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斯特對馬克思生態唯物主義思想的建構

[摘要]約翰·貝拉米·福斯特作為北美生態學馬克思主義流派中的領軍人物之一，他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研究馬克思的生態思想，對馬克思的生態唯物主義思想作了一個系統清晰的梳理。在對馬克思唯物主義思想建構的過程，福斯特主要通過考察伊壁鳩魯、費爾巴哈以及達爾文等人的思想對馬克思生態唯物主義思想的形成產生的深遠影響。在他們的啟發和影響下，馬克思最終完成了自然、歷史和實踐的統一。

[關鍵詞]福斯特;馬克思;生態學馬克思主義;生態唯物主義

[中圖分類號]B17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 — 2234(2010)01 — 0008 — 02

“生態學馬克思主義”是當代西方馬克思主義中重要的新興流派之一，有著自身的發展邏輯。它的形成和發展大致經歷了三個時期: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是它的形成時期，八十年代是它的發展時期，九十年代以后是它的完善時期。在這個流派的不斷發展和完善的過程中，形成了齊放光芒的生態學馬克思主義思想，也踴躍出一批又一批的哲學巨星，北美著名的約翰·貝拉米·福斯特就是其中最著名的生態學馬克思主義理論家之一。他的主要貢獻在于從生態的角度重新梳理了馬克思的唯物主義思想發展史，重構了馬克思的唯物主義思想，將馬克思的唯物主義思想與生態學有機地聯系起來，明確肯定唯物主義和生態學思維方式是完全一致的。

唯物主義是一種探索萬物本質的理論，起源于古希臘哲學。在福斯特看來，作為哲學世界觀的唯物主義主要包括了以下三方面的內容:本體論的唯物主義、認識論的唯物主義和實踐唯物主義。本體論的唯物主義強調的是社會存在對生物存在的單方面的依賴，強調后者的基礎作用;認識論的唯物主義強調科學研究對象的獨立性;實踐唯物主義強調人類的實踐力量在社會形態發展過程中的決定作用。福斯特認為本體論和認識論的唯物主義是一般意義上的唯物主義，而實踐的唯物主義則屬于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即馬克思的唯物主義歷史觀主要是關注“實踐唯物主義”。但是馬克思是在唯物主義自然觀的基礎上建立起他自己的唯物主義歷史觀的，因此唯物主義自然觀和唯物主義歷史觀是他唯物主義哲學中的兩大組成要素。

福斯特對馬克思唯物主義思想的重構從他的博士論文入手，福斯特認為伊壁鳩魯的唯物主義思想深刻地影響了青年馬克思。伊壁鳩魯的唯物主義，堅持以自然解釋自然，排斥神學目的論、決定論和還原論，并且具有進化論色彩，這些都構成了馬克思的唯物主義思想中的認識論層面的內容。福斯特通過進一步的考察，認為費爾巴哈的人道主義和自然主義的唯物主義以及關于自然是人類世界的基礎和自然的優先存在性，對馬克思的本體論唯物主義思想產生了極其重要的影響。而馬克思的唯物主義的核心部分—實踐唯物主義，則是他在探討了政治經濟學和自然科學，特別是在吸收了達爾文進化論等思想才得以充分形成的。

一、伊壁鳩魯“自我意識的辯證法”對馬克思生態唯物主義思想的啟發

福斯特對馬克思唯物主義思想的重構與今天絕大多數學者解釋不同，他是從伊壁鳩魯和馬克思的關系開始并以此為重點的，并不是從費爾巴哈和十八世紀法國唯物主義傳統出發的。伊壁鳩魯的唯物主義強調世界的有限性，強調一切生命和存在的暫時性。它最基本的原則是:“無”無以產生“有”，被毀滅的“有”也可以化為“無”。所有的物質存在都是相互依存的，都來源于原子(又回歸于原子)—原子能夠以無窮的方式組織起來而產生新的存在。①福斯特認為，正是伊壁鳩魯哲學激發了馬克思對唯物主義的深度理解。因此他深入考察了伊壁鳩魯哲學，馬克思注意到伊壁鳩魯唯物主義積極的一面:自我意識的辯證法，即發現了伊壁鳩魯哲學中對目的論的排斥和拒絕及對偶然性和人類自由的強調。對目的論的排斥和拒絕也即是對反抗宗教和神的約束，對人類自由的強調也即是對人的意志自由的頌揚。馬克思發現了個人理性，發現了個別的自我意識，人不能被禁錮在必然的牢籠中，處在必然中，人就是去了自由，就被降低為動物，人與現實的世界就會異化。

在1841年馬克思完成博士論文時，他已經在一定程度上獲得了認識論意義上的唯物主義自然觀，認為世界的認識都是基于認識自然的基礎之上，只能用自然解釋自然，因而目的論被排斥掉了，一切并不是必然的，而作為自由主體的人類從始至終都是保持著自由意志的。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看到伊壁鳩魯哲學思想對馬克思認識論的唯物主義思想產生了重要影響。

二、費爾巴哈 “自然的第一性存在”對馬克思生態唯物主義思想的影響

福斯特通過研究伊壁鳩魯哲學對馬克思的影響重構了馬克思的認識論的唯物主義自然觀，進一步福斯特通過研究費爾巴哈與馬克思的關系重構了馬克思的本體論的唯物主義自然觀。在福斯特看來，費爾巴哈的哲學思想對馬克思實現同黑格爾的唯心主義哲學體系的決裂起了決定的作用。在黑格爾那里，自然表現為依賴于精神的存在，它只不過是絕對精神外化的一個階段而已。費爾巴哈哲學強調現實的感性存在，否定一切的經院哲學，強調存在才是哲學里的主體，思維是賓詞。費爾巴哈強調自然的存在本質及自然是人的基礎，人同自然是有物質上的聯系的，人是離不開自然的。在存在的意義上，人與自然是緊密聯系，不可分開的。馬克思在費爾巴哈的影響下，開始和黑格爾哲學分離，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對黑格爾的哲學進行了徹底的清算，并在這部著作中提出了關于人與自然關系的重要思想:⑴馬克思在這部著作中所提到的“異化勞動”概念，福斯特認為“異化”不僅包括了人類同自身勞動的異化，也包含了人類自身同他的生存環境—自然的異化;⑵馬克思也強調了人與自然的有機聯系，揭示了自然的歷史性特征。馬克思認為，“人類同自然的關系不僅可以通過生產來調節，而且可以通過更加直接的生產工具(它本身也是人類通過生產活動改造自然的產物)來調節——這使得人類能夠通過各種方式改造自然。……根據這種觀點，人類在很大程度上是通過生活資料的生產而產生了與自然的歷史性聯系。自然因此而對人類呈現出實踐的意義，因為自然作為一種生命活動的結果，也是生活資料的一種結果”②。由此，馬克思在費爾巴哈的影響下，初步形成了他自己的本體論或實在主義唯物主義自然觀。

通過福斯特的考察，可以看到馬克思的本體論唯物主義思想的形成是深受費爾巴哈的影響和啟發的，正是在費爾巴哈的影響下，馬克思才和黑格爾唯心主義哲學體系實現了真正的決裂和告別。

三、達爾文進化論對馬克思生態唯物主義思想的影響

在福斯特看來，由于“達爾文的進化論沉重地打擊了傳統思想的兩個基本信條:本質主義和目的論。”③“不僅廢除了宗教目的論，而且廢除了人類中心主義觀點”。④因而，達爾文的進化論為自然留出了重要的優先地位，自然和人類生活一切變得不再神秘。因為所有物種都是會在生存競爭中發生變化的，這就為偶然性留出了空地，動搖了必然性絕對的統治地位。

達爾文《物種起源》一書的中心思想是自然界中存在的生存競爭導致了生物的進化，一切物種都會在生存的競爭中發生演變。馬克思肯定了達爾文的《物種起源》是一部劃時代的巨作，它給神學目的論和決定論以致命的打擊，為歷史唯物主義奠定了“自然—歷史”基礎，使得唯物主義自然觀和歷史觀聯系更加密切。馬克思在達爾文進化論的啟發下，建立 以“勞動”為基礎的人來進化論。但馬克思沒有將達爾文的進化論直接運用到人類歷史領域，因為他深知人類歷史和自然史的本質區別:人類史是我們自己創造的，但自然不是人類創造的。動物只是運用自身器官作為生產工具去生存，而人類是使用人類自身制造的工具去生存。進而，馬克思得出結論:“制造工具和勞動”是人類的特性，從而為他論述勞動在社會發展中的作用及建立在勞動基礎上的自然和社會進行物質交換的理論奠定了自然—歷史基礎。

福斯特認為達爾文進化論的哲學意義在于體現出唯物主義的本質特征，揭示了自然界中并不存在“目的”這只無形的手，自然及其它的系統是按照其自身的規律發展和完善的，從而使得自然神學遭受了致命性的打擊。

可見，達爾文的進化論對馬克思生態唯物主義思想世界觀的形成同樣有著十分深遠的影響。在唯物主義自然觀領域，達爾文同伊壁鳩魯唯物主義自然哲學一樣，堅持用自然來解釋自然。并且達爾文鮮明地反對人類中心主義的觀點，認為人類并不能成為自然界神圣的統治者，也不能在處于自然界和上帝之間的取得中間位置，人類對自然的關系只不過是自然界按其發展規律進行不斷選擇的過程。

福斯特指出達爾文的生物進化論是現代生態學的理論源泉，這使得馬克思從對達爾文唯物主義自然觀的認識順利過渡到對人類社會的認識，從而思考人類勞動和人類進化的關系，在這一思考和考察的過程中，馬克思的實踐唯物主義慢慢形成雛形，并在以后的研究和探討中得到了完善。

由此可見，馬克思的實踐唯物主義在達爾文進化論的影響下得以逐步形成和完善。

同時福斯特認為，馬克思的實踐唯物主義包含著本體論的唯物主義和認識論的唯物主義，因為從本體論和認識論的角度來看，“自然”和“自由”分別代表著物理世界和人類世界，物理世界和人類世界彼此是相互聯系的，而它們相互聯系的橋梁就是體現人的本質力量的創造性實踐活動。

福斯特指出，由于以生態中心論為代表的學者不理解馬克思唯物主義的特質，所以批評馬克思的唯物主義是反生態學的。福斯特強調唯物主義和生態學不僅是一致的，而且唯物主義的形成發展對生態學的發展有著重要影響。

因此，在福斯特看來，馬克思唯物主義哲學的關注點雖然從“自然”轉向了“歷史”，但是馬克思從來沒有割裂歷史同自然的這二者的聯系，更沒有否定自然的第一地位。馬克思始終關注的是建立在人類實踐基礎上的歷史和自然之間的相互影響和物質變換過程，實現了歷史觀和自然觀的統一。

福斯特通過對伊壁鳩魯、費爾巴哈和達爾文思想的研究，深入地挖掘了馬克思的生態學思想，認為馬克思的唯物主義思想在其發展過程中是內在的包含著生態學思想的，唯物主義和生態學思維方式是統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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