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律師職業的改革與發展研究

[摘要] 律師是社會正義的維護者，律師制度是國家和社會民主機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一個法治的國家，不能沒有律師。一個法治的社會，律師群體應當是一個受社會普遍尊重的群體。實現社會主義法治大業，維護社會正義，需要律師的積極參與和推動，需要越來越多的有志青年選擇律師職業。但是，我國目前的律師職業并非人們心目中理想化的律師職業。從事該職業的人不得不面對諸如律師社會形象不斷下滑、執業環境日益惡化、律師享有的執業權利十分有限，執業風險不斷加大等問題。為了實踐科學發展觀，促進社會和諧，我們必須采取有效措施，幫助律師行業走出困境，走上健康發展之路。

[關鍵詞]法治;律師職業;執業風險;律師文化

[中圖分類號]D926.5[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 — 2234(2010)01 — 0069 — 04

律師職業在西方國家是一個令人羨慕的職業，這個職業與醫生職業一起被稱為中產階級的典型代表。在我國，律師在公眾的心目中是太陽底下頂著諸多光環的職業。說起律師，很多人習慣性地將其定位為高收入、開名車、住豪宅的成功人士，但現實生活中的律師職業卻并非人們所想象的那么理想。

一、我國律師職業存在的問題

中國律師制度自1979年恢復以來，律師隊伍迅速壯大，整體素質大幅度提高。但是，我國律師行業仍然存在很多問題，這些問題的存在從一定程度上制約了律師行業的健康有序的發展。其具體表現如下:

其一，律師的社會形象不斷下滑。案源是律師的生命線，沒有案源，律師的水平再高也會面臨生存危機。為了獲得更多的案源，有些律師往往會違反法律和相關規定私下和司法人員接觸，拉攏、賄賂法官，辦“關系案”、“人情案”、“金錢案”，這種行為不僅損害了司法權威，而且嚴重敗壞了法官和律師在當事人心目中的形象。在實踐中，采取非法手段獲取案源的律師并非少數，并且呈現逐年增長的趨勢。由于律師職業具有特殊性，通常情況下，律師在維護一方當事人合法權益的同時，必然會損壞另一方當事人的利益。這就導致在一擔案件中，按社會公眾的價值取向，必然有一方律師會受到肯定，而另外一方律師則會因此受到不良評價。作為一名律師，他不可能永遠勝訴。于是，廣大律師不得不面對一朝敗訴，就不可避免地會受到當事人的埋怨，并被戴上見利忘義之徒的帽子。久而久之，律師職業在公眾心目中的整體形象便不斷被丑化。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之一是由于我國是一個缺乏法治傳統的國家，數千年的封建文化熏陶使公眾形成了根深蒂固的樸素的道德觀。這種道德觀與必須遵守律師職業道德規范的律師職業比較，很容易產生價值沖突，其結果無一例外地導致律師的職業形象不斷下滑。無可否認，近幾年來，律師行業內商業化傾向比較明顯。但只要正確引導，仍然可以保證這個行業健康有序的發展。遺憾的是，我國有些新聞媒體為了使自己的新聞產生轟動效應，對律師行業的商業化進行了過分的渲染、強調和炒作，其行為客觀上加速了律師社會形象的下滑。

其二，律師整體力量太小，并且面臨執業環境日益惡化的困境。基于法律與政治的天然關系，現代意義上的律師制度首先是作為一種政治制度而存在的，它與行政權力具有某種天然的親和力。從現代律師制度建立的目的來看，律師制度的建立主要是為了制衡權力，是為了幫助和促進社會主體實現權利的獨立力量。律師職業的存在以及律師的活動，實際上參與了國家權力的分配，尤其是實質上參與了司法權力的分配。考察國外法治程度比較高的國家，其律師隊伍在國家法治建設中的作用十分明顯。但是在我國，我們明顯可以感覺到我國律師群體的社會力量實在太弱，律師群體自下而上的訴求聲很容易被忽略，這就使律師不僅無力承擔“國家法治建設任務”，還導致該群體逐步演變為積弱積貧的弱勢職業群體，成為“公權屏蔽下的高級乞丐”。此外，我國法律允許無律師執業證的人可以在一定范圍內從事本屬于律師的業務，這種規定進一步打壓了律師的生存空間。《律師法》第十四條明確規定:“沒有取得律師執業證書的人員，不得以律師名義執業，不得為謀取經濟利益從事訴訟代理或者辯護業務。”該規定表面上規定了普通公民以個人身份從事訴訟代理時不準收取代理費用。但是，在司法實踐中，有相當一批沒有律師執業證的人在從事訴訟代理活動，并收取了一定數額的所謂“律師費”。縱觀國外法治程度比較高的國家，無一例外都從立法上確立了律師對出庭訴訟業務的壟斷地位，而我國公民代理的合法性客觀上造成了一些公民冒充律師身份，獲取案源，違法辦案，為司法腐敗推波助瀾。向法官行賄，給介紹人提成，不擇手段拉案源，歪曲事實，曲解法律，迎合當事人，許諾勝訴等多種嚴重損壞律師形象的案例屢見不鮮，這些行為的存在使本來已經舉步維艱的律師行業更加雪上加霜。

最后，律師享有的法律規定的權利難以實現，執業風險不斷加大，該職業正在逐步演變為高危行業。律師這個職業存在的價值就是幫助處于弱勢地位的當事人，對抗國家強權。可是，憲法規定的權利，在一些部門法中，不僅沒有得到體現，反而出現了種種限制。律師的“三難”(會見難、調查取證難、閱卷難)是我國司法實踐中的一個頑疾。在辦理刑事案件的過程中，律師要會見犯罪嫌疑人往往需要偵查機關的批準，這已經成為一個潛規則。從新律師法的規定來看，似乎已經解決了這個問題，可實際具體執行時完全走樣。“會見難”不僅阻礙了律師執業的正常進行，也嚴重影響了我國法治化的進程。再來看律師執業所必需的另外一大重要權利——調查取證權，我國《律師法》明確規定律師調查取證應征得被調查人的同意。表面上，法律賦予了律師調查取證的權利，但同時也給予當事人拒絕的權利，這就使律師的調查取證權缺乏實際可操作性。當律師調查取證無法得到當事人的配合時，律師的取證工作就失去了實際意義。此外，在辦案過程中，律師經常會碰到一些單位以其內部規定為由，輕松地把法律規定的其應該承擔的義務化為烏有。既然律師本身應當享有的合法的權益都無法得到保障，所謂運用法律武器維護當事人的合法權益又從何談起呢?眾所周知，作為維護他人合法權益的律師其自身權利受損的案例屢見不鮮。根據我國刑法的相關規定，用來制裁律師的罪名諸如泄露國家機密罪、行賄罪、介紹賄賂罪、毀滅證據罪、偽造證據罪和妨害作證罪之類的罪名，每一個都足以把律師送進監獄，成為階下囚。如此可怕的后果使很多律師為了自身安全，被迫拒絕辦理刑事案件或者干脆放棄律師職業。事實上，律師相對于掌握國家司法大權的司法機關來說，明顯處于弱勢地位。要求其以個人的微薄之力對抗國家公權，無異于以卵擊石。鑒于不少律師“出師未捷身先死”的客觀現實，我國的律師職業正在演變為高危行業，其群體從整體上有被邊緣化之虞。

二、我國律師職業的改革與發展

現代律師制度是社會文明進步的產物。良好的律師執業環境，有助于穩定律師隊伍，促進律師行業健康有序的發展。為了我國法治建設的大業以及社會的和諧穩定，我們必須采取有效措施，為律師職業的良性發展創造良好的社會環境。為此，我們可以考慮從以下幾個方面著手:

其一，加強自律管理，提高自身素質，培植律師文化，重塑律師社會形象。律師行業本身是一個道德自治的行業，這個職業享有相當高的職業自由度。目前，由于我國法制建設的不完善，公眾對律師職業的偏見和誤解，以及律師自身存在的一些問題導致很多律師缺乏個人身份榮譽感和集體職業榮譽感。律師尤其是剛入行的年輕律師為了生存的需要，不擇手段違規辦案，使律師與律師之間互相敵視。各種不守游戲規則的競爭方式不僅大大降低了律師本身的競爭力，同時嚴重影響了律師的社會形象。當律師普遍缺乏個人身份榮譽感和集體職業榮譽感，把金錢作為人生追求的唯一目標時，職業道德的淪喪就不可避免地會發生。律師職業承載著經濟職能，政治職能和社會職能，它不僅是每一個投身于這個行業的人的賺錢工具，還承載了沉重的社會責任，其多重定位客觀上要求律師業的從業人員必須具有職業責任感、行業責任感和社會責任感。如果律師普遍缺乏這三感，那么我們的法治建設就會徹底成為一句空話。因此，作為社會精英階層的律師，必須加強自律管理，提高自身素質，只有當律師的道德標準普遍高于普通社會公德標準時，才能徹底改變公眾對律師職業的不良看法。

要提高律師的自身素質，我們必須培植我國律師職業的律師文化，重塑律師的社會形象。文化的認同能夠上升到成員間的自覺意識，這是企業文化的最高境界。律師文化是極好的紐帶，它能夠充分協調律師、律師執業機構和法律服務市場三者的需要，它是律師事業發展的動力。同時，律師文化有利于培養律師的職業榮譽感和歸宿感。它是我國律師行業規模化經營的基礎。要徹底改變律師在公眾心目中唯利是圖的不良社會形象，必須從律師行業自身的文化建設開始。建設律師文化，必須發揮律師自律組織律師協會的作用。律師文化建設應圍繞律師的執業教育、正確的理想信念、依法執業觀念以及樹立大局意識和責任意識來進行;其目標是不斷增強執業律師的職業認同感、責任感和榮譽感，引導律師向職業化、專業化方向發展;重塑整個律師行業不斷進取的行業形象，使公眾對律師職業有一個新的正確的認識。當然，重塑律師的社會形象，主流新聞媒體的作用非常關鍵。為了我國的法治建設能順利實現，新聞媒體必須改變以往在新聞報道中側重宣傳諸如律師的違法違紀違規事件、司法行政機關予以處罰的律師違法犯罪、欺騙當事人以牟取暴利等負面新聞的習慣。這些負面新聞雖然容易產生新聞效應，但是嚴重貶低了律師職業在公眾心目中的地位，導致律師形象妖魔化。一個行業社會地位的高低，發展前景的好壞，是否擁有、以及在多大程度上擁有社會公信和社會尊重往往取決于社會對它的道德評價。不負責任的輿論導向只會給律師行業的健康發展造成毀滅性的打擊。為了我國法治建設的長遠目標，我們必須采取有效措施制止這種政治短視行為，正確進行輿論導向，使公眾對律師行業有一個客觀的正確的認識。

其二，必須采取有效措施增強律師群體的整體力量，徹底改善律師的執業環境。律師職業是和公平正義相聯系的職業，同時，它又屬于上層建筑的重要組成部分，屬于國家民主法律制度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從制度功能的角度看，律師職業必定發揮著政治方面的功能。律師職業具有政治功能，它卻并不直接服務于政治目的，這是由律師職業屬性決定的。作為國家法治建設重要力量的律師，其人數的多少，服務質量的好壞，政治素養的高低，政治參與度以及政治地位的高低直接影響到該群體在國家法治建設中的作用。律師在運用法律化解社會矛盾的過程中，對政府制定政策的目的與價值有著普通民眾無法比擬的清醒的認識。律師在承辦案件過程中，對調整政府與企業、政府與公民的關系有著比較深刻的理解。律師的工作對國家法治建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是，如果律師整體規模不大，力量不強，該群體就難以起到制衡權力、防止腐敗滋生的作用，從而威脅法治的基礎。誠然，律師在國家的政治、經濟體制、社會的運行機制以及市民的思想觀念發生急劇變化時出現了一些問題，但這不是律師行業的主流，我們不能因為少數律師的拜金思想而否定整個律師行業。我們只有采取有效措施，增強律師群體的整體力量，激發律師群體參與公益事業的積極性，提高律師群體的社會責任感，才能促使律師行業順利完成自己的歷史使命。

增強律師的整體力量必須首先從改善律師的執業環境做起。律師執業環境的好壞，決定著廣大律師能否生存與發展。律師職業屬于理論和實踐高度結合的職業，從事律師職業的律師是我國知識分子中的精英階層。該職業有自己與眾不同的專業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如果允許其他不具備律師身份的人以各種方式參與競爭，會大大削弱律師群體的競爭力。假如每個律師都必須把精力放在開拓案源和低價競爭上，他們就沒有時間和精力完成自己的充電升級，其整體水平可能會出現大幅度地下滑，最終導致整個行業的崩潰。為了避免這種悲劇的出現，我們應該高度重視法律服務市場的現狀，加強相關部門對各自主管的涉及法律服務領域的管理職責，對法律服務市場無主管機關或主管機關不明確的“真空地帶”，協調有關部門聯合進行管理。要加大打擊“黑律師”、“假律師”和其他非法執業人員的力度，凈化法律服務市場，為廣大執業律師創造良好的執業環境。考察我國法律市場的現狀以及國外成功的經驗，我們必須堅決取締非律師人員從事律師業務，使整個法律業務為執業律師所壟斷，實現從根本上改善律師的執業環境，促進律師業的發展。總之，建立以律師為唯一的法律服務主體的法律服務業勢在必行，刻不容緩。

最后，必須加強立法，降低律師的執業風險，確保律師執業無后顧之憂。律師通過自己的業務活動，對權力侵蝕權利、權力或權利濫用以及權利對權利侵害的種種事件進行制約、監督、校正;調和不同利益集團之間的利益沖突;減少社會規則之間的沖突;但如果律師本身的權益都得不到有力保障，還要求律師去維護他人權益，豈不是一句空話。為了能使律師業在國家的法治進程中發揮其應有的作用，一方面，我們必須加大改革的力度，從立法上徹底廢除那些用來制裁律師的、令律師執業時如履薄冰的罪名。另一方面，我們必須從法律上賦予律師大量司法特權。在刑事訴訟過程中，律師通過辯護活動，維護犯罪嫌疑人和被告人合法權益常常讓公眾甚至是一些司法機關的工作人員難以理解。他們常常認為律師是拿了當事人的錢，是在替“魔鬼”辯護。律師的辯護行為與社會主流價值觀不兼容，導致實踐中出現了辯護律師的人身安全難以得到保障的不正常現象。其實，律師辯護的過程就是維護社會正義的過程，律師為可能犯罪的“魔鬼”進行辯護正是律師維護法治的最高體現。律師與法官、檢察官、警察四類職業的總體目標是一致的，都是為了弄清事實真相，正確實施法律，維護法律的尊嚴，實現社會正義。如果律師在辯護過程中，首先考慮的是如何有效確保自己的人身安全，其辯護的效果恐怕就要大打折扣。

德沃金認為，權利是在爭議中實現的，書本上的權利并不是真正的權利，只有在主張當中才能成立。〔1〕鑒于律師執業豁免權是世界各國尤其是法治程度比較高的國家通行的做法，我們是時候考慮從立法上廢除諸如刑法第三百零六條之類的針對律師設立的罪名，并賦予律師執業豁免權，保障律師的合法執業不受非法侵害。現代訴訟已成為個人主義的競技場，對法律規則的理解和運用已基本上處于平衡，發現真理，獲取證據的能力較量越來越重要。〔2〕 在復雜案件中，特別是處理有組織犯罪，如果想要實現有助于發現真實的目標，就不得不在開始時進行秘密調查，否則，將無法實現刑事司法的目標和國家對合法利益的保護。〔3〕因此，從立法上賦予律師調查取證權有利于查清事實的真相，有利于保護當事人的合法權益。律師在訴訟過程中的作用不可或缺。一般情況下，普通市民鑒于自身法律知識的缺乏，根本無法獨立完成舉證的任務。但在律師的幫助下，不僅可以使當事人順利完成舉證，還能提高訴訟效率，節省司法資源。律師要在法庭上完成自己的使命，不僅要從法律上賦予律師司法特權，還要盡量減少相關部門對律師行業的限制。在律師業發達的國家，成立律師協會，由協會對律師行業進行行業自治是一個普遍的做法。律師協會作為行業自治組織，其自治的程度越高，律師在法治建設的作用就越大。為此，我們必須采取有效措施，使律師行業實現真正意義上的自治。還應當把律師管理體制改革的重點放在理順相關機關和律師協會的關系上，給律師協會“松綁”，讓律師協會唱“主角”，從而建立起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體制，使律師行業能更好地為社會主義法治事業服務。

〔參考文獻〕

〔1〕 〔英〕德沃金.認真對待權利〔M〕.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8:158.

〔2〕 〔美〕龐德. 普通法的精神〔M〕 . 北京:法律出版社，2000:21-26.

〔3〕 Schünemann， GS Vogler (2004) ， p. 81 ff.

〔責任編輯:敖紅〕

On China's Legal Profession

Zhang Feng-xue

(The Law Office of The Huamnity and Art Department， GDAIB.Guangzhou， Guangdong510507)

Abstract:Lawyers are the defenders of social justice and the lawyers system is an integral part of the state and the system of social democracy. A state that emphasizes the rule of law can not exist without lawyers. Therefore， lawyers should be universally respected by the community in a society that is featured by the rule of law. To achieve the rule of law and to safeguard the social justice， lawyers should actively participate in and promote the cause. The cause also requires that more and more young people choose the legal profession. However， China's current legal profession is not perceived as an ideal one. Those who are engaged in the profession have to face such problems as the falling of the social image， the gradual deterioration of the practice environment， the limited practice rights and the increasing of practice risk. In order to practice the scientific outlook on development， to promote the harmony of the society， we must take effective measures to help the legal profession out of the difficult situations hence taking the road of healthy development.

Key words: Rule of law; Legal Profession; practice risk; Bar Cult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