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視望平街的傳統,踏著大步進入望平街的,《立報》以后,又來了在天津生根的《大公報》(湖南長沙也有《大公報》,卻不曾成為全國性報紙)。當《大公報》在上海出版的那一天,《新》、《申》兩報曾經用過最卑劣的手段,要使《大公報》不能和讀者相見,結果也是枉費心機。
《大公報》三杰:張季鸞、胡政之、吳鼎昌,本來是望平街上人物,張季鸞本來是《神州日報》、《民立報》的工作人員。因此,于右任壽張季鸞五十詩,有“豪情托昆曲,大筆衛神州;君莫談《民立》,同人盡白頭”之句。后來,張主《大中華日報》筆政,但他舒展自己的抱負,卻從天津《大公報》起。胡政之也是上海《大共和日報》總編輯,后來才到北京去做特派員。他們采訪新聞,雖比別人高一腳,也不能發展自己的抱負,直到他們三人接辦天津《大公報》,這才成為中國新聞界的權威(胡氏也辦過“國聞通訊社”)。
天津《大公報》原是滿人英斂之的報紙,他是滿族人中有頭腦的一個,他反對西太后的擅權。后來轉到張、胡、吳三巨頭手中,其改組經過如次:胡政之說:“先是我等三人決議之初,約定五事:(1)資金由吳先生一人籌措,不向任何方面募款。(2)我等三人專心辦報,在三年之內,大家都不得擔任任何有俸給的兼職。(3)我和張先生以努力入股,每屆年終,須由報館送與相當股額之股票。(4)吳先生任社長,我任經理兼副總編輯,張先生任總編輯兼副經理。(5)由三人共組社評委員會,研究時事問題,商榷意見,決定主張,文字雖分任選述,而張先生則負整理修正之責;意見不同時,以多數決定,三人各各不同時,從張先生。這也差不多是我們創業時的憲法。”那時,他們通力合作,為辦報而辦報,其聲譽不獨超過了上海《申》、《新》二報,也超過了北京《晨報》;我們讀者心目中,這是倫敦的《泰晤士報》,可以說是能旋轉乾坤的有政治影響的報紙。他們的副刊,一向是一本正經,有京派的作風,而星期專論,都是一時人選,為讀者所注意的。
到了“九一八”以后,華北情勢,日趨嚴重,他們便決意南遷,在望平街上,不待競爭而居輿論的首座。“八#8226;一三”以后,上海成為孤島,《大公報》隨軍內遷,到漢口,便壓倒一切官私報紙,到重慶也是如此。其在香港創業,也成為“外江佬”辦報最成功的一家。后來太平洋戰爭發生,《大公報》在桂林復刊,聲威似乎比以往更高更遠,還得到米蘇里大學新聞獎,有著世界的榮譽。在蔣介石的辦公桌上,只有三份報:《大公報》、《新華日報》、《中央日報》,而以《大公》居首。勝利以后,《大公報》回上海復刊較遲,除了在上海本市,比不上《申》、《新》二報;南京及兩路沿線城市,還是《大公報》銷得最多。而望平街上報紙,隨著時代變遷,到今天依然存在的,也只有《大公報》。(今已移到北京出版,自建九層大樓,比張、胡、吳當年的規模更大了。)
(選自《上海春秋》/曹聚仁 著/生活#8226;讀書#8226;新知三聯書店/2007年1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