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兩篇

他笑了

什么時候夏天的味道消失了，蕭瑟的秋天被吹走了，而冬天又帶著那份冷漠走近了。

那一年的冬天很漫長，診所里沒什么人來，外婆總是伏在桌子上，時而起來整理藥箱，時而望著門口發呆，我坐在暖爐邊懶洋洋地翻著那本破舊的小說。那樣一個安靜的冬天，我以為會一直安靜，可是它最終被一道溫暖陽光打破了。

那是在我們快要關門的時候，外面下著大雪。一個很高大的男人沖了進來，他似乎很急，一進來便四處張望，目光是兇狠的。他向外婆要了幾顆安眠藥，便離開了。這么晚了，他為什么要買安眠藥呢?我以為這件事就會這樣過去。可是幾天后，那個男人又來了。

與先前沒有差別，那個男人依然單薄地站在我的面前。他跟外婆商量了些什么。因為是早晨，我便清楚地看見那個男人的樣子。他的臉色蒼白，有一頭濃密的頭發，眉毛也濃。臉上的表情很呆板，沒有任何色彩，仿佛周邊的事物都與他毫無關系，不知為什么，我突然很想看看他的笑容。

之后的他常常來，只是相隔時間較長，他總是匆匆忙忙的，不停留片刻。在一個明媚的午后，我聽見外婆跟媽媽聊起了他。外婆顯得無柰，她說這個人總買安眠藥，會不會出事呀?或許他有什么想不開的事，外婆決定不再賣藥給他了。

又是一個寒冷的夜，他匆匆地走了進來。外面的雪下得很大，他渾身都在發抖，皮膚都凍得通紅。外婆沒賣藥給他。他沒說什么，也沒有離開，站在門口看著紛飛的大雪，茫然著……

我飛快地跑上樓，在房間里翻了很久，又飛快地跑下樓，生怕他離開，幸好他沒走，那個高高的背影落寞地站在門口。我猶豫了一會兒，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衣角，把手里的雨傘遞給了他，他轉過頭來先是一驚，想說什么，卻什么也沒說，最后——他笑了!

此后，我再也沒有見過他。但是有一天在外婆的診所里我又看見了那把傘!

錯過

我不是一個孤兒，可我卻在很長時間里一直懷念一個地方——孤兒院。

第一次去那里，我是極不情愿的，因為我的媽媽想從孤兒院領養一個孩子。我們提著很多東西推開了那扇陌生的大門，可就在那剎那，我的心也被推開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他，他在院子里畫畫，沒有察覺到我們。當我走近他時，我才發現他畫的是我的媽媽，雖然臉型畫得不像，但我第一眼就看出來了。或許他就是媽媽要領養的孩子，我猜測著，沒有多想就喊了一聲“哥哥”!他拿著畫筆的手抖了一下，轉過頭看了我很久，然后看到了媽媽，咧開嘴笑了。我似乎感覺他很久沒有笑過，那個笑容是生澀的。陽光照在院子里，照綠了草地，照紅了那幾盆花朵，照亮了他眼角的那顆淚珠，也照亮了我的心。

之后的時間里，媽媽忙著辦理復雜繁瑣的手續，我總是一個人去看他，津津有味地聽著他的故事、他的生活。從那些和他一樣的孩子的眼神中，我看到了我的幸福!

可我幸福的大門也就在那一剎那重重地關上了，正當我生活中可以接受一個哥哥時，當初那扇陌生的大門永遠地關上了。媽媽的領養手續被拖了很長時間，孤兒院也因為經費問題關閉了。沒有人告訴我這一切是怎么發生的，也沒有人告訴我為什么?

周末我提著一大袋零食，站在門外，可是卻怎么也推不開那扇門。我想起第一次推開門的情景，那陌生的感覺浮了上來。我失去了我的哥哥，仿佛人群中那緊牽的兩只手，突然被拉開了。

是的，我一直在懷念一個地方的一個人，那個人總是在我的夢里，那個地方依舊充滿陽光，那一剎被定格……一個男孩微笑著，那個笑容并不生澀。

(作者單位:湖南省長沙望城縣一中高一279班)

責任編輯:邵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