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表達情感的含蓄性,造成了中國詩歌講究意象、內蘊深沉的特點。這一方面形成了中國詩歌獨特的美感,但另一方面也在一定程度上給學生的閱讀造成了困難。其實,表意的隱蔽性很多時候是通過雙關的修辭來完成,能抓住雙關的基本規(guī)律,很多詩歌的內蘊就能夠迎刃而“解”。
從分析的方法和角度來看,雙關在詩歌中往往可以體現為這樣幾種類型:
一、讀:諧音比喻
最為人熟知的要算劉禹錫的“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情)卻有晴(情)”了。因為運用了諧音,所以詼諧幽默又不乏大膽,最適合表達濃烈的情感,因此在民間運用極廣。如民間送別親朋時愛折“柳”以寄寓“留”戀之意,姑娘愛用“絲”帕來表達對心上人的“思”念之心等。這種情致引申到詩人的創(chuàng)作中,又有了以子規(guī)(子歸)鳥來暗喻游子思“歸”的傳統(tǒng)。
朱自清在《荷塘月色》的末尾處,引用了一首以采蓮為內容的《西洲曲》。大多數學生只從字面上理解,即采蓮是江南的舊俗,而此處的引用僅僅是為了引出對江南的思念。但若能從諧音的角度進一步思考,我們會發(fā)現:其實“蓮”與“憐”同音,而“憐”在古代則有“愛”之意。那么再讀此詩,首句“采蓮南塘秋”已經展示了一個“當愛已成往事”的時令,從而暗示了一段悲傷的戀情。而“蓮子”(憐子)即“愛你”的意思,那么詩中“蓮花過人頭”、“蓮子清如水”等句,則更讓我們看到悲情的實質在于:女子的愛戀卻依然如“過人頭”的蓮花一般蔥郁,并且清澈如水,絲毫沒有改變。這樣的“求而不能得”的戀情不正隱喻朱自清本人欲追求光明幸福的生活卻終將“無福消受”的痛苦嗎?
二、觀:字形拆合
中國的文人,鐘愛猜字謎的雅趣。而這種宴集上的娛樂,流傳至詩歌的創(chuàng)作上,就又形成了另一種饒有情趣的雙關。這其中利用字形的拆解、組合來暗示作者情感的手法,應成為學生理解詩歌的突破口之一。
黃庭堅的《兩同心》中有這樣一句:“你共人,女邊著子(好);爭知我,門里挑心(悶)”,表面上寫了一個男子另有新歡,女子形單影只的古老的故事,但透過組合的“好悶”二字,我們讀到了作者的心聲。再如秦觀有一首《南歌子》,末句為“天外一鉤殘月,帶三星”。
表面上此句生動描摹了與情人分離時正值天色欲曉,天邊那獨有的凄清景色,渲染了離別的傷感。實則妙處在于將一個“心”字進行了拆解,以天為幕,以星月為筆,把情人“陶心兒”的芳名刻畫于天宇之上,又把自己一顆火熱的真心以蒼天為襯,剖顯出來,浪漫唯美,回味無窮。
若能理解漢字拆解中所蘊含的情調,那么在文學作品中,“秋”為什么總是代表著傷感,除了可以用蕭瑟的自然之景來解釋外,其實我們的先祖在創(chuàng)造“愁”這個字時,不是已經蘊含了“離人心上秋”的意境了嗎?
三、品:象征多義
這一類的雙關,首先來源于作品中臨時的指代,目的往往是含蓄地遮掩或刻意地避諱。
例如詩人杜牧曾在湖州心儀于一位尚未及笄的女孩,相約十年后成婚。但因其仕途顛沛,十四年后重返舊地時,少女已出嫁三年。惆悵之下,杜牧作《嘆花》一詩,其中“綠葉成陰子滿枝”的名句,即以“子”字指代女子已生有二子的事實;再如才子韓翃因安史之亂與情人柳氏分離,于是寄詩一首:“章臺柳,章臺柳,往日依依今在否?縱使長條似舊垂,也應攀折他人手。”以“柳”雙關,含蓄地表達了自己心中對于柳氏是否還保有貞潔的疑問。可見這種手法在詩人中的普及程度。
而學生在古詩歌的閱讀中,則更應注重對那些具有固定象征含義的常見意象的積累。
如“春”,既可指自然界的春天,又可在不同的語境下體現不同的內涵。像歐陽修《蝶戀花》中“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就指女主人公的青春,而李煜的“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則象征了他自己的政治之春,人生之春。再如“美人”一詞,也經常用來指代理想、君王,從而讓很多纏綿的情詩都雙關了政治的色彩。像李白的“長相思,在長安……美人如花隔云端”,就是詩人在被賜金放還后抒發(fā)的對君王的想念;而賀鑄的《橫塘路》,描寫了對一位有情無緣的姑娘的思念。實則當時詩人已至暮年,此詩中姑娘其實是象征理想,表達了自己壯志難酬的傷感。
總之,如果可以在平時的閱讀中多作有心的積累,并從音、形、義等方面作細心的品讀,抓住雙關,透析詩情,一定可以讓自己的閱讀增加更多的趣味、情味和品位。
(作者單位:江蘇省東臺市第一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