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人鴻爪》
張充和口述,孫康宜撰寫
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1
定價:39.00元
一位文化曲人獨特的世紀回憶,穿越抗戰與內戰的烽火,浸潤她60年來海外移居的生涯,記錄眾多曲人以曲會友的盛事,薈萃他們丹青墨韻的精華,這就是曲壇名家、書苑才女張充和珍藏至今的紀念冊《曲人鴻爪》。該書由張充和本人口述,孫康宜筆錄曲人本事,鉤沉演藝傳承,再現當年沙龍諸多令人神往的情景。本文選編自該書代序。
我和張充和女士的“曲緣”要從28年前說起。那是1981年的4月,紐約的大都會美術館剛建成一座仿造蘇州網師園的“明軒”,服務于該美術館的普大校友何慕文計劃為我們在明軒里舉行一次曲會,并請著名昆曲大師張充和為大家唱曲,由紐約的陳安娜(即后來的紐約海外昆曲社創辦人之一)吹笛。當天充和用昆曲的唱法為我們演唱金瓶梅曲子,包括《雙令江兒水》、《朝元令》、《梁州新郎》(摘自《琵琶記》)、《羅江怨》(俗名《四夢八空》)、《山坡羊》(即小尼姑《山坡羊》)等曲。從頭到尾,充和的演唱深得昆曲優美的精髓,令在場諸人個個絕倒。2006年耶魯東亞圖書館重修,自然請來充和為該館題字以為紀念。多年來,充和在耶魯的藝術系教書法,課外兼教昆曲。我一直希望能抽空向充和習練昆曲,只可惜總因工作太忙而屢屢作罷。然而,未能向充和學習那素有“百戲之祖”雅稱的昆曲,一直都是我心中的遺憾。
對我來說,昆曲最大的魅力乃在于它所代表的傳統文人文化。或許只有像張充和那樣精于昆曲和書法,并徹底經過傳統文化熏陶的人,才能真正了解昆曲的意境。作家白先勇就曾說道:“我一直覺得書法與昆曲是一個文化符號。昆曲的水袖動作都是線條的美,跟書法的線條要有機地合起來。”
不用說,以書法和昆曲著稱的張充和女士最能了解昆曲的這種特殊魅力。但我也經常在想:過去到底有哪些“文化曲人”引導充和走過那底蘊深厚的昆曲藝術旅程?究竟要有什么樣的文化修養和訓練才能充分表現出昆曲的藝術本質?在今日后現代的世界里,我們還有可能繼承并傳達那種富有文人氣質的昆曲藝術嗎?
前不久在一個偶然的機會里,充和讓我翻看她多年來存藏的《曲人鴻爪》三大冊,終于使我瞥見了半個多世紀以來所謂“文化曲人”的精神世界。在她的《曲人鴻爪》書畫冊里,她收集了無數個“曲人”給她的書畫,其中包括曲學大師吳梅、王季烈等人的書法,畫家兼曲人張榖年、吳子深等人的作品,還有來自各方曲友的題詠。最難得的是,不論充和走到世界的哪個角落,不管在什么情況下,她都不忘將那《曲人鴻爪》的冊子隨身攜帶,倍加珍藏。正如她所說:“抗戰那些年,這個冊子一直跟著我,一直跟到現在。”這是因為,只要有可能,她都要“抓住”每個機會讓她的曲人知遇在冊子里留下親筆題贈的書跡畫痕。因此《曲人鴻爪》實際上是半個多世紀以來一部難得的曲人書畫見證錄。
《曲人鴻爪》中的書畫精妙,曲文膾炙人口,實令我百看不厭,愛不釋手,因也令我深受感動——尤其是,有些收在《曲人鴻爪》里的書畫已經沉睡了七十多年之久!不久前我的耶魯同事蘇煒先生曾在他的一篇散文里提到了充和這部難得的《曲人鴻爪》,但我認為我們有必要讓廣大的讀者也分享這些珍貴的歷史文物,因而我主動向充和建議,希望她能盡快把這些書畫付梓出版。重要的是,《曲人鴻爪》收藏了1937年至1991年一段十分漫長的曲人心聲。我想通過充和的口述來填補上世紀以來“曲史”的一些空白,所以才有編寫此書的構想。
同時,我能利用這個大好機會多向充和學習,更是求之不得的樂事。讓一個97歲的杰出書法家兼昆曲家領著你再次走過那段已經消逝的時光,去捕捉一些戲夢人生的片斷,去追尋那個已逐漸失去的文人傳統,確實是一件動人幽懷的雅事。從中既讓人瞥見老一代文化人的師友情誼和風雅的交往,也讓人對那個已經逝去的曲壇佳話倍感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