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十二郎文》是古文“唐宋八大家”之首——韓愈的嘔血之作。明代茅坤評價該文為“祭文中千年絕調”。蘇軾更是推崇至極:“讀韓退之《祭十二郎文》而不墮淚者,其人必不友。”《祭妹文》是袁枚表現兄妹之間深摯情感的一篇祭文,也是我國文學史上哀祭散文的珍品,近代評論家將此文與韓愈《祭十二郎文》、歐陽修《瀧岡阡表》稱為鼎足之三。這兩篇文章在選材、表現手法、語言、感情等方面都有著相通的地方。
一、骨肉情深
祭文一般總是贊頌死者的功業或德行,而這兩篇文章盡脫窠臼,專從骨肉至情方面下筆。
韓愈依靠他哥哥韓會生活,略長于十二郎。兩個名為叔侄,實同兄弟的孩子孤苦相依,“未嘗一日相離”,結下了深厚的情誼。
袁枚與妹素文相伴成長,從二人童年及至長成后生活中的瑣事中可以看出兄妹情深,非同尋常。
正因為韓愈和袁枚所祭的是他們的至親骨肉,兼有“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楚,所以文章所表現出來的感情撼人肺腑。
二、情真意摯
文章要想寫得好,就得寫真性情:反映真實生活,抒發真實感情。只有從生命悲痛里,從人生的大不幸中,獲得了切身的體驗,激發起感情的沖動,才能夠寫出如此酣暢淋漓的情真意摯的感人篇章。后人評論說:“情之至者,自然流為至文。讀此等文,須想其一面哭一面寫,字字是血,字字是淚。”
《祭十二郎文》主體部分從兒時生活寫起,從內容上看,祭文寫的是一些親人之間的日常瑣事,但無不蘊涵一片真情。正如文章結尾所言:“言有窮而情不可終。”
《祭妹文》亦是如此,按時間順序絮絮道出兄妹兩人由幼及長的一些小事,以及妹妹義絕高氏而歸家后,在家伺奉母親,操勞家務。更傷心的是臨終時并未謀上一面,揚州一別,竟成了永訣,怎不叫人撕心裂肺,大悲大切呢!
三、取材瑣細
這兩篇文章之所以能深切地表達出對亡故親人的悼念和對人生浮沉離合的無限感嘆,是因為作者將誠摯的抒情與日常瑣事的敘述緊密融合在一起。而這些日常瑣事并非信手拈來的生活小事,而是在平時生活中印象深刻、記憶猶新的典型生活細節,歷歷在目,且能反映出他們深情厚誼的事情。
《祭十二郎文》在敘事時不是孤立地敘寫瑣事,而是善于把它們放在較寬闊的背景中來處理,以便于瑣細中見沉痛,于聯系中見深摯。
《祭妹文》緊扣能體現兄妹之情的瑣事:“凡此瑣瑣,雖為陳跡,然我一日未死,則一日不能忘。舊事填膺,思之凄梗,如影歷歷,逼取便逝。”正所謂“歲歲年年花相似,年年歲歲人不同”,如今已是物是人非,悲痛之情涌上心頭,令人長號不自禁。
四、語言質樸
除將誠摯的抒情與日常瑣事的敘述緊密融合在一起以外,其另一個重要的藝術特點不能忽略,即成功的語言運用。
《祭十二郎文》中韓愈首先善于極貼切、生動地使用語言,使其文字不但切情而且切“境”,即描寫什么人在什么時間場合,便用什么樣的語言手法使之凸現出來。其次是在用語方面擅長變化,這篇文章的語調、句式隨著自身情感的發展變化而變化。句式或長或短、或口語或雅句;語調或急促或迂緩,或高亢或低回,文章收到了情文并生的最佳效果。
袁枚是“性靈說”的倡導者,主張為文要有“真情”。他指出:“讀者,各人之性情耳。”《祭妹文》就是成功地實踐其“性靈”理論的代表作品。文章雖多記生活瑣事,但無一不關“情”,可謂事事關情,語語動情,字字含情。這一點與韓愈《祭十二郎文》頗有相似之處,隱約可見《祭十二郎文》的影響。
五、手法多樣
運用多種手法抒發感情,也是兩文的一個共同特色。記敘、描寫、議論、抒情,穿插交錯,而且無不出之自然,恰到好處。
《祭十二郎文》雖說是直抒胸臆,但從寫作的角度看,作者還是運用了多種手法來將自己的感情抒發得酣暢淋漓,最后,作者以“嗚呼!汝病吾不知時”一段,將上述種種悲痛作一總括,使人真正感受到作者“言有窮而情不可終”的哀痛之情。
《祭妹文》把對亡妹的思念、同情、內疚、哀痛統統濃縮在傷心欲絕的悲嘆之中,敘事中寄寓哀痛,行文中飽含真情,同時還穿插些許景物描繪,從而使痛惜、哀傷、悔恨、無奈等諸多成分有機地揉和于一體,具有令人肝痛腸斷的藝術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