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名窯(十五)

第15章

吳振江因張麻子一案耽擱，第二天，很晚才回到家。他把符大人送到公館時，曾總管仍在公館門前等著，聽說大人和欽差回來，趕緊過來招呼:“大人，這一天讓我好等。”

“總管，高嶺出了一點事，回來時，又陪著符大人去了一趟蓮花塘佛印寺，宋代紅塔。路上看見沿街的風味小吃，一時興起，便吃上了。總管，這么晚了，有事嗎?”

“有，大人，這是外務大臣呈江西省巡撫送來的緊急公文。”說時，曾總管呈了上來。

吳大人接過。

曾總管指著它說:“大人，公文上通知，英、法、俄、德、日、捷克七國公使在光緒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也就是明天由九江道臺謝大人陪同到我窯參觀。參觀后，公文要求我們按大清外事禮節，為客人每人備上一份瓷器禮品，以示友好。”

吳振江看著公文，陷入沉思，對上次祭蘭技術泄密記憶猶新。最后他說:“總管，這樣，你明日告知謝道臺，說我當日有緊急公務，一早就出去了，不能參加陪同，表示歉意。你就代我安排一下他們的參觀路線。不過，窯廠一些技術性強的技術資料不能給他們觀看，更不允許在廠內拍照。這次，釉料作坊不再作安排。”

“大人，要是他們要求咋辦?”

“你告訴他們，我們廠正在維修。”吳振江說，“曾總管，我們不能再犯第二次錯誤，懂嗎?不過，我們處事時，要有方法和禮節，不要讓人鉆了空子。布置好后，回復我。”

“喳。”

吳振江安排后和符大人就要走。

“對了，大人，還有，早上金賽花來過。”

“她說啥了?”

“她說姜雪小姐回來了。”

“什么?雪兒回來了?!”

曾總管點點頭。

“振江年兄，明天就不用陪我了。你們忙，我先去睡覺。”一旁的符大人看到他事忙，馬上說。

“大人，真不好意識，不過，明天我讓我家羅先生陪你。”

“不用。振江兄，既然姜雪小姐回來了，我得復皇命，為你籌辦婚事。我就不打擾了，你們談。”

安置好符大人后，曾總管隨吳振江到了書房，他從衣袋里掏出幾件瓷片遞給吳振江。吳振江接過，看了曾總管一眼，再看著手上的瓷片，說:“總管，這是日本瓷?”

曾總管點點頭。

吳振江看了看后，把它放在書桌上，自言自語地說:“小日本這幾年瓷器發展很快，看來大有超越我們之勢。”

“大人，你再看看。”曾總管一旁說。

“總管，難道里面有問題?”吳振江看著曾總管問。

曾總管點點頭。

吳振江拿起，放到燈光下一照，頓時一愣，“怎么，總管，這小日本的瓷器咋都是我們皇窯廠的瓷坯?這又是怎回事?這些瓷器，你是從哪里得到的?”吳振江一連不斷地問。

“饒希齋，饒老板，他送給我的。”曾總管回答。

“總管，這么說，馬知縣在代理期間，他們做了手腳?”吳振江問。

曾總管說:“有可能。大人，目前，我們窯廠派到趙窯的技工最多，可是，獲得合格的白坯瓷卻最少。據我派人私下了解，他們借我們的手，為景德鎮日本株式會提供了大量的白坯瓷。”

“這么說，山田在搞名堂?”

曾總管沒回答，而是拿眼看著吳振江。

吳振江說:“看來，選瓷檢收官冤枉了。總管，立即終止我們與趙窯的合作。同時，帶我的手令，到浮梁縣牢，把選瓷檢收官放出來，官復原職。不早了，你回去吧，我還有一些事要處理。”

第二天一大早，浮梁縣衙馬知縣的案幾上，便擺放著一張大清皇窯廠督陶府吳振江大人的大婚請柬。

馬知縣進來，拿起一看，“刷”“刷”“刷”頓時把它撕掉，拋到紙簍中，“哼，他娘的，想不到倒成全一對狗男女。去，告訴他們，本縣已去了省城。”

“喳。”侍從領命。

侍從走后，馬知縣馬上起身離開，但是出了縣衙后，他沒有去省城，而是直奔青塘，朝景德鎮日本株式會社走去。

吳晉在景德鎮日本株式會社山田辦公室轉悠。

仆人三喜進來說:“山田先生，英子小姐來了。”

山田一聽，從座位上站起來，趕緊說:“快，快給我請進來。”顯得很激動。

吳晉在一旁聽得真切，可一看到眼前人，卻讓他愣住了，這不是小翠嗎?怎么一下變成了英子?他正疑惑，小翠已進來，看到山田甜甜地叫了一聲:“爹。”

“爹，你看，我給你帶什么來了?”小翠說時掏出一張大紅請柬，在他面前一晃。

“是什么?我的英子。”山田問。

小翠說:“大人和小姐的大婚請柬，我從欽差符大人手中要的。明日敬請你光臨。”

山田笑著接過，說:“真是我的好女兒，乖女兒，事事都想到你爹。”

一旁的吳晉很驚訝，心想山田什么時候認了小翠這個女兒，我咋不知?

這時小翠也發現了吳晉。倒是吳晉反應快，搶先對著小翠問，“英子小姐，你?”

“二公子，還是叫我小翠吧。”小翠笑著說，她指著山田對他講:“他就是我要找的父親。二公子，我有爹了!”

“那你也是日本人?”

小翠點點頭。

“英子小姐，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以后還得請你多多關照。”吳晉學著日本浪人樣，向她鞠了一躬。

“酸溜溜的，走，二公子，我們回去。”小翠說時，看著她，調皮地笑。

小翠、吳晉他們走了。

山田看著他們的背影，手中捏著吳振江、姜雪的大紅請柬，瞇著眼，若有所思，心中盤算著以后的事。

馬知縣重新失去宮中的信任，吳振江再次被啟用。景德鎮瓷業全圍著督陶府轉。他經營的武小村死了，與趙窯的合作也終止，山田感到自己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原點。眼前能抓到、套住督陶府和吳振江的只有眼前這一對年青人。看到手中小翠為他送來的大紅請柬，山田仿佛看到希望又來了。

這時，有人來報說馬知縣到。山田聽后，馬上請他到書房來見。馬知縣一進門，就看見山田對著手上那張大紅的請柬尋思。他馬上上前，搶過，撕得粉碎。山田沒有防到他來這一手，待他反應過來后為時已晚。山田覺得可惜，但又不便發作。

“這個吳愣子，他娘的，上臺不到兩天，就把趙窯給停了。他娘的，讓我們去喝酒，我喝他個鳥!”馬知縣知道山田在督陶府中有個小翠，他這樣做，一是在試探山田，另一方面也想斷他的路。

山田立馬猜出了馬知縣的用意，他馬上說:“馬大人，不就是趙窯嗎?說真的，那些破破罐罐，我盡是賠，要不是看在你面子上，我早就不想做了。吳振江還把它當個香餑餑。這個請柬撕得好，我本不想去，硬是督陶府拉郎配。這不，你來時，我還在想這事。”

“先生是個明白人，我馬某不枉相交你一場。”

“馬大人，吳振江了不起也只是個窯主。這浮梁，你要是抖個腳，這全城還不翻個天?”山田看事已至此，靈機一動，借此在他們之間再澆上一把油。

上午，外國公使按期來到大清皇窯廠，曾總管按吳振江的安排出面接待。他一路介紹，領著外國使團按預定好的路線參觀。

當曾總管把他們領到皇窯廠青花玲瓏瓷作坊時，日本公使看到它眼睛都亮了。“我能看看它的技術資料嗎?”他問。

工作人員說:“這是保密技術，不對非工作人員開放。”

日本公使人員聽后發愣，裝作聽不懂對方談話，拿起相機就要拍。工作人員眼快，馬上擋在他相機前，指著車間房門口張貼的字條說:“先生，你看，上面寫得很清楚，生產重地謝絕拍照。”

日本公使聽后，忙作解釋:“對不起，我只想作個留念。”

曾總管送走外國公使后，來到督陶府見吳大人。吳振江看到曾總管嘻笑著進來，忙把桌上的公文收起，笑著說:“總管，看你今天神色，準給我帶來利好的消息。”

曾總管說:“還好。不過，大人，好險。”

“什么個險法?”吳振江聽后問。

曾總管說:“在青花玲瓏瓷作坊，小日本要拍照，給我們的工作人員委婉拒絕，他似乎不甘心，在其他國家使團人員離開后，在那兒磨磨蹭蹭，蹲下，假裝用自己手帕擦皮鞋，趁人不注意時，用手帕包起腳旁的釉灰，放進自己的口袋，就在他放回手帕這一剎那，我們的人員比他還快，跨步上前，抽出自己的手帕，有禮貌地遞給他，說:先生，你的臟了，我給你換件新的。把那小日本的手帕硬是給換了過來。小日本雙眼盯得大大的，一幅哭笑不得的樣子，頗為狼狽。”

吳振江聽后，說“這個隨從機靈，可造，總管，哪天叫他來見我。”

“行。”

吳振江說:“東洋日本人在瓷器上，志在追上甚至超越我們。總管，我看他們不會罷休。”

“大人，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曾總管嚴肅地說。

“什么事?”吳振江說后，望著他。

“符大人，等著復皇命!”

吳振江聽后，突然站起，他拍著自己的腦袋說:“唉呀，差點把我的大事給忘了。總管，走，跟我接新娘去。”

“大人，符大人早把迎親的儀仗隊給你準備好了。走吧!”曾總管說完大喊:“新郎起轎!”

吳振江坐在轎上，兩邊吹鼓手吹起了歡樂的迎親曲子，大隊人馬從督陶府出發，向春園戲園走去，引得過路的人群駐足觀看。這御賜婚姻和民間不同，那是官兵開道，行人得回避，沿途官家得組織人燃放鞭炮，吹打歡送。

金賽花一看，新娘轎子到，立即對著眾姐妹大喊:“姐妹們，給我打開園門，掛彩燈，迎接我們戲園的大姑爺。”

吳振江來到春園，他在戲園樓下來回走動，心情十分激動。

“新娘出來了，出來了。”有人喊。

大家抬頭一看，只見姜雪頭蓋著紅色錦緞，在金賽花、桃花等眾姐妹的攙扶下緩緩走下來。

吳振江看后，興奮地迎上前去，二話沒說，把她扶上了轎。

曾總管看后，馬上高喊:“起轎。”

春園老板把爆竹從春園打到皇窯廠東門口，一里多路長，場面十分氣派，引得春園里眾姐妹好生羨慕。

督陶府再把爆竹接過來放，從皇窯廠東門口一直響到督陶府。轎子里，姜雪一臉的微笑。(未完待續)

(作者單位:景德鎮市審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