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癥只是一種慢性病——反思篇(續)

讓博士卻步的“卅歲”現象

曹某是我指導的女博士，博士課題做的是零毒抑瘤制劑“埃克信”誘導荷癌(胰腺癌)小鼠癌細胞凋亡實驗，十分成功。2006年行將畢業前，兩次跟我去深圳出差。剛到深圳，感覺特好，主動與接待人員提出，希望留在深圳工作，對方也十分樂意接受。我在深圳原本即有幾百名癌癥老患者，他們一直接受我們的醫療方案，包括中醫湯方調整。每次去還會有許多新癌癥患者在老患者介紹下，要求幫助。這兩次出差，前后一周余，約四百多深圳患者找我診治，曹某作為博士，待診抄方。

第一次出差結束，曹某問了一個問題:“為什么深圳30歲上下的乳腺癌患者特別多?”第二次出差結束，曹某說:“我堅決不來深圳了。”原因就是深圳外來女性的“三十歲”現象。

曹博士跟我待診多年，對各地情況應該說是有所了解的，她所說的的確是事實。根據筆者長期觀察，上海、北京，包括廣州等大城市的乳腺癌患者，年齡段集中在38～48歲左右，農村還會晚個3～5年。

但深圳有個奇怪現象:27～33歲之間突兀地冒出一個高發人群段。這些女性無一例外均是來自內地的大學畢業生，均十分優秀，且到深圳“打拼”，才剛過了5～6年時間。絕大多數干得不錯，已開始有了自己的一份比較體面的事業或工作。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乳腺癌魔擊倒了她們……

何也?眾所周知，深圳完完全全是個移民城市，不像北京、上海、廣州，原先還有上千年的舊有文化積淀和老市民階層的稀釋。深圳的文化，完全就是個創業文化，打拼文化，拼命掙扎、抗擊挫折的文化。年青人到深圳，誰都抱著一股創業熱情，百折不撓。因此，深圳發展特快，競爭劇烈，生活節奏緊張，在內地所有城市中都是無出其右的。這些優秀女性，一到深圳，就被甩入了這么一個高速旋轉的生存漩渦之中。

生存壓力，競爭挫折，為發展而拼命掙扎，這種極度亢奮的心身狀態，及其相伴隨的機體內環境、微環境紊亂，自然是癌細胞發生的“催化劑”和癌癥發展的“溫床”;在高強度壓力下，這些優秀單身女性的內分泌系統更容易受干擾。因此，5～6年后表現出乳腺癌高發，也就是水到渠成之事，讓相同年齡段的女博士，望而卻步!這也屬情理之中。從心身健康與發展的角度看，這究竟是福還是禍，難以一言評說。鑒此，已有健康專家呼吁人們應注重“慢生活”。對此，筆者頗表贊同。

無知的代價

幾年前，有一著名藝人因癌而去世!她的死讓我噓唏不已，感慨良多。

她正值藝術生涯的黃金時代，第一次婚姻失敗后不久，發現非行經期有少量血性分泌物，因無任何癥狀，故沒當回事。不久再婚，仍不時見少量血性分泌物，夫婦倆均為影界人士，依舊麻木，此已無知之極也!后懷孕，如廁時依舊少量血絲，再次不當回事。孩子順產，產后兩個多月仍惡露未凈，這時才去找醫師。確診為晚期婦科癌癥，局部及左鎖骨上已有轉移。這下才如夢初醒，開始到處求治。手術、化療、放療都做了，癥狀控制。但左鎖骨上淋巴依然明顯可捫及，由于放療劑量偏大，導致下肢行走不便。經友人介紹來上海找筆者救治。她來時是坐著輪椅的，在上海以中醫藥方法為主治療了約半年余，回去時行走如常。左鎖骨上淋巴結依舊可觸及。藝人好感性，少理性。

由于無什么特殊不適，有點厭煩喝中藥了，而家屬怕她情緒失控，也未全盤托出她已多處轉移的實情。由于有知名度，故常有人主動要求幫她治療。有一天，其先生的一位好友，介紹了一位神乎其神的氣功大師，為其診治。氣功大師隔她3米左右，與其相向而坐，對她“發功”!約半個多小時后，汗出漉漉的大師興奮地說:您體內的癌邪已統統讓我發功給趕走了，您完全健康了，根本不用吃藥了!誰再叫您吃藥，誰就是騙您!!此藝人聽畢，旋即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大笑叫到“啊，我解放了!我病全好了，我不用吃藥了”!其實，她頭幾天剛剛做過檢查，只是一切穩定，轉移灶有的消失，有的縮小，有的依舊可見，特別是左鎖骨上的淋巴結病灶。但藝人居然堅信氣功大師的話(內心也因已無大不適，不想吃藥)，此后竟因此拒絕治療，并立即起程離開上海回家。她平素生活由她姐照料，姐姐非常清楚地了解她的真實處境，好生相勸，她就是不聽!姐只能搬出我來相勸，她和我的關系因半年多治療已很融洽，平素我說的她基本都聽，可這次她卻拒絕治療!并振振有詞地說，別人會騙我，我先生會騙我嗎(因為氣功師是她丈夫好友介紹的，發功治療時她丈夫一直在旁邊相伴隨)?就這樣，誰也勸不了她，停止一切治療約半年余。半年后，先是雙腹股間爆出腫塊(其實是淋巴結轉移腫大)，伴下肢腫脹;不久，左鎖骨上淋巴結也日漸增大，以致整個面部腫脹(上腔靜脈回流受阻)。這時，她與她先生才慌了手腳，再次到處尋求救治。又再來找我。可惜，此時的病情象脫韁之野馬，失控了!不久，藝人自己拒絕治療。大概就在停藥后九十個月走了……

知曉此事者，無不為藝人之感性和無知而惋惜!癌癥畢竟是惡性的，需要長期精心治療與調整。其間來不得半點馬虎或掉以輕心。放棄治療，不管何種原因，都是危險的。此名媛之死，也提示:給民眾普及腫瘤防治常識之重要。她的中年夭折，耀星忽墜，完全是因為無知和感性，不尊重事實，也聽不進逆言!足以為大眾之戒!

生癌不是丑聞

幾年前，一位不足40歲的商家巨子，因患腸癌幾年后，不治而亡。當時，引起社會的一片惋惜和感慨。他并非我的病人，我們也并無交往，但他的失治而亡，卻也引起了我的一些思考和感想。

他生活在浙南某地，該地有我的許多患者朋友，長的已有十多年之交。在接觸中我感受到該地有一種有欠健康的習俗文化:總認為生了癌，不是件光彩的事，不愿主動與人談及，更不愿積極與他人交流;求治時，常會有個附帶要求，別告訴他人。比如說，癌友協會表彰生存5年以上的抗癌明星，并有些獎勵。換到其他地方，評上者一定十分踴躍登臺，接受別人給他祝賀的掌聲。但該地卻近半數人不愿上臺，更不愿暴露在鎂光燈下。一時間，我也很感納悶。由于時間長了，關系融洽了，我就問了幾位。方知當地觀念中，生癌似乎是見不得人的事，骯臟之事;特別是做生意、有企業的，很多人可能會因此而避你遠去。其實，這完全是沒有必要的、錯誤的、有害的。因為這不僅會在患者及家屬心中留下揮不去的陰影，極不利于患者的康復，而且，也會無形之中阻礙患者主動求治，以及在治療康復中和他人的積極溝通、交流。這些，在我們看來，都對作為慢性病的腫瘤之康復，至關重要。

據說，那位商界巨子之死，與此類錯誤觀念也不無聯系。至少，這種錯誤認識無助于他積極尋求各方面有益的相助。

2008年初美國總統初選中，競選人愛德華茲公開公布自己的癌癥病情，而他的夫人則是一個仍在治療中的乳腺癌轉移者，頂著化療禿光了的頭，助夫競選。筆者看到這則消息，不由感想良多，中國人何時也能這樣坦蕩地面對生癌這一再普通不過，普通得就像老人生了骨刺、冠心病一樣的疾病呢?這也許將大大改寫中國人防治癌癥的被動局面!作為一個反面例證:也是在浙南，某縣級市副市長，2002年心窩下疼痛，悄悄跑到省城檢查，一查懷疑胰腺假作囊腫，胰腺癌高度可疑。他不動聲色地跑到上海，找我們診療，再苦的藥都吃，唯獨不接受外敷一法，說氣味太重;同時，千叮嚀萬囑咐，不能泄露他的病情。幾年后病情穩定，友情日深后，告知筆者，若泄漏了他的真實情況，社會都知道了，怕下次改選時只能“調濟”進入人大、政協了。他之所以拒絕外敷，也是怕有氣味，為人所察覺。

保守病情秘密是每個人的隱私和權利，筆者無意多說什么!但考慮社會難以接受，會丟了朋友、生意、甚至職位?!那卻是我們的習俗和文化出了問題。因此，筆者要大聲疾呼:生癌就是個體生了像糖尿病、冠心病一樣的慢性病，并非丑聞!社會應寬容對待。而作為患者自身，也應積極面對，沒有必要產生恐懼感、丑陋感，甚或犯罪感。這才是積極的，正確的態度。

(本篇完)(未完待續)

〖編輯:遲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