是一個不容忽視的重大問題等。盡管精確預測未來氣候變化尚無法實現,但人們對于未來氣候變化的趨勢已達成共識。各國科學研究機構以及眾多諾貝爾科學獎獲得者都一致認為,人類活動是造成地球越來越熱的根本原因,得出這一判斷是無數科學家長期研究探索的結果。聯合國于20年前創立“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Intergovernmental Panel on Climate Change,即“IPCC”),其初衷也是希望整合全球最優秀的科學家,讓他們研究和綜合有關氣候變化的各種科學結論。自1995年起,這個委員會就不斷發布科學研究報告,謹慎地提醒和明確地警告氣候變暖是危險的,而這正是人類活動造成的。在2007年11月發表的報告中,他們用更為精準的措辭將人類對氣候的影響提高到了一個新的高度,稱始于20世紀中期可觀測到的全球氣溫上升“非常有可能”是由人類活動引起,而“非常有可能”是指有超過90%以上的可能,這幾乎和科學尤其是實驗科學的結論一樣地肯定了。
如果科學家之間有什么不同意見的話,那么多數科學家會認為IPCC是個過于保守的機構。IPCC最新的報告綜合了之前的研究數據,得出一些令人擔憂的結果,特別是北極圈正在發生的變化。2007年夏天,北冰洋的冰開始溶解,盡管每年夏天它都要溶解一部分,但這次不同,因為在當年9月底,北冰洋的冰比往年同期減少25%,這是過去不曾發生的。2008年夏季,北極圈許多冰塊開始融化以至于形成西北和東北兩個通道,我們甚至可以繞北極在開放的水域進行環航。而根據幾年前計算機模型的預測,這樣的事情要到21世紀末才會出現,這使得那些最初對氣候變化持懷疑態度的人在如此令人不安的事實面前停止了爭論。
盡管世界各國的科學家在氣候變化問題上的立場基本一致,但這并不意味著國際社會能夠很容易地采取相同的行動,因為國際行動的實施需要各國政治家們來決定。另外,對于氣候變化如此復雜的問題而言,僅靠國際組織的呼吁和各國政府的行動還不夠,公眾的覺醒和積極參與也很重要,特別是那些政黨輪流主政的國家,爭取選票以及公眾的意見就顯得十分重要了。最近我們注意到,由于一些國際組織在發布有關氣候變化問題的報告中出現瑕疵,導致公眾對氣候變化的認識出現了左右的搖擺。美國耶魯大學和喬治·梅森大學組織的一項聯合調查發現(Leiserowitz、Malbach and Roser-aenouf,2010),從2008年以來,認為氣候變化是一項騙局或科學陰謀的美國人增加了兩倍,從7%增加到16%,而另外13%認為即使氣候在逐漸變暖,那也不過是地球的自然演化,不值得大驚小怪。這些數據一方面反映出公眾對于氣候變化問題的敏感和關注,同時也說明國際組織和學術界對氣候變化公布的任何報告和數據都需要特別的謹慎。但無論怎樣,我們仍然接受絕大多數科學家經過長期研究得出的判斷,即全球氣候變化是人為活動的結果,正如世界銀行《2010世界發展報告》中強調的,氣候變化是個不爭的事實,氣候系統正在變暖是“不含糊的”。
問題2:我們還有足夠時間應對氣候變化。
回答:錯誤。
時間或許是需要考慮的最重要因索。北極地區正在加速溶解的冰塊令人不安,因為它表明地球正在變暖,而冰塊的減少又加劇了變暖。沉睡多年的白色冰塊可以將照到地球80%的太陽輻射反射回太空中,而現在新露出的藍色海水卻會吸收陽光的80%,這一正一反兩個過程導致氣候變暖過程加快。還有其他的一些反饋循環也出現問題,如北極地區的永久凍土已開始解凍和融化,長期封存在冰層下的甲烷(一種比二氧化碳更為強烈的溫室氣體)被大量地釋放到大氣中,這都加劇了氣候變化的趨勢。
上述正在發生的事件吸引了越來越多政策制訂者的關注,他們迫切地呼吁世界各國盡快轉變當前對化石燃料的過分依賴。2007年曾與美國前副總統戈爾一道被授予諾貝爾和平獎IPCC主席、印度經濟學家拉津德·帕喬里(Rajendra Pachauri)博士說,我們必須在2012年前做些基本的變革,否則氣候系統可能變得無法控制。自20世紀80年代末就開始呼吁人類關注氣候變化的美國科學家詹姆斯·漢森(James Hansen)甚至說,我們必須在2030年前停止使用煤炭。據漢森估計,如果人類希望將地球的溫度維持在文明最初的水平同時也是地球上生命能夠適應的水平,那么溫室氣體濃度為每百萬350顆粒是人類忍受的最高極限。目前我們已突破了這一界限,當前的濃度已達到每百萬387顆粒,遠高于地球過去80萬年最高的濃度水平,并且以每年增加2顆粒的速度上升,而在工業革命開始前的100萬年中,大氣二氧化碳的濃度長期保持在每百萬170~280顆粒的水平上。如此看來,氣候變暖的解決是個迫在眉睫的問題了。另有一些科學家認為,氣溫上升突破一定界限將形成上升趨勢,這一趨勢一旦形成將不可逆轉。假定這樣的推斷是正確的,那么適應氣候變化就成為一個必然的選擇。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保羅-克魯格曼(Paul Krugnum)2009年7月曾在《紐約時報》上發表文章。以“溫水煮青蛙”比喻人類在應對氣候變化方面面臨的困境:氣候變化引發的危險可能正在悄悄臨近,人類卻可能渾然不知,而當大災難降臨時已無法應對,為時晚矣。
氣候危機現在已不再是要不要解決的問題,而是怎樣解決和何時解決的問題。大量科學證據顯示,由于人類的活動,地球的平均氣溫已上升華氏1度左右。20多年前,當人們開始關注氣候變暖的時候,一般的認識是氣溫可能會上升1~2攝氏度,隨后氣溫會逐步下降。顯然,科學家樂觀估計了氣候變化的趨勢。
現實的景象是,地球變暖的速度遠比我們原先預料的要快得多,已經造成了廣泛的影響且后果令人擔憂。即使氣溫僅上升1度,那么現有的水文循環系統也會發生紊亂,由于熱空氣比冷空氣能夠吸附更多的水蒸氣,因此世界范圍內干旱和洪水發生的頻次將大幅增加。另外,氣候變化還會導致疾病的流行,許多原來不適合蚊子生存的地區會變得適合蚊子生存和繁衍,而蚊子是傳播疾病的主要媒介,蚊子傳播的疾病可能超過瘧疾和登革熱。一些生物也將因為氣候變暖而面臨減滅的危險,如珊瑚礁和森林將大面積消失和死亡。
問題在于,即使國際社會現在就采取有效的行動,上述令人擔憂的情形也難以阻止,也就是說,以目前的科技條件,人類是無法扭轉氣候變化趨勢的。考慮到碳排放和由此導致氣溫升高之間的時間間隔,目前仍未明顯減少的碳排放將不可避免地推動氣溫進一步升高。多數科學家認為,現在唯一迫切的問題是我們能否拖延大災害(Catastrophe)到來的時間,而這也絕非易事。科學研究表明,如果我們不能采取積極有效的措施,那么本世紀氣溫還將上升5攝氏度,這無疑將會引發災難性的后果。
國外一些學者將恐怖主義活動造成的危害和氣候變化造成的災難等量齊觀,因為這兩類事件存在一些共性,如難以預料、影響廣泛及損失巨大等。以“911”恐怖襲擊為代表的極端勢力對西方文明已造成巨大破壞,未來海平面上升以及氣候異常給國際社會也將造成巨大的沖擊,問題是對于氣象災難人類并無充分的歷史經驗和技術知識,因此,各國的合作以及預先的安排就顯得極為重要。
總之,在應對氣候變化方面,人類擁有的時間是十分有限的,在可預見的未來也不太可能出現扭轉氣候變化趨勢的新技術。目前,國際社會仍然在努力解決氣候問題,因為如果問題得不到有效解決,氣候變化引起的災難將更為頻繁和嚴重,提前到來的災難會讓人類難以應對。
問題3:氣候變化帶來的好處和引起的災難一樣多。
回答:但愿如此。這不過是人類的如意算盤和癡心妄想罷了。
長久以來,無論是科學界還是政府決策者都一直在估算氣候變化造成的贏家和輸家。盡管氣候變化會帶給地球部分地區洪澇或干旱災害,但同時地球上一些寒冷多雨地區可能會變得更加溫暖。根據《斯特恩報告》的預測,到下世紀初,全球因氣候變暖造成的損失將高達GDP的5~20%,這是一個無比巨大的數字。另外,一個更加溫暖的地球所帶來的問題并不是均勻分布的,氣候變化給某些國家造成的危害可能要比其他國家大得多,同時減排給某些國家帶來的成本也會比其他國家多得多。正如表1所揭示的,氣候變暖對不同國家造成的損失是不一樣的,在全球氣溫升高2.5攝氏度的情況下,印度遭受的損失將高達其GDP的4.93%,而俄羅斯卻可獲益,原因大致是氣候變暖將使印度大量低洼的地區被上升的海平面所淹沒,許多地方不再適合人類居住,而相同的情況卻使俄羅斯原來不適合人類居住的寒帶成為溫帶,成為宜于人類居住和農業生長的地區。

美國國防部2003年曾發布一份報告,警告歐洲可能出現大范圍的風暴潮天氣,美國西南部和墨西哥將出現大范圍的干旱,而難以預料的季候風將給中國造成農作物減產等。該報告甚至提到中國、印度以及巴基斯坦這些擁有原子武器的國家可能會由于氣候難民、跨境河流以及可耕地等問題在邊境發生小規模的武裝沖突,西班牙和葡萄牙也會由于捕魚權發生糾紛,而這種沖突還會延伸到海外。氣候變化使地球上一些地區成為贏家,這主要集中在遙遠的北極附近。從理論上看,加拿大和俄羅斯會由于作物生長期的延長而生產出更多的農作物,并有可能在最近融化的北極冰冠(lee Cap)下發現更多油氣田。不過,即使是這些地區,仍然會由于潛在的不確定性帶來許多問題,甚至引發高昂的沖突。例如,圍繞這一地區自然資源的開采正在展開一場真正的軍備競賽,目前已有多達10個以上的國家對該地區豐富的地下資源主張權利。
美國五角大樓曾對最糟糕的景象進行過預測:隨著地球承載能力(Carrying Capaeitv)的萎縮(降低),幾百年前人類為爭奪食品、水以及能源供給而不惜一切代價的古老爭端方式會重新抬頭。按照哈佛大學考古學家史蒂文·勒布蘭(Steven LeBlane)的觀點,人類在3個世紀以前一直都是通過戰爭的方式解決這些爭端的。過去當這類沖突爆發時,大約25%的成年男子為之付出了生命。如果氣候變化出現突發的情景,那么戰爭是非常有可能爆發的。于是,與氣候變化可能引發的人類沖突和戰爭相比,少數寒帶地區因氣候變化適合農業耕種此種獲益就顯得十分微不足道了。
許多科學家認為,一旦全球氣溫上升2攝氏度,氣候變化的趨勢即形成,其影響將是不可逆轉的和全局性的,如果不是毀滅性的話。通過計算機模擬我們也知道,在氣溫突破某個關鍵點后,地球上將不會有人能夠從氣候變化中獲益。在一些地方,隨著嚴寒程度的降低,農作物或許會更容易生長,但這僅能持續幾十年的時間,隨著時間的推移,土壤的熱應力(Hem Stress)和干旱程度將進一步加劇。總體而言,所有國家,包括那些最初能從氣候變化中暫時獲益的少數國家,其文明路徑也將發生徹底的、不可逆轉的轉變。
問題4:氣候變化是一個環境問題。
回答:不全面。
從歷史上看,環境主義者率先為我們敲響了氣候變化的警鐘。不過,二氧化碳排放和傳統意義上的污染并不一樣。雖然許多國家都先后頒布了防治空氣污染的法律,如我國就有《中華人民共和國大氣污染防治法》,英美等發達國家早在20世紀50~60年代也訂立了《空氣潔凈法令》(Clean Air Act),但包括二氧化碳在內的溫室氣體的排放并不在這些法律的調整范圍之內。因此,減少溫室氣體的排放要么需要制訂新的專門法規,要么需要對之前的法律進行修改。同時,我們也需要對經濟生活中一些基本的環節進行調整,如由依賴化石燃料轉移到其他替代能源,傳統上由環境保護部門對環境進行的管理拓展到包括能源部門等參與的管理,這就意味著環境管理的內涵和外延都將大大拓展。由于控制二氧化碳排放離不開新能源的開發和利用,尤其是技術的進步,因此,未來環境管理除去傳統意義上的污染防治以外,還包括科技、財政稅收等綜合經濟部門的參與。
氣候變化是一個環境問題,但同時也是一個發展問題。氣候變化問題是在發展過程中產生的,它的解決可以也應該通過發展來解決,尤其對于中國這樣一個正在經歷大規模現代化建設的發展中大國來說更是如此。從人類歷史上看,發達國家在其工業化和現代化過程中排放了大量溫室氣體,如有資料顯示,從工業革命開始到1950年人類燃燒化石燃料釋放的二氧化碳總量中,發達國家占了95%;而從1950到2000年的50多年間,發達國家的排放量仍占總排放量的77%。因此,發達國家對氣候變化負有不可推卸的主要責任,也應當承擔主要的義務,這不僅是因為發達國家有條件減排,更因為發達國家有實力、有資源減輕氣候的變化,同時也有義務為發展中國家應對氣候變化提供資金和技術的支持。《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就特別強調,發達國家不但要率先減少溫室氣體排放,而且也有義務提供新的、額外的資金和技術去支持發展中國家提高應對氣候變化的能力,我們認為,這一主張是十分必要也是非常公正的。
由此可見,氣候變化絕不僅僅是個環境問題,它實際上已經滲透到國家大政方針的諸多領域。對于解決氣候變化這樣一個影響如此廣泛的全球問題而言,地球上每個國家開展合作和進行協調都是必要的,這也成為許多國家最重要的外交政策之一。
問題5:氣候變化是中國造成的。
回答:不正確。
當前國際社會彌漫著一種認識,即將氣候變化引發的危機歸罪于中國等發展中大國快速的經濟發展。如果我們關注到一些事實,那么我們便不難知道為什么中國會很容易成為攻擊的對象。這些事實包括我國目前正處工業化的中期、我國已超過美國成為世界上最大的二氧化碳排放國等,我國一周平均一座新電廠落成的建設節奏也令許多國外觀察家對未來氣候的走向擔憂。不過,這些事實被誤讀了。這并不是因為中國目前排放的溫室氣體中有相當一部分是為西方國家生產產品過程中產生的,更重要的原因是中國人口為美國的4倍之多,而從人均角度衡量溫室氣體的排放才是正確和公平的。如果按照這一標準,中國目前人均的二氧化碳排放僅為美國的1/4。更為重要的是,當前大氣中相當比例的二氧化碳實際上是一個多世紀前排放累積的結果,而中國大規模的排放也僅限于過去20多年的時間。因此,從時間上看,在中國為氣候變暖負責任之前。包括美國在內的發達國家應該首先為此負責。
目前,中國政府正積極采取措施努力降低經濟增長過程中的二氧化碳排放量,而美國相應的行動卻滯緩。即使是西方主流媒體如《紐約時報》也時常有關于中國發展新能源的報道,而美國等西方發達國家目前在發展可再生能源方面遠不及中國。我國雖是發展中國家,但在可再生能源利用方面是居世界前列的,對此西方觀察家也不否認。國外媒體甚至提到,按照中國當前較嚴格的能源利用標準,今天美國生產的許多汽車都達不到中國的排放標準。美國多年來一直在回避這一問題,為此,無論是美國學者還是朝野的有識之士都在不斷地呼呼美國國會和政府通過并制訂切實有效的減排計劃。
讓我們暫且拋開中國和印度等新興工業化國家經濟快速增長所帶來的環境壓力,也不談美國等西方富裕國家在減排方面的行動滯緩,我們需要指出的是,氣候變化問題之復雜使我們不能簡單地將其歸咎于某一個國家的錯,這也不是某一個國家能夠承擔的責任,因為應對氣候變化屬于全球每個國家的責任,需要每個國家進行減排。如同中國為保護全球環境不得不減排、使用代價昂貴的清潔能源一樣,美國等發達國家也需要采取切實的行動,尤其是在技術方面。如果西方發達國家在開發和利用綠色能源技術方面取得進展,那么這無疑意味著一場革命,并能為西方富裕國家保持長期繁榮提供物質基礎。
既然氣候變化實際上是溫室氣體在過去幾百年累計排放所造成的,那么從歷史上看,中國就不應該為當前氣候變化承擔主要的歷史責任,畢竟中國大規模的排放歷史遠比那些西方工業化國家來得短。但我們也要看到,我國目前溫室氣體的排放總量已居世界首位,盡管我國人均的排放還很低。這里有個理論問題需要闡明,依照世界各國的發展經驗,一個國家的能源消耗和溫室氣體排放在不同的發展階段其強度是不同的。在實現工業化的過程中,碳排放強度最初呈增加的趨勢,實現工業化以后開始降低。經濟學家提出用一種倒u型曲線來刻畫這種變化趨勢,即所謂的環境庫茨涅茲曲線(Environmental Kuznets Curve,簡稱“EKC”),其涵義是隨著經濟增長和人均收入的提高,一國的環境污染最終將會降低而環境質量將會得到改善。

上圖顯示,我國排放的溫室氣體最初會隨著經濟增長而增加,當經濟發展即人均GDP達到一定階段后將逐步下降。根據我國許多學者的測算,我國的溫室氣體的排放總量在2030年之后可望下降。隨著后《京都議定書》時代的即將到來,我國面臨來自國際社會的減排壓力將愈來愈大,挑戰也會越來越多。我國目前不僅受到來自發達國家要求訂立強制性減排指標的壓力,還需要面對來自世界最不發達國家要求降低排放總量的呼吁。在聯合國哥本哈根氣候大會上,中國政府已做出自行大幅降低碳排放強度的承諾,這既體現出我國作為負責任大國為改善全球環境付出的努力,也反映出我國政府根據自身發展情況做出維護國家利益的重要舉措。
總之,一些西方人認為,中國當前的經濟成功使得西方國家的利益受損,中國廉價的商品不僅使西方許多傳統產業備受沖擊,大批工人失業,更由于中國對稀缺資源如化石燃料的大量需求導致資源的全面緊張,威脅到西方發達國家目前的生活和生產方式。要扭轉蔓延在西方國家的這樣一種認識并不容易,因為生活和生產方式的轉換意味著陣痛和高昂的代價。為此,不僅是發展中國家,而且更主要的是發達國家,都需要付出切實的努力。
問題6:解決氣候變化問題不僅痛苦而且代價高昂。
回答:未必。
這一問題的回答取決于我們對“痛苦”的理解。一方面,如果我們想要實現低碳消費,那就意味著我們要轉變目前的能源消費方式。而將現有工業和消費系統的支撐方式實現轉換肯定是代價不菲的,因為化石燃料已成為當今世界經濟的主要助推劑,減排短期內必然會降低經濟發展的速度和減少就業機會,長期會影響到經濟生活的各個方面,并對人類文明的諸多方面產生深遠的影響。另一方面,如果我們更多依賴可再生的清潔能源如太陽能和風能,那么我們不僅可以減少對化石燃料的消費,而且還可大幅削減在化石燃料上的開支。現在的關鍵問題在于,清潔能源的技術和開發還存在技術不成熟、成本過大、政策難以配套和市場不完善等問題。有專家估計,綠色能源將是一個比IT業和生物技術二者之和還要大的產業。因此,加快清潔能源的技術開發及其相關領域的拓展,不僅能有效緩解氣候變化的趨勢,還可為經濟發展培養起新的增長點。
當前,許多科學家在研究氣候變化問題,包括經濟學家在內的其他學科的學者也在估算解決這一問題的成本。真正的情況是,能源轉換這一問題是如此之復雜和巨大,以至于沒有人能夠知道確切的答案。IPCC曾對未來解決氣候變化問題的成本進行過估算,認為把大氣中溫室氣體的濃度控制在每百單位500顆粒水平之下對世界經濟增長的負面影響實際上很小,因而是值得的。不過,許多學者批評這一估算太過樂觀,因為IPCC在公布他們的研究結論之后的幾年內,有越來越多的科學證據顯示采取強有力的減排行動勢在必行。科學家由于無法推動陷入泥沼的氣候談判,因而實際上最近幾年科學界一直彌漫著焦慮不安的情緒。
多數學者認為,如果等到氣候災害發生時再來解決的話,成本可能會十分高昂。但如果我們現在就采取行動,每年在減排(技術)方面進行少量的投資,那么我們就可大幅降低氣候變化引發災難的可能性,這無疑是值得的。依照斯特恩的觀點,氣候變化造成的損害可能是兩次世界大戰和1929年大蕭條之和,是無比巨大的,而及早的預防是應對這種不確定性風險較為可靠的途徑。2003年,全球最大的瑞士再保險公司(Swiss Re)和哈佛大學醫學院用數據解釋了為什么氣候變暖的成本是如此之高:不僅僅是基礎設施,如為抵御海平面升高而筑高的防波堤壩等,很大部分還體現在日益增多的自然災害上,即便是發達國家也一樣難逃突發的天氣災害。
統計顯示,過去半個世紀特別是進入21世紀以來,人類正經歷著更大范圍和更大規模的極端氣候變化,地震、臺風和颶風等突發自然災害出現的頻次不僅成倍增加,其危害也擴大數倍。世界著名的風險管理權威霍華德·肯魯澤(Howard Kunreuther,2009)曾統計,僅2005年美國發生的3次颶風在8周之內造成的損失就達到創紀錄的1800億美元。由于人口居住的集中以及人們在高風險地區活動的增加,人類在極端天氣發生時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為脆弱。盡管科學家尚無法確定所有這些自然災害均源于全球氣候變暖,但我們有理由相信,適應極端氣候條件,減少由此帶來的損失,將是學術界和政府面臨的一個亟待研究和解決的問題。正如肯魯澤等人(Kunreuther and Useem,2009)所強調的,我們需要從這些自然災害中學習并吸取教訓,進行有效預防和增強適應能力特別是建立適應的經濟動機,如此才可以在災害發生時采取迅速且有效的應對之策。
結合我國的現實情況,現階段我國經濟發展的任務還相當艱巨,我國溫室氣體排放總量在今后一個時期還將繼續增長,預計在2030~2040年期間達到頂峰之后排放總量才能下降。因此,我國要走出一條投入小、消耗少、能循環、可持續、科技含量高的新型工業化道路并不容易,因為減緩從來就不是免費的,有時甚至是代價高昂的,如2009年9月英國《金融時報》曾報道,中國減排成本可能高達GDP的7.5%,這無疑是一個相當大的比例。
最后需要說明的是,即便我們不考慮氣候作為全球公共物品的特征,也不考慮各國在提供全球公共物品方面動機不足的問題,想要一個國家進行溫室氣體的減排也是一項代價不菲的舉動,這是因為在目前的技術條件下,減少溫室氣體的排放就必然要減少化石燃料的消耗,這必將波及整個工業文明的方方面面,汽車和照明的動力以及房屋的制冷與取暖等都需要重新安排和組織。顯然,完成這種文明方式的轉變即使不是不可能的,也是十分漫長的,這就意味著氣候變化問題的解決必將是人類社會面臨的長期而艱巨的任務。
問題7:碳關稅能有效解決氣候變化問題。
回答:不一定。
全球氣候變化造成的影響是全面和深遠的,將會波及整個人類社會并影響到經濟生活的各個方面。氣候變化對現有國際貿易理論和貿易實踐也提出了挑戰:從短期看,與氣候變化相關的應對措施就包含了貿易政策方面的內容,如貿易類型的調整(某些國家由于氣候變化從糧食進口國變為出口國等)以及手段(如貿易關稅等)對貿易活動施加重要影響;從長遠看,應對氣候變化還將涉及貿易理論創新等深層次方面的內容。
隨著國際社會對氣候變化問題嚴峻性和緊迫性認識的加深,特別是在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為解決氣候變化爭執不休的情況下,一些歐洲和美國的政策制訂者們正熱衷于推出一種具有懲罰性色彩的關稅,即所謂“碳關稅”。(carbon Tax)。這種稅是根據每一種進口產品在生產過程中的碳排放征收的,依據是出口國未采取與進口國同樣嚴格的氣候政策,導致同類商品出口國的成本遠低于進口國,征稅的目的在于保護進口國的廠商免受來自國外的不公平競爭,同時起到促使出口國積極采取氣候政策與措施的作用。2009年6月,美國眾議院已通過一項法案,擬從2020年起開始征收碳關稅,對碳排放強度較高的進口產品如鋁、鋼鐵、水泥和一些化工產品征收特別的二氧化碳排放關稅。那么,征收碳關稅真能降低全球的溫室氣體排放量嗎?為此,我們認為以下兩個問題需要首先予以澄清:
第一、對于發展中國家而言,貫徹聯合國倡導的“共同但有區別責任”原則不僅能有效解決與發達國家在減排問題上的紛爭,還可以為廣大發展中國家贏得發展機會,進而協調各國由碳關稅引發的貿易爭端。
我們知道,在當今世界經濟格局下,包括中國在內的許多發展中國家已經形成一批具有國際競爭力的污染密集型產業。2007年英國獨立機構“新經濟基金會”(New Economic Foundation)曾發布一份研究報告,稱西方把污染轉嫁到了中國。這份題為“中國依賴癥”(Chinapennee)的報告認為,西方國家對中國產品過度依賴,變相地把大量環境污染留在了中國,把廢氣排放量轉嫁到了中國。報告稱每件在中國生產并出口到英國的物品,其廢氣排放量要比在英國生產多1/3。顯然,這些客觀事實是中國今后參與全球氣候合作和減排談判時需要特別考慮的,也是我國今后環境管理體制改革需要逐步理順的,如建立和完善各種環境保護法律和法規、征收包括碳排放稅在內的環境稅等,目標是使產品在生產過程中對環境造成的損害尤其是溫室氣體排放能夠得到真實的反映。

表2給出了美國主要污染密集型商品的進口情況,數據顯示中國已經成為美國鋼鐵、水泥和紙張的第二大進口國,鋁的第三大進口國。由于目前我國的技術裝備水平整體較低,出口產品大多仍為低端產品,碳排放強度遠高于發達國家,因此,如果美國以碳排放強度對上述產品征收碳關稅,那么我國上述產品的出口將面臨嚴峻的挑戰,相關產業也將遭受巨大沖擊。根據世界銀行的研究報告,如果歐、美、日等國聯合對中國征收碳關稅,那么在國際市場上,“中國制造”商品將可能面對平均26%的關稅,出口量因此可驟降21%,我國制造許多產品的低成本優勢將蕩然無存,國際競爭力也將大打折扣。由此可見,碳關稅對我國出口產品(尤其是上述污染密集型產品)貿易的影響將是十分巨大的。
我們認為,征收碳關稅既違反了世界貿易組織的基本規則,也違背了《京都議定書》確定的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在氣候問題上“共同但有區別責任”的原則,將嚴重損害發展中國家的利益。碳關稅向所有進口商品征稅,征稅的標準是商品生產中的碳排放量,這也違背了WTO成員方不得因產品的生產方法而被區別對待的原則。但從WTO一般例外條款(GATT)第20條來看,該條款允許WTO成員國在某些情況下可憑借環境理由來采取貿易限制措施。因此,欲征收碳關稅的發達國家和反對征收的發展中國家今后極有可能在此問題上各執一詞,引發貿易糾紛。
發達國家之所以熱衷于啟動碳關稅,目的旨在確保今后在氣候變化談判中獲得主導地位。但問題在于,碳關稅的實施不僅剝奪了廣大發展中國家的發展權,更混淆了不同國家在溫室氣體減排及保護全球環境中歷史與現實的責任。正如著名經濟學家賈格迪什·巴格沃蒂(Jagdish Bhag-wati,2009)警告的,無論邊境調節稅的優點被夸張到多大程度,對于治理氣候變化這樣的全球問題而言,美國都應盡量避免使用這類“大棒”式的政策,因為它可能給目前的國際貿易體系帶來混亂。實際上,欲讓發展中國家參與保護全球環境的國際合作,發達國家應該對發展中國家更多地使用“胡蘿卜”式的誘導政策,如資金和技術援助等。
第二,考慮到我國外向型經濟成分較高的特點,我們認為積極發展碳排放市場,主動爭取和發達國家就溫室氣體減排進行合作,靈活運用《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所確立的清潔發展機制,與發達國家共同實現發展和減排的“雙贏”,從而為低碳經濟的發展創造良好的外部環境,這既現實也明智。眾所周知,當前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在減排方面爭論不休。發達國家一方面掌握著先進的減排技術,另一方面由于其減排成本遠高于發展中國家,因而進一步減排困難重重。與此相反,發展中國家由于技術相對落后就具有了較大的減排空間。這種局面正好為清潔發展機制的存在提供了理由。根據《京都議定書》確立的原則。發達國家可以通過資金和技術援助,幫助發展中國家實施減少溫室氣體排放的項目,減排量在經過核準后可以沖抵發達國家的減排指標,這種被稱為清潔發展機制的原則得到了廣大發展中國家的歡迎,也使得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在氣候合作方面有了更多的實質內容,為此,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需要就減排所涉及的各種問題進行認真的溝通和協商,以確保在發展中國家開展的清潔發展項目得以順利實施,真正取得發展和減排“雙贏”的效果。

表3給出了世界主要國家2006年燃燒化石燃料所產生的二氧化碳,反映出包括中國在內的發展中國家由于經濟快速發展,二氧化碳排放總量巨大而人均很低的現實狀況。值得注意的是,我國單位GDP的二氧化碳排放量比美國高出5倍以上,比日本高出11倍,同時比世界平均水平高出3倍多。
正如前述,我國經濟的結構特點決定了我國未來一個時期二氧化碳排放總量難以降低。表3統計的中國排放總量中出口產品實際占據了相當的比例。王和沃森(Wang andWatson,2009)曾測算,2004年我國溫室氣體排放總量中有23%是因對外貿易活動而引起。目前,我國的出口已占到總產出的1/3以上,遠高于其他類似規模經濟體的比例。2006年我國出口中58%由跨國公司所提供,而外國直接投資中有70%以上是制造業。我國較大的貿易順差、以煤炭為主的能源結構以及能源利用效率較低等因素,都使得我國的碳排放總量增長很快。例如,僅中國出口產品所產生的排放就和整個日本的排放總量相當,為英國的2倍。
需要注意的是,盡管我國目前在能源利用方面與世界發達國家存在著明顯差距,但也表明我國在提高能源利用效率和減排方面仍有較大空間,意味著我國提高能源利用率的邊際成本與世界先進國家相比相對較低。只要我們綜合運用國內和國際的有利條件,我國能源利用率較低的局面就一定能夠得到扭轉。例如,目前我國減排1噸二氧化碳的成本大約折合15美元,而在歐洲發達國家減排相同數量的二氧化碳大約需要250美元左右。隨著我國經濟的發展和技術的進步,我國的減排成本也將逐年遞增,如2050年我國的減排成本將達到1噸200美元。如果我們能夠抓緊利用我國當前減排成本方面存在的比較優勢,巧妙地運用聯合國確立的清潔發展機制和碳交易規則,那么我們就能將我國當前減排方面的被動局面轉化為積極有利的一面,這不僅是對現有貿易理論的大膽實踐和創新,還可幫助我國實現有效減排,加快低碳經濟發展的步伐。
總之,如果西方發達國家征收碳關稅,那么遭到重創的絕不僅僅是發展中國家的出口,發達國家同樣也會受到巨大沖擊,發達國家的消費者不得不為相同的商品或服務支付更高的價格,進而影響到這些國家的物價及宏觀收支等指標的穩定和平衡。最終,旨在控制全球碳排放的碳關稅不僅偏離了最初設定的目標,還可能引發一些意想不到且難以解決的問題。依目前情況看,盡管碳關稅得到了國外許多政客的熱捧,但能否真正實施和落實還有待觀察。
問題8:氣候問題之所以久拖不決就是因為世界各國相互扯皮,互相推諉。
回答:正確。
我們已經目睹國際社會為達成《京都議定書》后續減排目標所進行的冗長談判,盡管“共同但有區別責任”早已奉為不同國家解決氣候問題的原則和口號,但如何理解這其中的“區別”和分清各自的“責任”卻并不容易。由于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在各自承擔減排義務方面持有異議,相互扯皮,使得當前的氣候談判陷入步履維艱的境地。
現代經濟學為我們理解上述問題提供了有力的分析工具和極佳的視角。如果我們能借助經濟學中全球公共物品概念以及“囚徒困境”的模型,那么我們就容易知道為什么氣候變化問題是如此難以解決,而在“最弱鏈接”和“最優注入”等觀點的指引下,我們便明白不同國家在應對氣候變化方面應該承擔不同的責任,同時也知道為什么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在氣候問題上總是相互指責。
眾所周知,在當前國際政治格局下,氣候變化問題的解決必須而且只能通過有關主權國家簽署的國際環境協議來進行,并通過國際合作得以落實和解決。國際環境合作提供的“物品”即溫室氣體的減排和全球環境質量的改進,是一種類似于國防的純公共物品(Pure Public Good),此種物品同時具有“非競爭性”(Non-rivalrv)和“非排他性”(Non-excludability)兩個本質特征。簡要地說就是,一個國家對這種公共物品的消費并不影響其他任何一個國家的消費,也不可能阻止其他國家對這種物品的消費,這是非競爭性的體現;另外,這種物品所帶來的好處無法被它的提供者所獨享,這是非排他性的約束。然而,正如前文所強調的,減排溫室氣體并不是免費的,有時甚至代價高昂。于是,對于這種全球公共物品,各個國家都傾向于從別國減排的努力中享受到好處,而自己不愿做任何努力。結果,這種被稱為“道德風險”(Moral Hazard)的“搭便車”行為不僅損害了國際環境合作的有效性和穩定性,還阻礙了國際社會解決氣候變化問題的努力。當前學術界的一種普遍觀點是,如果“搭便車”行為得不到有效的矯正,那么有效氣候協議的達成即使不是不可能的,也將是十分困難的。

表4顯示,依照排他性和競爭性的不同,我們可以將物品分為四類,其中私人物品和公共物品位于兩個極端,介于這二者之間的是共有物品和俱樂部物品。對于減排這類公共物品供給中存在的道德風險,經濟學家已做過大量的研究。下表以兩個相同國家為例,演示了在減排問題上主權國家面臨的“囚徒困境”問題:

表5中的數字表示減排或不減排策略給兩個國家帶來的損益情況,它直觀地告訴我們,若甲國選擇減排,乙國的最優策略是不減排;若甲國選擇不減排,乙國的最優策略仍然是不減排,因此乙國會選擇不減排的策略。同理,甲國也會選擇不減排的策略,于是最終的穩定情況即所謂“納什均衡”(Nash Equilibrium)便是雙方都不減排,而最佳的結果即甲、乙兩國都減排的局面卻無法實現。因為如果雙方都選擇減排,則各自獲得的收益均優于不減排的情形,這種對雙方都有益的局面無法實現,根本原因就在于甲、乙兩國之間沒有就減排進行合作,彼此僅考慮自身的損益情況,雙方均無法獲得合作帶來的收益。這個博弈論中最著名的模型向我們揭示出主權國家在合作提供公共物品時面臨的困境,強調了合作的重要性。
對于不同的問題而言,愿意參與合作的國家數目并不是固定的,這取決于合作問題的性質。例如,就一些問題的合作而言,5個國家或許就能實現目標,而對氣候變化這樣的全球問題,100個國家的參與都不夠。通常情況下,參與合作的國家數目越多,合作就越難維系。Barrett(2007)為我們描繪了一幅兩難的局面:當合作帶來的收益很少時,國際社會能夠通過一個自我執行的協議維持全球約200個左右國家參與的合作;而當合作帶來的收益很大時,不僅愿意參加合作的國家急劇減少,而且合作本身也難以維系,尤其是當合作產生的損益在各國間分配不均或者相同的氣溫上升給不同國家造成不同損益時,合作更是難以實現。于是在現實世界中,能夠帶來實質意義的全球性合作如果不是不可能的,也是很難實現的,此時合作的成本會變得非常大。可以說,這種現實和理論上的窘境正是由全球公共物品的特征決定的,它刻畫出了當前國際社會敦促世界各國為應對氣候變化積極采取行動的現實情形,也描繪出了國際社會正在進行的氣候談判的客觀景象。由此我們便容易知曉,為什么國際社會圍繞《京都議定書》后續減排目標的談判會是如此的艱難。
依照杰克·赫舒拉發(Jack Hirshleifer,1983)的經典分析,全球公共物品有兩個顯著特點:一是這種物品的供給有時僅取決于最弱環節的最低投入,即所謂“最弱聯系”(Weakest-Link),那些貢獻最小的國家往往決定著公共物品的可供總量,這是由于公共物品的生產函數并非勻質同一所致;二是全球公共物品的供給取決于全體國家的總努力,也就是全球公共品的供給總量需要大量且持久的集中注入,即所謂“最優注入”(Best-Shot)。
國際社會在溫室氣體減排方面的成效既和“最弱聯系”有關,即與那些拒絕減排國家的排放水平有關,又取決于各國為減排所做的持久努力,因為欲使當前氣候變化的趨勢得以遏制。就需要各國持續不懈的減排行動和大量的投人,以達到“最優注入”水平之效。而按照“最弱聯系”的邏輯,國際社會就應該把有限的資金和技術優先配置在發展中國家,因為正是這些國家決定著全球減排行動的成敗,這也是“共同但有區別責任”原則的具體體現。
以旨在減少溫室氣體排放的《京都議定書》為例,由于拒絕簽署議定書的國家也能從別國的減排努力中獲益,因此“搭便車”行為就難以避免。另外,即便減排對所有國家都是有利的,“搭便車”的行為仍然會頑固地存在,因為“搭便車”的動機并未消除。如果考慮到現實中的《京都議定書》并不是對所有國家都有利,而只是對一些國家有利,對另一些國家不利,至少從短期來看是這樣,那么我們便不難理解氣候談判之癥結所在。總之,氣候合作的重要問題并不是監督協議的遵守,而是如何阻止“搭便車”行為的發生,因為如果“搭便車”行為能得到有效的遏制,那么對協議的遵守就水到渠成,不再成為問題。
正如我們強調的,保護全球環境、減緩氣候變化本身作為一種全球公共物品,在供給方面總是存在著動機不足的問題,難以矯正的“搭便車”行為削弱了參與者的合作意愿。特別是當全球減排目標以及由此產生的減排損益在參與合作的國家間非均勻分布時,富有實質性的國際合作就會變得十分困難。
問題9:氣候政策的制訂很容易。
回答:不正確。
實際上,應對氣候變化的政策制訂非常困難,既有理論上的難點,也有來自現實世界的約束。從經濟學角度看,氣候政策涉及折現率和不確定性等重要概念。
首先,折現率對氣候政策的影響需要進行審慎的處理。為直觀地理解折現率的重要性,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加里·貝克爾(Gary Becker)舉過一個通俗的例子(Becker and Posner,2009:231-237):假定全球變暖給半個世紀后那一代人帶來的福利損失相當于當時的2萬億美元,按3%的折現率折現,這一損失在當前的價值約為5000億美元。假定當前在減少溫室效應方面的投入可降低后代所受到的損害,通過大幅提高排放稅、采用新技術等途徑來完全消除溫室氣體排放的成本為8000億美元,那么在3%的折現率水平下,徹底的治理顯然是不合算的,此時若令收益大于成本,則折現率取值至多為2%。如果我們希望了解更遙遠的未來比如150年后的影響,那么折現率的大小就頗為關鍵了。
我們知道,減緩氣候變化意味著調整和更新目前的能源消費技術,這需要大量的投資。經濟學家普遍認為,使用一個能夠反映資本報酬率的折現率是有益的。例如,如果我們不把8000億美元花費在消除溫室氣體上,而將其投資于物質資本,那么如果資本的長期回報率為3%,則這些資本在50年后將積累到8000×1.0350億美元,超過3萬億美元。可見,這種不把當前的資本用于治理溫室效應而是用于投資的策略對于后代來說未嘗不是一種福利改進。由此可見,即使一個人對當代和后代的效用具有同等程度的關心,他也應該采用一個顯著為正的折現率,以反映長期資本回報、消費增長以及儲蓄回報的影響。如果考慮到未來的技術進步,尤其是人類在環境保護和尋求清潔能源以替代化石燃料方面可能取得的進展,那么一個顯著為正的折現率也是適當的。
盡管《斯特恩報告》聲稱“氣候變化是對全球的嚴重威脅,急需做出全球反應”,但問題是經濟學家對于“威脅”以及“反應”所包含的時間概念卻有著不同的理解。目前學術界對《斯特恩報告》的質疑和不滿主要集中在這份報告所采用的折現率上,如果借助2007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艾瑞克·馬斯金(Eric Maskin)提出的拖延及雙曲線折現率的概念,那么我們便容易理解為什么國際社會對于氣候變化這樣重要的問題存在著拖延僥幸的心理。畢竟氣候政策屬于人類行為的一個方面,因此,從行為經濟學角度研究氣候政策的形成和制訂是個十分有趣的領域。例如列維(Leafy,et al.,2008)等人對氣候變化與人類適應能力以及氣候變化與脆弱性關系的多維研究就極富啟發意義。我們知道,對于大范圍、結構完備并存在概率的世界而言,學習尤其是貝葉斯學習和推理應該是人工智能的核心,馬爾科夫決策過程實際已成為不確定條件下處理和解決序貫決策問題的標準模式。為此,奧特羅(otterlo,2009)研究人類適應行為的邏輯思路同樣可為我們分析適應問題提供靈感,因為適應氣候變化恰好符合馬爾科夫過程的某些典型特征。
其次,除去折現率這一困擾經濟學家的問題以外,不確定性也是氣候政策制訂中一個無法回避的難題,因為不確定性這一概念直截了當地揭示出氣候變化過程的基本特征。
盡管經濟學家對經濟活動中的不確定性問題早就有過經典著述,如芝加哥經濟學派的創始人富蘭克·奈特(Frank H.Knight)在其傳世名著《風險、不確定性和利潤》中就對不確定性做過權威描述,但恐怕沒有任何一種經濟現象比全球氣候變化更能凸顯不確定性問題的存在和重要。
奈特將風險與不確定性區別開來的意義在于,雖然風險是一種人們可知其概率分布的不確定,但人們可根據過去推測未來的可能性,而不確定性則刻畫出人類無知的一面,意味著人們根本無法預知尚未發生的將來事件。因此,風險是可度量的不確定性,而不確定性強調的是不可度量的風險。對于氣候變化而言,其不確定性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人類以往并沒有氣溫升高引起一系列反應的經驗和知識,因此無論是知識儲備還是技術手段都可能無法應對氣溫變化以后出現的情況;二是許多科學家經過大量數字模擬后都擔憂,全球平均氣溫升高到一定水平后可能會引起驟變,這一趨勢一旦形成將不可逆轉且難以阻止,極有可能導致災難性后果的發生。正如謝林(Sehelling,1992)指出的那樣,無論是發達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都需要面對由氣候變暖引發的相同威脅,但這些國家在保護全球環境方面都存在動機不足的問題,一方面有大量的科學證據顯示當今全球氣候正在變暖,但同時人們對于這種趨勢將發展到何種程度以及何時到來卻缺乏了解。正是這種不確定性,使得各國政府在協調立場、共同采取行動方面存在重大的分歧和障礙。
不確定性的重要性不僅體現在理論研究領域,它還捕捉到氣候變化過程的基本特征。我們認為,造成氣候變化問題異常復雜且難以解決的根本原因正是由于不確定性因素的存在。另外,不確定性和折現率的關系值得探討也頗為復雜,例如諾貝爾經濟學獎熱門人選、哈佛大學教授馬丁·魏茨曼(Martin Weitzman,2009)提出的結構不確定性概念對于理解災難性氣候變化就頗有啟發含義:假定極端天氣的出現是低概率但高沖擊的事件,那么由于獲取信息方面的困難將導致我們對極端氣候事件的不確定后果估計不足,這就意味著此種不確定性所造成的影響比我們在制訂氣候政策時對折現率大小進行選取所產生的影響要大。
總之,氣候變化過程中出現不確定是必然的,而它蘊含的風險總是確定的。依照研究不確定性問題世界權威平迪克(Pindyck,2007)的觀點,不確定性不僅體現在氣候變化本身以及應對氣候變化政策的制訂上,它還是所有環境政策設計中的核心問題。經濟學家也一直在探索氣候變化的這種不確定性所產生的影響,例如貝婁等人(Below andPersson,2008)以不確定性為主線,探討了氣候變化與全球經濟的關系。他們以全球經濟與氣候變化關系中的RICE模型為基礎,運用蒙特卡洛模擬,預測出2105年全球氣溫將在1900年的基礎上提高4.5攝氏度,上升3.0至6.9攝氏度之間的可能性高達99%,而科學家普遍認為氣溫上升2攝氏度將會引起災難性的后果。兩位學者最后指出,經濟系統比自然系統更能引發氣候變化的不確定性,這印證了人為因素是造成氣候問題主要原因的論斷,而氣候變化將是未來一個世紀影響全球經濟最為重要的問題。
我們認為,造成氣候政策難以制訂的根本原因正是由于折現率和不確定性的存在,它們共同對氣候變化政策的取向、意圖以及實施發揮著重要的影響。因此,有效的具有前瞻性的氣候變化政策必須以這兩個概念為基礎。
問題10:應對氣候變化就是減少溫室氣體的排放。
回答:不完全正確,其實適應在某些時候非常重要。
應對氣候變化已成為世界各國制訂和實施經濟發展戰略時優先考慮的一個方面。“應對”既包括減緩(Mitigation)方面的行動,也涉及適應(Adaptation)方面的措施,它們同屬于氣候政策的重要內容。減緩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減排(Abatement),即直接減少溫室氣體的排放,以阻止全球氣溫上升的趨勢;二是通過各種新技術吸收溫室氣體,即所謂碳捕獲和碳貯藏0(Carbon Capture and Storage,簡稱“CCS”),從而起到降低大氣中碳濃度以減緩氣溫上升的作用。適應措施指的是隨著極端天氣出現頻次的增多,我們需要在經濟和社會各個領域加大調整以適應極端氣候引發的種種情況。減緩和適應二者間存在著微妙的關系:減緩是積極的適應,而適應是當減緩成本變得無窮大時需要采取的行動。
從氣候政策角度看,我國經濟發展的現實矛盾和未來應對氣候挑戰應該反映在氣候政策的制訂之中,而這又都受折現率和不確定性的影響,因為在經濟發展的不同階段減緩氣候變化的成本和收益并不一樣。盡管在未來相當一個時期我國經濟發展的任務還相當艱巨,溫室氣體排放總量要到2030年之后才會下降,但我國政府2009年12月在聯合國哥本哈根大會上莊嚴承諾,2020年實現單位GDP二氧化碳排放在2005年的基礎上降低40~45%。為落實這一雄心勃勃的計劃,我們認為在制訂氣候政策時需特別解決好減緩和適應的關系。
無論是減排還是適應,都離不開技術進步的支持,從這個角度來看,當技術進步對減排的貢獻率較大時,減排是政策優先考慮的方面;而當貢獻率較低時,意味著減排的成本十分高昂,適應氣候變化就成為政策實施的主要目標。減排和適應與一定的經濟發展階段相聯系,與發達國家比較起來,減排在發展中國家效果顯著,這一方面是由于發展中國家的技術水平較低,因而技術進步對減排的貢獻率較大,另一方面也說明發展中國家的減排成本很低(中國目前的減排成本約為西歐國家的10%),發達國家為完成減排目標同時也由于減排成本的高昂,會考慮響應聯合國倡導“清潔發展機制”的呼吁,為發展中國家提供技術援助,此時完成的減排可納入到發達國家的減排指標之中,此種國際合作正在成為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同時實現減排和發展“雙贏”的有效途徑。
由此可見,適應是減排成本高昂時的一種選擇,而當極端氣候出現時,適應就成為人類必然的選擇了。正如世界銀行經濟學家布蘭克斯潑(Blankespoor,et al.,2010)等人指出的,發展中國家應盡力適應極端氣候變化,通過各種投資活動和支出降低脆弱性,增強適應能力。適應的意義和重要性還體現在,隨著極端天氣出現頻次的增加,各國都需要應對這種不確定性。適應主要圍繞三個領域展開:生態和自然資源系統;食品和農業;公共衛生與健康。適應的過程就是增強自然系統恢復力(Resilience)的過程,同時也是設法降低氣候變化脆弱性的過程。
作為應對氣候變化的兩個方面,減緩和適應都需要審慎地考慮和選擇。以目前的狀況來看,我們認為減排是我國的最優選擇。但隨著我國技術進步對減緩邊際貢獻率的降低,減緩的成本將會越來越高,特別是在極端氣候以及全球氣溫上升趨勢形成的情況下,適應氣候變化將成為包括我國在內多數國家的必然選擇,這種具有前瞻性的政策安排以及不確定性和風險所蘊含的動態特點,意味著氣候政策的制訂將會變得異常復雜。根據我們目前對氣候政策的理解,歸納出表6。

表6勾勒出氣候政策包含的內容以及適用條件、領域、實現的手段與目標等。以最易受氣候變化影響的農業為例,世界銀行2008年曾發布一份《中國農民怎樣適應氣候變化》的研究報告(Wang et al,2008)。報告通過統計分析表明,中國農民在低溫少雨等不利氣候條件下,仍能通過灌溉來減少農業損失,通過改種油料作物、小麥以及棉花等適應性措施有效回避干旱氣候帶來的沖擊。報告給出的建議是,政策制訂者應該知道適應的重要性,適應氣候變化隨地域不同而不同,視具體氣候條件而定,理想的政策應植根于農場的具體位置而不是其他。這份研究報告為我們理解適應性問題提供了養分,同時也讓我們更深刻地確信我國對農業的依賴意味著我國必須在這些關系國計民生的核心問題上做到未雨綢繆。
在未來相當長一段時期內,大力降低碳排放強度將是我國氣候政策制訂和實施的主要目標。盡管我國的碳排放總量仍在增加,但增加的速度將大幅減緩,這既符合我國國家利益,也是由我國經濟發展階段所決定的。為此,我們要圍繞提升能源綜合利用效率和加大技術研發的力度,加快技術進步的步伐,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實現到2020年將單位GDP碳排放大幅降低的目標。
作為一個發展中大國,我國目前和能源消耗相關的技術裝備水平還比較低,我們的減排成本遠低于發達國家這一事實能否在開放經濟條件下轉換為于我有利的比較優勢就是亟待研究的一個重要命題。按照聯合國倡導的“清潔發展機制(CDM)”原則,積極爭取發達國家的資金和技術援助,加快我國經濟增長方式的轉變和技術的升級,實現和發達國家在發展和減排兩個方面的“雙贏”,是我國氣候政策制訂中需要優先考慮的一個方面。總之,我們要靈活充分地運用聯合國倡導的國際原則,在實現大幅降低碳排放強度目標的基礎上,加大適應能力的建設應該成為我國應對氣候變化戰略中的一個重要舉措。
三、結論
以上我們從目前氣候變化引發的爭論中選取了10個有代表性的問題進行回答和說明。這些問題既有當前經濟學研究中的熱點問題,也包括氣候政策制訂和實施中的難點和關鍵問題,還捕捉到一些普遍存在的認識誤區。我們希望通過對上述問題的解釋,梳理當前學術界圍繞氣候變化爭論的實質,理解應對氣候變化的各種政策選擇,同時澄清一些流行的觀點和主張。希望本文的討論可以起到窺一斑而見氣候變化全豹的效果。我們也知道,對于氣候變化如此復雜的全球性問題,僅通過10個問題的討論是遠遠不夠的,我們需要的是吸取和借鑒不同學科的研究結論,展示跨學科的綜合思維,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全面準確地理解氣候變化問題,也才能夠制訂出切實有效的政策措施來。
當前,國際社會為解決氣候變化問題正在進行著艱苦不懈的努力。畢竟,僅靠個別或少數國家的減排努力是無法解決氣候變化問題的,更不可能扭轉氣候變化的趨勢。一方面,氣候變化與每個國家都密切相關,其解決的正式途徑只能是通過各國簽署國際協議(如《京都議定書》)來體現,由國際環境合作來落實。另一方面,國際間達成減排協議的有效性還有賴于各個國家減排行動的支持。因此,旨在解決氣候變化問題的減排行動需要由國際和國內兩個層面來保障和推進。對此,我們強調了減排和適應的含義、特征及演進,因為無論是減排還是適應都必須通過各國具體的政策措施來體現、保障和落實。
學術界圍繞氣候政策的爭論主要集中在折現率和不確定性等問題上,而對這些基本分析概念的討論已經觸及包括經濟學在內的若干學科的基石。例如,正是通過折現率,我們才能把未來的損益狀況和當前的情形進行對比,借以對當前的政策進行抉擇;離開了折現率,我們關于未來的所有討論將不復存在。與氣候變化引起的災難性后果比較而言,更令人難以處理的便是未來氣候災害到來的不可預測性,因為大量記錄顯示目前極端天氣出現的頻次和影響的范圍都有擴大的趨勢,這種不確定也增加了我們應對突發氣候災害的難度。總之,由于氣候變化過程本身充滿著不確定性,因此氣候變化政策的制訂也離不開對未來各種情況的估計和風險考量,無論是當前進行的減緩投資,還是適應未來氣候變化的考慮,都離不開折現率的取舍。因此,折現率和不確定性是理解整個氣候政策的理論基礎,也是制訂氣候政策的理論依據。
圍繞全球氣候變化進行的研究已經成為國際學術界最活躍的前沿領域之一。氣候變化的經濟學研究也已成為現代經濟學的一大熱點,國際一流的經濟學期刊最近幾年都用大量篇幅刊登了這方面的研究成果。國際學術界對這一復雜而又重要的全球問題正保持著日益增長的研究態勢,相關的研究成果也正在改寫和充實著今天教科書的內容。氣候變化不僅對傳統經濟學的研究邊界以及分析范式提出了嚴峻的挑戰,而且對政策的制訂和實施提出了許多問題。在理論研究層面,氣候變化問題解決之復雜使得經濟學家不得不對折現率、不確定性以及風險等基本概念進行重新審視,而如何重新界定這些傳統意義上的分析概念以及理清氣候政策、折現率以及不確定性之間的關系,將是一項艱巨的任務。在政府層面,無論是以聯合國為代表的國際組織還是各國政府都十分重視全球氣候變化問題,并制訂出相關的政策文件加以應對。盡管氣候政策的制訂和實施存在許多障礙,但這并不能阻止國際社會解決氣候變化問題的決心。
在全球氣候變化的背景下,探討折現率和不確定性對氣候政策的影響具有重要意義,對于我國這樣一個快速發展中大國制訂相應的氣候政策具有重要作用。因此,抓緊制訂具有操作性和前瞻性的減緩與適應政策不僅迫切而且十分必要。瞻望后《京都議定書》時代,我國面臨來自國際的減排壓力將越來越大,而作為一個快速發展中的大國,我國在今后一段時期經濟發展的任務還相當艱巨,因此,減排和發展的矛盾將愈加突出。考慮到目前我國已是世界上最大的溫室氣體排放國,積極探討我國減緩和適應氣候變化政策遇到的困難和障礙具有重要意義。而總結我國應對氣候變化的經驗教訓,不僅具有代表性和啟發性,還能為國際社會應對氣候變化的政策實踐提供靈感。我們也相信,來自中國的研究結論和經驗具有典型意義,必將豐富世界各國應對氣候變化的知識儲備和實踐經驗。
責任編輯:胡穎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