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娘”故事在韓劇敘事模式中的傳承與變異

摘要：“灰姑娘”的故事在世界各地都有廣泛傳播，這一古老的民間故事對韓劇的敘事有很深刻的影響。韓劇在形式上沿用了這一經典的敘事模式，但在繼承中又有創新和變異，它借助現代化的手段，融匯本民族的文化特色，使這一古老的西方民間文學在東方獲得了新的文化生命。“灰姑娘”型韓劇在某種意義上是“東方”與“西方”、“傳統”與“現代”較為完美結合的大眾文化的經典之作。

關鍵詞：“灰姑娘；韓劇；敘事模式；傳承與變異

中圖分類號：I207.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1－862X(2010)04－0180－05

“灰姑娘”的故事，在西方最早是1636年由巴西爾以《辛德萊拉》(Cinderella)為篇名記錄成文的，到了19世紀，德國格林兄弟將灰姑娘的故事編入其著名的童話故事集《格林童話》，從此，“灰姑娘”故事傳遍世界。“灰姑娘”的故事在世界各地長期流傳，至今異文多達700多篇。這些故事形態各異，文化內涵復雜，但其構成故事的基本情節單元，據斯蒂·湯普森的《民間故事形態》AT510A歸納概括，主要包括以下主要元素：繼母虐待，神力相助，有緣盛會，驗證身份，喜結良緣。20世紀后期的韓國電視劇以現代化手段，結合本民族文化傳統，對這一傳統民間故事進行了東方化、現代化的演繹與改造，使這一古老的西方民間文學在東方獲得了新的文化生命。

一、灰姑娘故事原型在韓劇中的“再生”

20世紀90年代末期以來，韓國電視劇產業迅猛發展，并以不可阻擋的強勁之勢登陸中國，隨即在中國催生了“哈韓”一族。綜觀各類韓劇，題材多樣。風格各異。但貫穿其中的一條內在線索，就是西方“灰姑娘”故事原型經東方化、現代化的外包裝，在韓劇中被演繹得精彩絕倫，讓觀眾百看不厭。可以說，從某種程度上，這一故事原型成了韓劇的經典敘事模式。在這一經典模式中，韓劇的編創人員很好地處理了文本與語境、文本與傳統、文本與受眾之間的復雜關系，從接受美學角度看，取得了故事文本與接受主題審美期待的高度和諧以至產生了廣泛而強烈的共鳴。

如上所述，“灰姑娘”型韓劇的成功，一方面在于它保留了“灰姑娘”故事原有的民間審美情趣與價值取向。一方面又有機融入了東方傳統與現代文化的積極因素，使“灰姑娘”故事原型在走向東方化、現代化過程中煥發出新的時代精神，展現了韓民族特有的思想與審美情趣。總之，東方與西方、傳統與現代，在這里得到高度融合。從敘事元素看，傳統“灰姑娘”的敘事元素較為簡單，主要是：一見鐘情一相思相戀一遭遇挫折一喜結良緣。這些在現代韓劇中得到了極大的延展和多樣的變異，總體看，其故事的構成要素在原有的基礎上大致發生了如下的變異：才貌雙全卻出生低微(灰姑娘)，困難考驗(家庭變故或外力傾軋)，外力相助(英俊善良、有情有義、家勢顯赫的“白馬王子”的出現)，情感磨難(競爭對手勢均力敵)，或悲或喜的結局(結婚或殉情)。從審美情趣看，韓劇在抽取民間童話“灰姑娘”故事線索時，在情節元素上進行了深度的修飾和加工，使“灰姑娘”故事從民間的奇幻世界走向現實的世俗人生，同時又保留了童話的幻想色彩。這樣就使“灰姑娘”型韓國電視劇成為典型的“成人純情童話王國”。其審美意蘊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在電視劇中，“灰姑娘”由原型中的幼年喪母進而遭到繼母虐待而演化成出生低微。在這一情節單元基本保留了故事中的基本元素，即美貌與才能雙勝。這也成為后來她為白馬王子所愛的基本條件。與故事原型中的女主人公相比，韓劇中的“灰姑娘”有很強的東方現代女性特征，即善良寬厚的品德與優秀超群的才華。這充分體現了正走向現代化的東亞社會的價值取向與理想人格的追求，是韓劇把西方傳統灰姑娘“現代化”的關鍵所在。“灰姑娘”的形象表達了民間童話中的種種幻想。但其思想與行為更是植根于現代韓國的社會現實。童話中的灰姑娘除了追求愛之外，在整個人生態度上卻是一個消極被動，一味等待別人救贖的弱小者。電視劇中的“灰姑娘”則變成積極主動。奮斗進取，獨立自強，帶有很強的勵志色彩的現代女性。其在艱難困苦中以愛的追求為核心的人生奮斗歷程，給予觀眾以強烈的鼓舞與心靈震撼。如《大長今》中的長今命途多舛，父母在她幼年時就被奸人陷害致死，為了還父母清白，完成母親的心愿，年幼的長今入宮成為御膳廚房的小宮女。在宮廷的斗爭中她無數次被陷害，甚至被逐出宮廷，最后她靠著驚人的毅力為親人洗刷了冤情。并憑借自己的才華和品德成為宮廷的最高醫女。在這過程中，她也收獲了一直幫助她的宮廷護衛閔振浩的愛情，兩人終成眷屬。長今顛覆了傳統女性弱不禁風小鳥依人的形象，而具有剛毅的性格和百折不撓的韌性。這使女性獲得一種心理認同感，給了她們情感支撐和精神鼓舞。

2.電視劇中的“灰姑娘”所經歷的困難考驗要遠比童話中的困難更加深重，在表現“灰姑娘”遭遇的困難時往往極盡所能地渲染其身世的神秘和艱難：幼年喪親、遭到遺棄、家境貧寒、婚戀受挫、病魔纏身等等，如《藍色生死戀》中恩熙，從小被人抱錯。長大后回到生母家，忍受哥哥的責罵和母親的喝斥，與俊熙的戀愛一波三折。最后又身患絕癥。這和童話“灰姑娘”的悲慘身世有相同的情節功能。童話“灰姑娘”表現的是男權社會統治下女性地位的卑微，女性通過男性的救贖實現了對美好生活的向往。雖然韓劇表現的時代已在法律意義上實現男女平等。但是潛在的男權意識依然在現實生活中頑強地存在著。韓劇中的男性多是財團之子、總裁之子或自身身居高位，他們與“灰姑娘”有很大的社會階層與地位的差異，因而，“灰姑娘”對男性的依附就成為一種必然之勢：通過婚姻來實現對上流社會的攀登和富裕生活的渴望便在很大程度上滿足了人們在傳統文化心理潛在規范下的精神欲求與幻想。因而，韓劇中無論“灰姑娘”如何獨立自強。奮斗進取。堅強勇敢，最終都是在男性的救贖中完成自我價值的實現。恩熙無論怎樣堅強，勇敢地和病魔斗爭，但是如果沒有俊熙和泰錫的愛與幫助，也無法將自己的生命旅程演繹成浪漫純情。但是，不管怎樣，現代“灰姑娘”開始以自己的不懈努力，體現出現代女性的自尊與自愛。努力通過個人奮斗實現自身的價值，實現男女平等，畢竟成為“灰姑娘”型韓劇撼動人心的思想力量。

3.童話“灰姑娘”因為善良得到神力的幫助，如魚、牛等，帶有動物報恩的幻想色彩。而韓劇中，“灰姑娘”因為美麗善良，才華出眾得到了家勢顯赫的白馬王子的賞識和幫助，幫助者由神變成了人，這樣“灰姑娘”與“白馬王子”的愛情故事從奇異的幻想走向了理想的現實。在保留童話奇幻色彩的同時，又增加了現實的時尚元素。這樣，既能體現民間文化的傳統意蘊，又能顯示現代生活的審美理想。童話中“灰姑娘”在神力的幫助下得到了一身華麗的衣服和一雙精巧的鞋子，在舞會或節日盛會中被王子追慕，“灰姑娘”的逃跑引發了“以鞋驗婚”的特殊的身份驗證。使“灰姑娘”的愛情一波三折。在韓劇中，白馬王子兼有神的身份，他在灰姑娘的成長中給予物質、精神上的多重幫助。為了爭取與灰姑娘的愛情。他往往與家庭或父母決裂，因而白馬王子被賦予了超凡脫俗的人格魅力。灰姑娘與白馬王子的愛情同樣要歷經磨難，首先，“灰姑娘”的感情競爭對手與自己勢均力敵，如《夏娃的誘惑》中徐迎美與甄善美，《漂亮寶貝》中仁英與希珠，《天國的階梯》中靜書與友莉。其次，競爭對手也是家勢顯赫。最后競爭對手有其自己及“白馬王子”父母的支持。種種不利的因素，使灰姑娘的愛情瀕臨絕境。然而，白馬王子矢志不渝的愛使灰姑娘的愛情始終存在著一絲捉摸不定因而扣人心弦的希望。這就使韓劇故事情節突破原有模式顯得跌宕起伏。童話灰姑娘的結局大多都是“從此以后他們過上了幸福的生活”。這比較符合大眾的審美要求。但不少韓劇卻打破民間文學的敘述套路，把公式化的喜劇結局改為現代悲劇，因此，“殉情”成為“灰姑娘”型韓劇突出的審美意義所在。如《藍色生死戀》、《天國的階梯》等。更值得注意的是，韓劇往往特意把殉情的悲劇結局、悲劇場景描繪得浪漫溫馨，充滿童話色彩。《藍色生死戀》中恩熙死在愛人的肩膀上，蔚藍的大海，遼闊的天際，溫柔的海浪交織成一幅美麗的圖畫，把恩熙的仙姿靈態帶入一個夢幻般的童話中。產生這種變異的原因主要有：①悲劇結局的設置從敘事的角度看有時更符合倫理、情感的要求，如《藍色生死戀》和《天國的階梯》中都設計了“兄妹戀”的情節元素，這種關系隱含著血緣及倫理的混亂。悲劇的結局一方面消除了倫理與情感的矛盾。一方面又以異乎尋常的形式震撼受眾的心靈，使人們對劇中“發乎情，止乎禮”的愛情感到同情又遺憾。②從韓國自身的文化與歷史宗教背景來看，死亡在韓國民族精神中有微妙的意義，它意味著一種贖罪的補償，塵緣的釋放。悲劇的結局要遠比喜劇深刻警醒的多。

二、“灰姑娘”型韓劇的民族性特征

童話“灰姑娘”本身承載了女性對未來的夢想和愿望，即改變卑微的地位，獲得幸福生活。“灰姑娘”在繼母的強迫下練就了勤勞勇敢，吃苦耐勞的傳統美德，并且擁有無與倫比的美貌。這些都是傳統道德賦予女性的一種要求，否則灰姑娘無論如何也不會被白馬王子識中。韓劇繼承了民間故事的這一精神內核，并把它放置在現代生活的語境中，因而韓劇在表現“灰姑娘”故事的注重追求時尚華麗、渲染現代浪漫的同時，又非常強調傳統價值和道德習俗在現代生活方式中的重要性。這就使韓劇帶有鮮明的現代文化保守主義色彩。文化保守主義是“灰姑娘”型韓劇敘事模式生成的文化環境。傳統的價值觀和道德習俗及韓國近代獨特的歷史境遇使韓國社會從傳統到現代的轉變過程較為和諧順利。“灰姑娘”故事所蘊涵的傳統習俗和善良美德成為了韓國現代社會普遍遵循的審美原則，因而韓劇在塑造現代型“灰姑娘”的同時，千方百計地保留“灰姑娘”的賢良、溫順、勤勞、智慧等傳統美德。因而，其中蘊含了豐富的民族文化內涵，“洋為韓用”，以西方民間故事外型蘊涵東方民族文化精神。這是西方“灰姑娘”故事原型在韓劇中的深層變異。這也成為它以舊換新而又新意迭出，受到廣大觀眾喜愛的深層原因，其文化內涵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家和為貴的價值觀

童話“灰姑娘”講述的是“灰姑娘”在家庭內部極度不和諧的狀態下引發對未來生活的幻想。繼母和她的兩個繼妹是她正常生活的惡意破壞者和惡意競爭者，隨著“灰姑娘”美好愿望的實現，繼母和繼妹都遭到壞的下場。民間故事表達了老百姓對“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肯定。繼母現象是人類社會進入一夫一妻婚姻制度的產物，繼母充當了社會尤其是家庭不和諧狀態的制造者，兩個繼妹則是她的幫兇。她們與“灰姑娘”形成了尖銳的二元對立的關系。“和”是“灰姑娘”獲得幸福的保證，因而灰姑娘為了讓繼母滿意。含辱忍屈地不停勞動。包括后來她在舞會上的逃跑都是因為怕被繼母發現而做出的無奈之舉。

韓劇也設置了相當于繼母角色的惡意破壞者，但不是作為絕對的二元對立者出現的。她是一個相對的競爭者，不同的是，兩者往往在最后的結局中真誠地握手言和。經典“灰姑娘”的敘事模式一直被認為聯系著某種打破等級觀念追求美好愛情的意義主題。這種等級觀念多來自男方家庭的歧視。“灰姑娘”和“白馬王子”為打破這種等級觀念，爭取自由幸福的愛情，雙雙都在積極地努力。“灰姑娘”的努力多是讓自己的行為道德能夠符合夫家的價值規范。當然，夫家往往都是知書達理的高門大戶，很好地保留了傳統的道德習俗和文化觀念。因而“灰姑娘”的努力帶有“家和為貴”、維護優良傳統的意味。“和”在韓劇中不僅是家庭的和睦，還隱喻著社會政治的和諧。因此，現代“灰姑娘”對“和”的追求，對“孝順”的恭行，體現著東方傳統文化環境中人們普遍向往的生活方式，也是東方傳統的“政治倫理化”與“倫理政治化”社會價值觀念相統一的體現。灰姑娘與白馬王子的努力和最終結合整合了傳統與現代優秀的文化思想。形成了統一的價值共識。

2.傳統節日的文化魅力

童話“灰姑娘”是因為一次舞會或節日盛會獲得了改變命運的機會。因而，節日聚會成為后世很多文學作品中“灰姑娘”改變命運的機緣。如《羅密歐與朱麗葉》中羅密歐與朱麗葉在凱普雷特家族的舞會上一見鐘情，《項鏈》中瑪蒂爾德在舞會中丟失了借來的項鏈，等等。節日聚會承載了很多文化習俗內容。比如中國南方民族的“灰姑娘”故事中的節日奇緣就是遠古節日擇配習俗的傳承。穿插于韓劇中的民族節日描寫體現了很強的敘事功能，首先，傳統節日充分地展示了韓國民族文化的外在特征與精神內核。中秋節祭祖、吃月餅，家人團圓、婚禮、宗親會等場合穿著的寬大莊重的韓服。以及飲食茶水等所體現的韓民族特有的文化特性，都非常耐人尋味。其次，節日為“灰姑娘”展示才華提供了機會。如腌制泡菜、包餃子、配制中藥、沏茶等，“灰姑娘”不再僅僅是長得漂亮，而且德才兼備，與童話“灰姑娘”相比，具有更豐富的內涵和現代意義，這些又使“灰姑娘”在事業之外還有兼顧家庭，維護家庭和諧，傳承民間傳統文化的多重能力。所以，韓劇塑造的現代“灰姑娘”不僅具有浪漫唯美的色彩，也具備了傳統文化的人性光彩。第三，在韓劇中，節日的最重要的敘事功能是消除誤解走向和解與和諧。傳統的節日或聚會等重大的場合展現了錯綜的人際關系和復雜的事件背景，韓劇往往在這種場合將人物的關系或事件的真相揭開來，讓人驚異于迷霧撥開之后的雙方真誠的和解。《天國的階梯》中在車誠俊與韓靜書的婚禮上，友莉及其母親陷害靜書的事被當眾揭穿，按照常理，靜書應該拍手稱快，而她卻表現得極其冷靜，由此表現出她的諒解和寬恕。道德習俗對良好的人際關系的維護和社會秩序的和諧起到有效的規范作用。

3.忍辱負重以實現道德升華的人生觀

韓劇在日常生活中對韓國文化做了全方位的展示。如尊老愛親、長幼有序、謙卑重禮、和睦友愛等傳統美德在韓劇中都得到了淋漓盡致的表現。灰姑娘的日常行為儀禮往往最能體現這些傳統思想。如《漂亮寶貝》中仁英理解婆婆早年喪夫，創業艱辛。盡管婆婆對她不滿意，但她還是勸丈夫不要和婆婆對抗，更不能搬出家和母親分開來住，那樣婆婆會很傷心的。人們不禁要為仁英的善良寬厚而感動。《看了又看》中的銀珠結婚后每天要在家里做飯，料理家務，伺候丈夫的起居。她們很多合情合理的想法和做法都會遭到充當繼母角色的婆婆的阻攔。為了呵護她們的愛情，她們默默忍受著婆婆的刁難。實際上，婆婆自身也是“灰姑娘”出身，只是“多年媳婦熬成婆”。“忍”也是韓劇所表現的又一重要的文化思想，為了順利地適應夫家的生活秩序，灰姑娘們要忍受許多不近情理的折磨，如起早貪黑地料理家務，俯首帖耳地聽從婆婆的安排，委曲求全地迎送丈夫來去等，如果不能忍受這些就會招致婆婆的責罵，引發感情的危機，家庭的戰爭，因而“隱忍”也成了灰姑娘美德的一個重要元素。西方社會以個人為本位，因此，“忍”不會成為西方社會的美德，而只能被當成懦弱或無能的表現。而東方社會注重整體的社會利益，注重人際關系的和諧有序，強調通過人倫道德對這種和諧關系加以維護和協調。所以。在不同程度上自覺犧牲個人利益以換取整體利益的實現或社會生活的穩定，就成為東方社會非常重要的道德準則。在東方傳統社會中，女性處在社會的底層，自覺約束自己，主動犧牲自身利益以滿足男權社會生活的和諧，便自然而然成為女性“美德”的集中體現。這種性別的不平等并沒有隨著東亞社會的走向現代化而自然消失，卻是以“現代”、“浪漫”、“悲情”為包裝，在韓劇中被津津有味地渲染著。這也是韓國社會傳統與現代水乳交融文化特征在韓劇中的體現吧。

三、“灰姑娘”型韓劇的文化淵源及現實意義

貫穿諸多“灰姑娘”型韓劇故事的主題，是一個受繼母虐待的女子最終獲得幸福生活的故事。繼母是灰姑娘原有生活的破壞者，是繼母制造了不和諧的生活。在這一普遍存在的表象下，是源遠流長的文化背景：繼母為了財富和地位而虐待非親生子女。在私有制的社會經濟結構中，財產與地位的繼承往往是親生子女占主導地位，而排斥他生子女的繼承權。一夫一妻制的家庭關系建立后，女性仍然沒有掌管經濟的大權，繼母實質上就是喪妻男人請來的全職保姆，自己和子女是這個家庭的后來加入者，都無權繼承家里的財產和地位，所以痛恨虐待繼子女就成為必然的事情。從繼母的角度來說，也是女性想要提高自己地位與權利的一種表現。灰姑娘故事中，人們大多痛恨繼母和她的兩個女兒，而同情灰姑娘的遭遇，因而故事的結局都是灰姑娘遇到了王子，獲得了幸福的生活，繼母和兩個妹妹被打死。

在童話灰姑娘中。父親即男權的象征是隱藏于文本背后的，如一種無形的力量掌控著妻兒子女的生活。在男權社會中，女性地位卑微。只有依附男子，按男權文化的價值觀念與審美標準來塑造自己的自然與社會形象，并通過取悅于男性來改變自己的命運。繼母對權力與地位的爭奪因超越了男權社會的倫理底線，因而遭到了惡報。“灰姑娘”在這種權力與欲望的爭奪中。沒有表現出自己的抗爭和反擊，是一個純粹的受害者和弱者，符合男子的價值觀念，所以最終遇到白馬王子，獲得幸福，便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韓劇中的男權世界大多是來自“灰姑娘”的夫家。“灰姑娘”的父親多是缺席者(死亡或離開)或地位低微者。如《藍色生死戀》中恩熙，《夏娃的誘惑》中的迎美，《人魚小姐》中雅麗英等人的父親都是缺席者。《漂亮寶貝》中仁英的父親是收入微薄的老師，《看了又看》中銀珠的父親是一個經營不善的小出版社的社長，都是地位低微者。而這些“灰姑娘”嫁人的夫家多是高門大戶。如財團老總家、公司總裁家、校長家等。充當繼母角色的婆婆以自己當年做兒媳的經歷嚴格要求自己的兒媳，實際是男權意識的踐行者。在她看來，兒媳只有象自己一樣接受男權的各種要求才是合格的。一方面婆婆認為是兒媳奪走了她作為榮耀和資本的兒子，另一方面，婆婆擔心現代思想的兒子兒媳會聯手摧毀她多年固守的陣地，因而處處為難兒媳成了婆婆苦思冥想的事情。這樣使“灰姑娘”在與“白馬王子”終成眷屬后的命運經歷又增加了波折與磨難。不過，兩者斗爭的最終結局是“灰姑娘”的品德和才華征服了婆婆，婆媳真誠地握手言和。這倒是韓劇中東方社會文化傳統“現代化”的完美體現。

“灰姑娘”型韓劇的敘事，在固根守土的基礎上，融合了西方流行文化因素及本民族的傳統文化元素，使韓劇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韓國社會文化從傳統向現代轉型的經典品味。首先，韓劇展開的背景五彩繽紛，如繁華的都市、浪漫的海邊、華美的服裝，靚麗的形象等。現代氣息濃厚的敘事外殼，其深層蘊含著傳統的文化精神。婚紗、牛排等西方時尚文化元素也出現在韓劇家長里短的敘事中。因而，日常性的生活細節從曲折浪漫的故事背景中獨立出來，成為內涵豐富、耐人尋味的經典劇情。其次，故事跌宕起伏，如身世的秘密，坎坷的經歷，絕望的病癥等，韓劇的情節設置無論怎樣曲折，但都以情為旨歸，情是韓劇表現的主要基點。親情、愛情、友情等被演繹得親切溫馨。同時更通過“情”將諸多矛盾化解得異常完美。因此我們說，“灰姑娘”型韓劇在某種意義上是“東方”與“西方”、“傳統”與“現代”較為完美結合的大眾文化的經典之作。

(責任編輯 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