構思這篇文章時,我的目光正好落在巴薩的兩行詩上:“他的臉上有跟我一樣的藍色視線/一抹微笑甜蜜而狡黠,籠罩著悲哀。”詩句像在冥冥之中,引導著我的思緒。
底層小說,我一直懷有抵觸情緒,對“底層”二字沒有好感。首先,從小受的教育是眾生平等,去除三六九等的觀念,還道什么“底層”、“高層”?!現在,盡管人們都已經接受了社會是有階層的這個事實,我卻依然有意無意逃避這類對人的社會化定位。我不認為生活清貧些,受教育少一些,行為舉止有時非君子一些,周遭的環境又很惡劣,就一定要把這類人歸于底層。底層這個詞,極刺耳。其次是“底層小說”曾流行一時,而多數火爆的“底層小說”,陷進了偏激、專斷甚至臆造的沼澤里不能自拔。
于是,我依舊不能把《飛飛》和《失蹤》,歸于“底層小說”的行列。我只想說,它們都來自最底層的情緒。所謂底層的情緒并不專屬于在社會學里劃分的底層人,而屬于各色人等。人最初的本性,在社會的框架里成形;不同的人群,從心底深處發出了共同的聲音!
《飛飛》給了我重新發現自我的契機。《飛飛》是五年前的作品,當年我步入寫作的大門還不久。回頭再看這篇小說,發現當年的自己的確沖勁十足,語言總是抑制不住地跳躍,讓我有久違的感覺。寫就《飛飛》的過程一波三折,修改了很多次,所以到目前看來,還算是耐看的故事。三個女人筑起的擂臺,碰撞出了不少火花。在當下全民皆商的時代,人的地位有高下,貧富有不同,但都有自己的一套“生意經”,并將這“生意經”深入骨髓,融入到人們的一言一行當中。連家庭都用來“經營”,所有的人際關系也要“經營”。在“經營”的背后,是算計、勢利。然而,機關算盡,是兩敗俱傷。
《失蹤》是今年春節前后完成的,寫得很順。可能太順了,目前看它,或許還經不起更細致的推敲。不過,它是個很具動感的小說。一個下崗老工人在十年前失蹤了,從此引發了他的家庭日益敗落,并沉淪于凄涼的慘境中。老工人失蹤十年后的短短幾天里,又集中爆發了他的母親曾老太及他孫輩的兩個孩子的走失事件。而小說中的多數人物,其實都從家庭中走失了,有的是明的,有的是暗的。母親將自己的孩子拒之門外,她同樣抗拒外面的人和事。她把自己封存在家里,心卻早已離開了現實世界;女兒、女婿離了婚;兒子、兒媳聚少離多,夫妻名存實亡,我們可以看作是一種變相的從家庭走失。老工人為什么要出走?是被逼的?是被什么逼的?他的家人們又為什么一個個明的暗的也出走了?是缺失愛?是逃避現實?還是另一種逼迫?我想,看完這篇故事的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答案。
只是要切記:把這些最低落的情緒,最狂野的念頭,最需要喊出來的聲音化作文字,把來自人們最底層的情緒呈現出來,是為了警醒,更是為了反躬自省!
作者檔案
左雯姬:三十而專小說,奔四十而不惑。吃南米而羨北之風骨,縱貫東西市井之人情。學不精,業難濟。作文屢敗屢戰,而決以終生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