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傳統中,意識形態問題一直占有重要位置。馬爾庫什重新闡釋了馬克思的意識形態理論,將其分為“暴露的”意識形態批判和“解放的”意識形態批判,從而形成了其獨特的意識形態理論,并以此為依據對西方馬克思主義者的意識形態批判進行了批判,修正了其非歷史的美學化傾向和人類學化傾向。
關鍵詞:馬爾庫什;東歐新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
作者簡介:孫建茵(1980—),女,黑龍江哈爾濱人,黑龍江大學哲學與公共管理學院馬克思主義哲學專業博士研究生,從事西方馬克思主義、文化哲學研究。
基金項目:2008年黑龍江省哲學社會科學重大委托項目“東歐新馬克思主義研究”,項目編號:08A002
中圖分類號:B507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0-7504(2010)01-0024-05收稿日期:2009-12-02
意識形態問題在馬克思主義傳統中一直占據著重要地位。對于馬克思引入這一概念所帶來的理論貢獻,20世紀的新馬克思主義者給予了高度認可和一致評價。正如杰姆遜所言:“意識形態理論是馬克思對異化的認識中一個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同時也是馬克思主義對意識分析和文化分析最有獨創性的貢獻之一?!盵1](P223)意識形態理論在整個馬克思主義的傳統中得到了蓬勃發展,早期西方馬克思主義、法蘭克福學派、結構主義的馬克思主義以及后馬克思主義和文學審美的意識形態理論等都有所建樹,表明了新馬克思主義對這一問題的高度重視。東歐新馬克思主義也不例外,其中,尤以喬治·馬爾庫什(Gy?觟rgy Márkus)的意識形態批判理論具有完整的結構框架和明確的個人見解,體現出了東歐新馬克思主義思潮的鮮明特點,因此具有不可忽視的理論價值。馬爾庫什的意識形態理論代表了東歐馬克思主義思潮對西方馬克思主義的一種重要的回應與對話,他立足于對馬克思的意識形態理論的重新解讀和具體應用,對西方馬克思主義背離馬克思語境的幾種傾向給予批判和修正,從而發展并補充了馬克思主義的意識形態理論。
一、馬克思意識形態批判理論的異質性特征
馬爾庫什的意識形態理論是其批判理論的一個組成部分,集中體現在他所發表的《意識形態概念》(Concepts of Ideology in Marx)、《關于意識形態批判的批判》(On Ideology-Critique - Critically)、《馬克思主義與文化理論》(Marxism and Theories of Culture)等文論中。其理論肇始的基礎是對馬克思意識形態的再闡釋。在馬爾庫什看來,之所以人們對馬克思意識形態概念的基本理解迥然不同,其根本原因在于馬克思的意識形態理論具有豐富的內涵和異質性的特征。馬爾庫什在全面地考察了馬克思實際處理各種意識形態文化結構的具體方式之后,明確地闡述了自己對馬克思理論的根本理解,甄別、區分了馬克思在不同的背景中,出于不同目的所使用的不同意義的意識形態批判。馬爾庫什認為,一般而言,馬克思的意識形態批判可以歸納為兩種類型。
第一種,馬爾庫什稱之為“暴露的”(unmasking)意識形態批判。毋庸置疑,翻閱馬克思的《德意志意識形態》等關于意識形態問題的文本不難發現,馬克思通常是在一種批判的、直接論戰的背景下使用這個詞語的。馬克思的這個概念指的是那些認為觀念是歷史進步的主要動機的唯心主義哲學、經濟學或社會政治學理論。馬爾庫什認為,在這種背景下所使用的意識形態批判,除了一貫否定的批判力量外,更重要的體現出一種暴露的意義。這種意義促使意識形態理論成為一種論戰工具,直接針對的便是歷史唯心主義。馬爾庫什指出,通常在直接論戰的背景下,馬克思認為資產階級唯心主義的意識形態理論履行的是對一系列明確界定的特殊利益的“辯護”功能。它們的作用是使特殊的利益,通常是統治階級的利益變得好像是普遍的利益一樣。為了解蔽統治階級的意識形態話語背后真實的社會利益根基,馬克思“暴露的”意識形態批判主要運用社會學還原的方法揭示觀念背后真正的歷史動因,暴露意識所掩飾的私人利益的支配力量。因此,“根本上,意識形態批判理論在這個意義上意味著要對任何歷史上試圖證明精神具有至高無上性的理論嘗試予以‘暴露’”[2](P86)。
第二種,是“解放的”(emancipatory)意識形態批判。馬爾庫什指出,在馬克思對黑格爾、亞當·斯密、李嘉圖等人反復的批判中,理論重心已經不再是對資產階級利益的特殊形態進行“暴露”。因為,在這些批判中,馬克思所針對的這些意識形態理論在它們所處的時代是具有“劃時代”的重要意義的。它們之所以能取得那樣的成就,被民眾所接受和認同,絕不僅僅是對私人利益的一種虛假偽飾,這些理論已經把現實社會的沖突和矛盾轉化為一種思想觀念中的束縛。換句話說,這些意識形態把私人利益對社會的統治,把社會階級中的不平等和剝削等現實通過一定概念闡述的方法論固定為思想體系中的一種邏輯前提,讓人們認為它們是理應如此的真理,從而非反思性地接受它們。這樣意識形態便達到禁錮思想的目的,從而有效地排除掉了可能對現有社會模式構成威脅的自由思想。因此,針對這些具有“時代”意義和影響的意識形態理論,“暴露”的批判功能只起到了一種輔助性的作用。馬克思在這個意義上的意識形態批判旨在揭露這些理論是如何將這些社會外部因素固定為永恒合法性的。通過剖析這些理論中存在的破碎、斷裂和扭曲之處,說明通過觀念的形式來解決現實的矛盾必然陷入悖論的困境并最終歸于失敗。而這種批判的宗旨就是要突破意識形態對思想的禁錮,使人們可以“解放”地、自由地設想其他社會形式和生存方式的可能。用馬爾庫什的方式來表述便是:“馬克思主義的‘意識形態’是一個批判的概念。它是干預傳統傳遞和傳統維持的統治性過程的一種有效媒介,是打開思想新的視野,刺激新的社會易感性和想象力的途徑,從而從文化束縛中解放出來——最終達到社會的解放?!盵3](P96)
二、對幾種意識形態理論傾向的批判
在澄清了自己對馬克思兩種意識形態批判內涵的界定之后,馬爾庫什將馬克思“解放的”意識形態批判方法運用于具體實踐。在他看來,將理論與具體實踐相結合才能更好地驗證意識形態理論的有效性并充分闡釋自己對意識形態理論的理解。因此,馬爾庫什首先表明了自己對意識形態理論本身存在的潛在悖論和困境的擔憂,對一種總體化發展的意識形態理論進行了批判。
馬爾庫什指出,馬克思引入意識形態理論是要服務于一種社會文化批判的任務,它必然預先假定自己與批判對象之間具有一種距離,并且主張自身具有高于批判對象的位置。通過對意識形態“暴露”和“解放”式的批判,意識形態理論似乎可以超越一切偏見和束縛,逐漸成為普遍有效的總體化理論。然而,馬爾庫什表明,這種總體化傾向是意識形態理論必須面對的內在困境和悖論。因為,它明顯地與馬克思“解放的”意識形態批判相矛盾。如前所述,意識形態批判不僅要揭露那些既定文化形式所隱藏的真相,還要動員起一種烏托邦的解放力量。也就是說,它不僅是對以往某些傳統的、過去的限定的一種打破,不僅是針對資產階級社會所具有的意識形態束縛的解放,而且是一種持續不斷的、自覺的歷史延續的任務,是針對任何類型的社會和文化的一種批判任務。但是,本身屬于文化領域的一種總體化的意識形態卻掩飾了自己對文化實踐的依賴和參與程度。正如馬爾庫什指出的,這樣一種全面和總體的意識形態概念通過把自己實踐論戰的內容及其歷史處境一同轉變為一種客觀主義的態度,從而避免了批判的自我反思。
在馬爾庫什看來,大多數西方馬克思主義的杰出代表同樣不能接受這種總體化的意識形態發展趨向,他們一直用自己的理論實踐力圖尋找阻止意識形態理論成為總體化的路徑。用馬爾庫什的表述方式就是采取“一種有益的自我防衛”策略。因此,馬爾庫塞后來向弗洛伊德“愛欲”理論的轉向,哈貝馬斯向行為交往理論的轉向,在馬爾庫什看來毋寧說是一種自覺的自我限定。然而,馬爾庫什卻在這些審慎的理論選擇中發現了背離馬克思傳統立場的非歷史的傾向。他批判了這些傾向之中存在的悖論和困境,說明這樣的方式仍然與歷史和社會的研究角度不能相容,依然無法為一種社會批判理論提供持久的基礎。
1. 批判非歷史的美學化傾向。根據馬爾庫什對馬克思帶有“解放”意向的意識形態理論的理解,這樣的理論不可避免的批判任務之一就是分析關于基本的文化形式(cultural forms)的起源和特殊功能的問題,分析屬于意識形態領域的文化形式是如何在特定的歷史和社會環境中產生并固定下來的。馬克思曾經在《資本論》的腳注中提到過:“事實上,通過分析找出宗教幻象的世俗核心,比反過來從當時的現實生活關系中引出它的天國形式要容易得多。后面這種方法是唯一的唯物主義的方法,因而也是唯一科學的方法?!盵4](P428-429)通過這一段論述,馬克思已經明確提出了意識形態批判理論應該從歷史發展的角度解釋文化形式產生和變化的原因。馬克思未及解決的關于對文化形式的意識形態分析的任務,被后來西方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家具體展開和實踐,并取得了豐碩的成果。盧卡奇和戈德曼(Goldmann)關于小說理論的研究,盧卡奇和威廉斯(Raymond Williams)關于戲劇發展的研究以及阿多諾對古典音樂形式的研究等都具體地證明了,特殊的藝術形式和體裁的出現、蛻變和消失與社會條件和要求的改變具有某種相關的可能性。從總體上說,馬克思提出的對意識形態進行唯物主義的研究任務在很大程度上已經實現了。
然而,實際情況說明,這些對馬克思所提出的分析任務的完成幾乎都是在藝術與美學領域里。除了這些理論在“高級文化”(high culture)①分型等基本問題上的研究不足以外,馬爾庫什認為,最為重要的是這些理論表現出了一種非歷史和超歷史的(ahistoric-transhistoric)傾向。他指出,出現這種傾向的首要問題在于批評家對于藝術形式的概念闡述借助了普遍本體論的范疇,這毋庸置疑會致使他們將美學作為一種先在標準,從而選擇某些特定的體裁和作品作為意識形態分析的主要對象。也就是說,本體論范疇使美學和藝術成為一種超越歷史的客觀存在,它們的真理成為哲學家進行批判和分析的標準。例如,在阿多諾對模仿與客體化問題的論述中,藝術真理的普遍化和永恒性,最終便是依靠基本的本體論范疇來證明的。他認為,藝術的客體化可以超越主客體的分離而存在,它為我們提供了一塊超越異化的飛地,是消除主客體對立的希望所在。同樣的觀點也出現在盧卡奇的美學研究中。正如馬爾庫什所言,在盧卡奇那里“所有真正的藝術作品不變的特征為藝術賦予了其超歷史的功能和使命:要祛魅并人性化生活的社會現實性”[5](P82)。這樣一來,藝術作品永恒的有效便確保美學的審美客觀性不依賴于社會誘導的多樣和變化而轉移。不僅如此,在布洛赫、馬爾庫塞甚至阿爾都塞的文本中也可以找到類似的觀點和處理方法。
針對這些從社會歷史向非歷史的“內在美學的”(immanently aesthetical)特征②的轉變,馬爾庫什尖銳地指出,從某種意義上說這種意識形態理論陷入了一種困境:將美學永恒真理作為非歷史的本體論存在,這種處理方式本身就直接服務于意識形態功能。因為它為特定的文化政治主張和立場提供說明和表現,被預先固定的標準內化為美學的審美特性,因此意識形態理論所指涉的批判對象也越來越“匿名化”,內化為一種不言自明的美學特征。隨著這種趨勢的發展,它必將使批評家從懷疑自己的觀點受到意識形態的扭曲中隔離出來,并破壞了從一種社會-歷史的方法切近藝術的可能性。
2. 批判非歷史的人類學傾向。馬爾庫什指出,在西方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非歷史的研究方式中,除了表現為美學化的傾向外,還有一種趨勢是將最基本的文化范疇或體裁與某種人類學尺度相連接,也就是非歷史的人類學傾向。在對這種傾向的批判中,馬爾庫什重點圍繞著威廉斯展開。在馬爾庫什看來,強烈的歷史主義傳統和立場致使威廉斯曾在很多場合激烈地批判了盧卡奇和戈德曼等人在美學研究中所表現出來的非歷史的觀點。然而遺憾的是,威廉斯在分析的過程中,似乎逐漸脫離了他所堅持的立場,最終也訴諸他所拒斥的方法和假設。在《文化》(Culture)一書中這種現象尤為明顯,威廉斯往往不是從一種關于某種特定社會現實的社會學角度來解釋文學形式的基本構成和主要體裁,而是從人類物種的、人類學意義上的社會學角度來解釋,也就是說,這些文化形式的問題往往參照的是人類學的維度而不是通常理解的社會學維度。
毋庸置疑,馬克思提出的意識形態理論在相關的文化對象與外在社會的條件和現實之間建立了一種聯系。這種聯系是現實變化的,也必然調解文化領域分支細微的構成關系。然而,人類學的研究方式采用的是一種系統性、一般性的方法,威廉斯用這樣的方法研究文化現象便回避了這些結構中特殊的、已經制度化了的歷史社會關系。對于這些關系,他只是用人類學的范疇加以描述,甚至借助這些范疇對文化類型的歷史發展變化進行了演繹和推導。因此,馬爾庫什指出,當要澄清這些社會因素是如何轉化為文化形式和體裁時,便陷入了一種理論極限。他寫道:“既然這些領域中制度上特別的歷史性被忽視和錯過,那么對其進行歷史的分析和處理就變得不可能,最終不可避免地表現為完全抵抗所有歷史處理方法的硬核,只能被理解為一個人類學殘留?!盵5](P85)
三、馬爾庫什意識形態批判的理論特質
馬爾庫什通過對幾種非歷史傾向的批判,形成了東歐新馬克思主義與西方馬克思主義的一種理論對話,也借此闡述了自己鮮明的觀點。其理論的獨特性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
首先,馬爾庫什的意識形態批判理論體現出了西方馬克思主義傳統的影響與東歐新馬克思主義立場的深刻融合。從根本上說,馬爾庫什對馬克思意識形態概念的根本定位與西方馬克思主義是相同的。他們都是從人本主義的立場出發,并肯定了馬克思的意識形態是具有功能價值的概念。例如,青年盧卡奇認為,正是資本主義物化的意識形態的廣泛蔓延,使人失去總體性,甚至使工人階級喪失了批判和革命的力量。因此,盧卡奇高度重視意識的作用,提出要克服物化,喚醒和建立無產階級的階級意識,進行意識形態革命,并最終保證無產階級革命的勝利。此外,葛蘭西的文化領導權理論,阿爾都塞的社會多元決定論,以及法蘭克福學派的馬爾庫塞、弗洛姆等人在深刻體悟了法西斯主義的精神創傷后對自主的高級文化解放的可能性的研究,等等,這些理論從不同層面論證了意識形態的功能價值,對此馬爾庫什高度認同。他指出:“一般而言,意識形態概念通常在馬克思主義的傳統中被理解為豐富化和具體化的上層建筑概念:它通過闡述什么是其作為意識形態的文化客體化的無以類比的成就,以及以何種方式它們可以反作用于經濟基礎,賦予文化上層建筑相對獨立性觀點以一種積極的內容。”[5](P72-73)這也正是馬爾庫什重視意識形態理論,將其視為一種社會批判的重要組成部分的根源所在。
但是,雖然移居西方資本主義社會,馬爾庫什仍然是“生活在西方的東方人”,他的思想深處還是具有東歐本土性的意識根源,曾經的社會主義政治信仰和理念促使他無法接受西方馬克思主義者對馬克思意識形態語境的自由發展和根本背離。他們“不允許自己的感情把自己置于右翼力量的控制之下,也不允許自己落入簡單化的、非此即彼的思想意識形態模式中;另一方面,他們又完全不同于其他的富有創造性、因而必須是異端的馬克思主義者”[6](P181)。這種膠著和糾結的情緒恰恰體現了馬爾庫什理論背景的復雜性和多元性,使他的批判具有一種內在的張力。
其次,除了理論背景的復雜性,馬爾庫什意識形態理論的獨特之處主要體現在研究方法的變化性和連續性上。在馬爾庫什的理解中,馬克思出于不同的批判目的,使用了“暴露的”和“解放的”兩種意識形態批判概念,這使得馬克思的意識形態理論具有異質性。對馬克思意識形態概念的異質性的理解體現了馬爾庫什變化性的研究思路。同時,馬爾庫什的連續性的方法論原則也使他不能同意阿爾都塞對馬克思“斷裂式”的理解,他更傾向于在變化之中找到理論內在的一致性和連續性。在我看來,雖然馬爾庫什明確區分了意識形態,但需要強調的是,他所進行的這種意義劃分并沒有嚴格和徹底的界線。尤其“解放的”意識形態概念和批判理論從某些角度上看也肩負著“暴露的”意義?!敖夥诺摹币庾R形態絕不排除揭露那些意識形態作品中受到的利益的直接影響和它們所引發的幻想。從“暴露的”功能到“解放的”功能的過渡與連接也是存在著理論和實踐的必然性的。
最后,馬爾庫什意識形態批判理論具有實踐品格。在西方馬克思主義的意識形態理論中,許多理論家借用馬克思“意識形態”概念的外殼,發展自己的意識形態理論,提出了更加具體甚至相異于馬克思的意識形態理論。與此相反,馬爾庫什的意識形態理論卻始終表現為對馬克思意識形態批判的一種理論再闡釋和具體的應用實踐。與其說馬爾庫什是在構建自己的意識形態理論,不如說他如實地把馬克思的意識形態批判用于具體的實踐。馬爾庫什立足于馬克思的文本,對馬克思的兩種意識形態批判意義進行了詳盡的解讀,并且高度評價了“解放的”意識形態批判的理論及實踐價值。不僅如此,基于對這種批判方式的基本認識,他把這種方法具體地運用于了對整個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理論的批判。他的批判嚴格地實踐了馬克思意識形態理論的“解放”意義。他揭示了在意識形態批判中出現的非歷史傾向,指出根本原因恰恰在于批評家本身將一些美學和人類學范疇當做不證自明的前提。不僅如此,通過對意識形態可能的總體化傾向的批判,馬爾庫什喚醒了一種反思的、掙脫束縛的批判精神,將意識形態批判指向了旨在歷史延續性地“解放”的烏托邦維度。
四、結語
應該說,馬爾庫什的意識形態批判理論是對馬克思思想的一種重新闡釋,是對西方馬克思主義理論的一種修正和補充,對馬克思主義的意識形態理論發展作出了貢獻。通過對意識形態批判的批判,馬爾庫什用具體實踐證明了馬克思意識形態理論的有效性。
面對馬克思主義傳統中對意識形態概念的差異性的理解,馬爾庫什以馬克思的全部理論著作為研究范本,合理梳理并歸納了兩種彼此區分又緊密聯系的意識形態概念。不僅如此,更重要的是馬爾庫什充分發掘了馬克思意識形態概念超越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二元對立的意義。一般認為,馬克思始終將意識形態理解為對經濟基礎的一種單向反映,這種觀點在一定時期甚至被極端地固定化和制度化。西方馬克思主義者也大多在反對馬克思的這種理解的基礎上主張意識形態的積極作用。馬爾庫什則指出,馬克思的意識形態批判已經超越了二元對立的理解模式,因為“解放的”意識形態批判所針對的那些理論和表述絕不僅僅是對經濟基礎的一種簡單反映,它們具有把現實的矛盾轉化為思想中的“現實的”力量,換句話說,它們具有重建意義甚至創造意義的力量。馬克思正是意識到了意識形態的這種力量才展開了“解放的”意識形態批判。因此,如果說,馬克思“暴露的”意識形態概念還是在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理論框架內的一種理解,那么“解放的”意識形態概念無疑已超越了這種二元對立的關系。馬爾庫什的這種理解表明,馬克思認識到了意識形態突破從屬性地位和功能的超越意義,從這個層面看,對解放馬克思意識形態概念的固有限制具有重要意義。
參 考 文 獻
[1]杰姆遜. 后現代主義與文化理論, 唐小兵譯[M]. 北京: 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
[2]G. MARKUS. Concepts of Ideology in Marx[J]. Canadian Journal of Politics and Social Theory,198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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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G. MARKUS. On Ideology-Critique-Critically[J]. Thesis Eleven,1995,(43).
[6]張一兵,胡大平. 西方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歷史邏輯[M]. 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3.
[責任編輯李小娟付洪泉]
Interpretation and Revision: Critique of Ideological Criticism
——On the Theory of Ideological Criticism of Markus
SUN Jian-yin
(School of Philosophy and Public Administration, Heilongjiang University,
Harbin, Heilongjiang 150080,China)
Abstract: In Marxist theoretical tradition, the issue of ideology occupies an important position. Markus reinterprets ideological theory of Marx and divides it into “exposed” ideological criticism and “liberated” one, which leads to the formation of his unique ideological theory. Based on this, the ideological criticism of Western Marxists is criticized and the non-historical aesthetic and anthropological tendency is revised.
Key words: Markus; Neo-Marxism of Eastern Europe; ideolog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