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語課本中值得商榷的幾處多音字
張金林
筆者在教學中發現,人教版八年級《語文》下冊、九年級《語文》上冊中有幾處字的讀音需待商榷,現列舉如下:
1,人教版八年級下冊《馬說》一文第二段中有:“馬之千里者,一食或盡粟一石。”此句中“石”音應讀shi還是dan,教材中并沒有注明。但在1978年12月版的《現代漢語詞典》中這樣注音:石dan,容量單位,10斗等于1石(在古書中讀shi,如“二千石,萬石”等)在1998年12月版的《古代漢語詞典》中這樣注音:石shi,古代容量單位,十斗為一石,今讀dan,《漢書·食貨志上》“治田百畝,歲收畝一石半”。作為古代的容量單位,隨著社會的發展,以“石”為計量單位的用途越來越少,人們對它的讀音也越來越陌生而多有爭議。筆者以古音出來教學生,學生預習時一致讀dian,并且拿出薛金星主編的《中學語文教材全解》來對證。筆者竊以為既是古文,就應以古音為主,“石”音應讀shi。
2,人教版八年級下冊《小石譚記》一文第一段中有:“青樹翠蔓,蒙絡搖綴,參差披拂。”“蔓”字應讀wan還是man?1978年版的《現代漢語詞典》中注音為:①蔓wan,細長不能直立的莖:扁豆爬蔓兒了/順蔓摸瓜。②蔓man義同“蔓”wan,多用于合成詞,組詞有“蔓man草”、“蔓生植物”等。但學生拿的參考書有讀wan的,也有讀man的。筆者根據詞義認為應讀wan音,但教材編寫中卻沒有注明。
3,人教版九年級上冊《故鄉》一文83段中有:“楊二嫂發見了這件事,自己很以為功……”句中“發見”的“見”該讀xian還是jian教材中未注明。而1978年版的《現代漢語詞典》中“見”可以讀xian,與“現”音同。尤其與“發”組詞時,常見“發現”組詞,很少見“發見”這一詞。如果在教材中“見”讀jian時,筆者認為應作出注釋:發見jian,即“發現”之意,如讀“發見xian”,那么“見”通“現”,在這里應為通用字。
咀嚼《荷塘月色》
丁明煌
近日再一次教授朱自清的著名散文《荷塘月色》,不因其是老篇目了就隨意而過,還是細嚼慢咬地審讀起來。可這么一細讀,還真嚼出文本中一些難以吞咽的文辭,現列舉出來,見教于大方之家。
1,葉子底下是脈脈的流水,遮住了,不能見一些顏色。
水被葉子遮住了,而且又是一口“塘”,所以這水是否是“流水”叫人疑惑;“脈脈”一詞,課本注釋為“這里形容水沒有聲音,好像飽含深情的樣子”,既然是“遮住了,不能見一些顏色”,又如何說這“流水”是“飽含深情的樣子”呢?既然講“這里形容水沒有聲音”,那這里就該用“默默”,而非“脈脈”;既然流水被“遮住了”,那還寫它“不能見一些顏色”做什么呢?難道此荷塘的水在顏色上有什么特別的嗎?
2,月光如流水一般,靜靜地瀉在這一片葉子和花上。
文本說“雖然是滿月,天上卻有一層淡淡的云,所以不能朗照”,“月光也還是淡淡的”,而且還有“薄薄的青霧浮起在荷塘里”,所以作者“受用”的月色該是朦朧的、模糊的,它怎么會“如流水一般”的“瀉”呢?不少評論文章包括課本練習都說該動詞是作者“精心選用”的,“增強了文章的表現力”,如果是月光“朗照”,那是用詞精準,可惜文中的月光是“淡淡的”;并由此說開,“月光如流水一般”的比喻也不是那么熨貼,只有“朗照”才會有這樣的視覺效果;“一片”修飾“葉子”是合適的,指一大片,因為葉子是“田田的”、“肩并肩密密地挨著的”,可在句中“一片”也一并修飾“花”就不準確了,因為荷塘里的花只是“零星地點綴著”,盡管“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剛出浴的美人”,可它又怎么能成“片”呢?
3,月光是隔了樹照過來的,高處叢生的灌木,落下參差的寬駁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彎彎的楊柳的稀疏的倩影,卻又像是畫在荷葉上。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勻;但光與影有著和諧的旋律,如梵阿玲上奏著的名曲。
“罐木”落下的是“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楊柳”落下的是“倩影”,“像是畫在荷葉上”,這一丑一美的對比實在沒有什么必要,因為這里不存在要通過一方來反襯另一方的理由,而且丑化灌木之影反而破壞了月光下荷塘的靜美,顯得突兀,與整體意境不協調;況且前者“參差”、“斑駁”不美,后者“稀疏”就一定“倩”嗎?而按課本對“斑駁”的解釋是“原指一種顏色中雜有別的顏色,這里有深淺不一的意思”,這“參差”錯落、“顏色深淺不一”的灌木之影恐怕要更像“畫”,因此不如像早前的課本一樣,把“峭楞楞如鬼一般”刪去(當然要刪去的還有前面的“又如剛出浴的美人”——余光中先生在《論朱自清的散文》中評論說“有反作用,會引起庸俗的聯想”,“對今日讀者的想象,恐怕只有負效果”)。另外,既然兩種樹影不協調一致,又怎么能在后一句說“光和影有著和諧的旋律”呢?習慣被人叫好的“光影有著和諧的旋律,如梵阿玲上奏著的名曲”一句,我非常認可余光中先生的評說:“用小提琴所奏的西洋名曲來喻極富中國韻味的荷塘月色,很不恰當。”
4,樹色一例是陰陰的,乍看像一目煙霧。
特色是“陰陰的”,煙霧是乳白色的,兩者怎么會相像呢?頂多形狀上有些相同罷了,但文本中又不是在強調“形”,而是在強調“色”,后一句“但楊柳的豐姿,便在煙霧里也辨得出”便是明證。
5,這真是有趣的事,可惜我們現在早已無福消受了。于是又記起《西洲曲》里的句子:“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今晚若有采蓮人,這兒的蓮花也算得“過人頭”了;只不見一些流水的影子,是不行的。這令我到底惦著江南了。
疑惑一:既然前面“熱鬧的季節”、“風流的季節”和“嬉戲的光景”都遺憾地“早已無福消受了”,言外之意就是“罷了,不想了”,可怎么“于是又記起《西洲曲》里的句子”呢?作者本來就是為了排解心中的“不寧靜”,這熱鬧的采蓮之事回憶了一出又一出,豈不是有點自添煩惱的嫌疑么?疑惑二:“只不見一些流水的影子,是不行的”,這句話我教了多少遍就有多少遍理解不清晰,我有時甚至把它拋給學生去自由探究,結果也是很難說出個子丑寅卯來;“只不見一些流水影子”顯然是照應前面“葉子底下是脈脈的流水,遮住了,不能見一些顏色”,也是對應“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但與“是不行的”連成一句就令人費解了,是什么東西“不行”呢?顯然要否定的不是“只不見一些流水的影子”這一景況,因為文意上、文脈上都講不通!如果從與“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相對應來講,“不行的”恐怕是“蓮子清如水”——憐子情如水;如果是這么解讀,就該把句子說得更明白些,否則,此句是個病句。疑惑三:“這令我到底惦著江南了”一句說得實在是“突然”而又“令人費解”。就“突然”來說,《教師教學用書》沒有正面作出解釋,只是從結構形式和語句內容上作了“深究”:“在文章中,這句話起著行文轉接過渡作用”,“如果要深究,‘惦著江南’便有著身處憂煩而憶往懷舊的意義”。這些言語根本沒有涉及其“突然”之感,反而作出了“不突然”的解讀——“行文轉接過渡”。我想,此句如果是行文“轉接過渡”的一個標識,又怎么會叫人“突然”呢?況且,文章都快結束了,又要“過渡”到哪里去呢?再說“令人費解”:首先,句中的“這”指代什么不甚明晰。其次,“江南”的地理范圍很廣,指向很難明確,《教師教學用書》上說“江南是作者的故鄉”,這未免也太寬泛、太隨意了——作者祖籍浙江紹興,1898年生于江蘇東海,1903年隨家定居揚州,自稱“我是揚州人”,只是大學畢業后在江浙一帶教過書。第三,作者“惦著江南”的什么呢?秀麗山水?還是往昔寧靜的、“不寧靜”的生活?而且還是“到底惦著”,難道“惦著江南”是件很難的事嗎?因為“到底”在這里應是一個副詞,根據詞典解釋,“表示經過種種變化以后最后實現的情況”,作者“惦著江南”難道還“經過種種變化”“最后實現”?真叫人想不通!鑒于幾點疑惑,感覺不如把“于是又記起……惦著江南了”刪去,這并不影響文意,反而會使文脈更貫通。
對于《荷塘月色》,因為喜歡,所以關注;因為關注,所以咬文嚼字。嚼得不妥,還恭請朱先生的寬容和同行諒解,也許筆者還太幼稚與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