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屠本《十六國春秋》是依據殘本、大量搜集相關史料而成的輯補本,不是杜撰的偽書。判斷崔書是否亡佚有三個重要的標準,一是歷代書目是否載錄,二是歷代著作征引情況,三是屠本與其他著述內容異同比較中找出證明殘本存在的根據。崔鴻《十六國春秋》并未亡于北宋,直至明代中期仍然沒有亡佚,現可找出其流傳的基本線索,屠氏正是利用此殘本輯補成書的。殘本可能亡佚于明末清初。就屠本內容分析,其中部分內容未見其他典籍保存,這是殘本保存至明中期,并是屠氏使用殘本輯補的明證。
關鍵詞:屠本;《十六國春秋》;真偽
作者簡介:湯勤福(1950—),男,浙江杭州人,上海師范大學人文與傳播學院古籍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導師,從事中國史學史、中國思想史研究。
基金項目:上海市教育委員會重點學科項目,項目編號:J50405
中圖分類號:K09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0-7504(2010)01-0125-06收稿日期:2009-09-20
《四庫全書總目》記載:“(《十六國春秋》)舊本題魏崔鴻撰,實則明嘉興屠喬孫、項琳之偽本也。鴻作《十六國春秋》一百二卷,見《魏書》本傳。《隋志》、《唐志》皆著錄,宋初李昉等作《太平御覽》猶引之。《崇文總目》始佚其名,晁、陳諸家書目亦皆不載,是亡于北宋也。萬歷以后,此本忽出,莫知其所自來。證以《藝文類聚》諸書所引,一一相同,遂行于世……然其文皆聯綴古書,非由杜撰。考十六國之事者,固宜以是編為總匯焉。”[1](卷66)四庫館臣提出了幾個問題,一是今本《十六國春秋》為明萬歷時屠喬孫、項琳之偽本;二是其書亡于北宋,《崇文總目》之后便佚其名,晁、陳諸家書目未載;三是屠氏聯綴古書而成,非由杜撰。關于《十六國春秋》研究,自20世紀80年代后,陸續出現了一些成果,對解決這個問題起到了較大的作用①,然筆者以為還有一些問題當須辨明。
一、屠本《十六國春秋》是依殘本的輯補本
1993年,王薇對蘭暉堂初刊本(即屠本)進行了研究,指出該書保存著朱國祚、賀燦然、甘士價、項琳之、屠喬孫五人所撰五篇序文,并摘出屠、項序中所說成書原委:“(崔書)今殘缺淪亡,學士罕得睹其全,余竊痛之。頃以讀札余間,共中表項君博采賾探,詮次補茸,爰經日月,漸克成編”,又引賀序中贊頌屠喬孫“沉洽六籍,泛濫百家,乃博考旁稽,綴遺搜逸,暨項群玉氏爰訂斯篇”一語,說明屠喬孫等人實為“校訂”,并非作偽[2]。該文實將屠氏著書及時人對此書認識說得十分明確。然而至今仍有一些學者對此文不甚關心,仍然認同《四庫全書總目》的觀點,即今本《十六國春秋》是屠、項“聯綴古書而成”的作偽之本。
筆者同意王薇提出的屠本是依據《十六國春秋》殘本進行補輯的觀點。因為屠序中有“今殘缺淪亡”、“詮次補茸”兩語,正說明屠喬孫看到了殘本而進行補輯的。或許有人會反對這種說法,因為屠氏未明說根據殘本補輯。事實上,幫助屠氏進行校勘的趙琦美便藏有一冊《十六國春秋》①,難道屠氏輯補時會不利用它嗎?況且屠序中已經明說“博采賾探,詮次補茸”,這一“補”字恰恰正說明了他利用了殘本!盡管屠氏依據殘本內容不詳、出處未載、數量不明,但他在序中已經說明自己“博采賾探,詮次補茸”,并非作偽,因此四庫館臣說輯補本是屠喬孫等“巧附斯義以售其欺”的偽作是極為錯誤的。可見,王薇認為屠本是“據舊本殘卷修補而成”,可視為定讞②。
二、《十六國春秋》殘本亡于明末清初
王薇一文論證屠本《十六國春秋》是輯補本,其根據甚為扎實,然論述崔書非亡佚于北宋時則資料大為不足,好在陳長琦等人撰寫的論文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一些內容。
在筆者看來,判斷崔書是否亡佚,有三個重要的標準,一是歷代書目是否載錄,二是歷代著作引用情況,然必須甄別其是否轉引其他著述,三是于屠本與其他著作內容異同比較中找出證明殘本存在的根據。
在此,筆者根據所接觸到的內容③,大致說一下《晉書》編成后崔鴻《十六國春秋》流傳過程,以證實此書不但不是亡于北宋,乃至明代萬歷時也未亡佚,由此證明屠本是利用殘本輯補而成。
四庫館臣說《十六國春秋》亡于北宋,確實是大錯。館臣依據是宋仁宗景祐元年(1034)王堯臣等奉敕撰《崇文總目》及南宋晁公武、陳振孫書目中未載此書,作出亡于北宋的結論。實際上,《崇文總目》是據三館(崇文院、集賢院與史館)及秘閣之書而成,此書不載,僅能說明官府未藏此書;而晁、陳兩氏所著《郡齋讀書志》、《直齋書錄解題》為私家書目,其書不載,也只能說明他們二人未見此書,并不等于當時崔書已佚。其實,稍晚一些的趙希弁說得更為清楚:“張天錫曰:太清張大豫曰鳳凰,不知颕何所據而言。或云出崔鴻《十六國春秋》。鴻書久不傳于世,莫得而考焉。”④可見,四庫館臣以此為據實是一大失誤。
《崇文總目》未載《十六國春秋》書名,而事實上當時該書確實存在。仁宗時曾為館閣校勘、編修官的宋敏求撰《長安志》,其中就引《十六國春秋》數處⑤。《崇文總目》修成后數十年,司馬光撰《資治通鑒》也將《十六國春秋》作為撰寫兩晉南北朝的重要參考文獻。據筆者統計,《通鑒考異》明確提到用《十六國春秋》進行考證者30處,不少內容明確說以此書為準⑥。
不過,司馬光所用《十六國春秋》并非完璧。晁說之曾說:“累年來嘗欲求崔鴻《十六國春秋》、蕭方等《三十國春秋》,勤未之得。司馬公休言溫公所考《十六國春秋》亦非崔鴻之全書,則后世之書未多于古也。”[3](卷15,《答賈子莊書》)文中所提公休即溫公之子司馬康,他曾參與《資治通鑒》的謄抄,所說當無可疑。
那么,晁說之“累年來嘗欲求崔鴻《十六國春秋》”未得,能否作為亡佚的確切根據?回答是否定的。與晁說之同時代的劉羲仲,是協助編寫《通鑒》的劉恕的長子,他撰《通鑒問疑》一卷,其中用《十六國春秋》進行辨疑,這說明該書確實存在⑦。顯然,晁說之“嘗欲求”而未得,只是說想購買或抄錄的愿望未能實現而已,晁氏愿望未實現,不等于此書已經亡佚。
直齋、郡齋未錄《十六國春秋》之名,是不是說明它在北宋后期完全亡佚了呢?筆者認為也不對。雖然直齋、郡齋學問博洽,私家藏書頗豐,但不能由此推論他們未見之書便是亡佚了。其實,南宋不少學者在著述之中引用過《十六國春秋》,雖然不能肯定這些學者看到的《十六國春秋》是殘本還是足本,此書未亡則是事實⑧。茲引一些資料來證明此書在南宋沒有亡佚。
南宋羅泌《路史》卷二六“賨”字條、孔傳《東家雜記》卷下“廟外古跡”條載“群鵲數萬銜土培城”條①、高似孫《硯箋》“銀硯”條、高似孫《緯略》卷六“冰魚”條、潘自牧《記纂淵海》先后引《十六國春秋》8條資料,均注明是從《十六國春秋》中摘錄。另外,吳淑《事類賦》②、隆興進士孫逢吉《職官分紀》③、成書于南宋中期的《錦繡萬花谷》的《后集》、《續集》也引用7處。上述不少注明“載”、“見”字樣,顯然他們看到過《十六國春秋》。
據筆者所見,南宋最晚記載《十六國春秋》者當是祝穆和謝維新。祝穆《古今事文類聚后集》卷三九“射牛不中”條、謝維新《古今合璧事類備要》(該書刻于寶佑丁巳年,離宋亡僅20余年)前集、后集、別集均有引自《十六國春秋》的資料。如此看來,《十六國春秋》一書到南宋末年并未全亡。
或許有人認為這些書只是引用《十六國春秋》某些資料,還難以證實此書存在。那么,這里舉兩段更為明確的資料。
南宋后期著名學者王應麟《玉海》卷四一中著錄《十六國春秋》,說:“《國史·志》:鴻書世有二十余卷,舊志乃五十余卷,蓋獻書者妄分篇第。”④王應麟曾“假館閣書讀之”[4](卷438,《王應麟傳》),可見他完全可能讀到官府所藏這一殘本,否則不可能說這些話。其撰《通鑒地理通釋》卷一三也曾引《十六國春秋》。實際上,宋末黃震《古今紀要》說得更清楚,他在“崔鴻”條下稱《十六國春秋》一書“然多遺失,不錄江左”。“然多遺失”是指大部分亡佚,而非不存于世!“不錄江左”則指未載東晉之事。不是親見此書,恐怕不會如此說的。
一些學者認為《十六國春秋》在元代流傳情況不明⑤。筆者認為仍有蛛絲馬跡可尋。元耶律楚材之子耶律鑄有《雙溪醉隱集》六卷,卷六有《花史序釋》一文,下有小注:“櫻桃,石趙鄭后之名也。見崔鴻《十六國春秋》。”⑥元富大用《古今事文類聚新集》卷三一“蘇劉耆儒”條亦明確注明出于《十六國春秋·前秦錄》。盡管這兩條資料有可能是他們轉引其他著作,但至少存在他們接觸到《十六國春秋》殘本的可能。這還可以從殘本在明初存在作為旁證。
四庫館臣說“萬歷以后,此本忽出,莫知其所自來”,此語大謬!除其他學者指出的毛氏《汲古閣珍藏秘本書目》、葉樹廉等人均接觸到《十六國春秋》,筆者補數條重要資料以證之。
明初人王祎撰《大事記續編》卷三二“匡朋”條下注釋極需注意:“《十六國春秋》:乾歸常以叱豆渾為匡朋太守。又,《方輿記》:綏州延福縣有隋匡州城,疑即匡朋。”⑦乾歸即乞伏乾歸,據《晉書》載:“太元十四年,苻登遣使署乾歸大將軍、大單于、金城王。南羌獨如率眾七千降之……鮮卑豆留■、叱豆渾及南丘鹿結并休官曷呼奴、盧水尉地跋并率眾降于乾歸,皆署其官爵。”[5](卷125,《乞伏乾歸載記》)然書中未說授予叱豆渾為何官爵。事實上,筆者至今未查到乾歸授叱豆渾為匡朋太守的出處⑧,顯然王祎所見者當為《十六國春秋》殘本!
據筆者所查,《永樂大典》共摘錄《十六國春秋》相關資料5條,其中2條明確寫明轉引自《太平御覽》⑨,另外3條如下:
與第一條文字相類似的記載有兩處,一是《初學記》卷一八、一是《太平御覽》卷四〇四,兩者完全相同,但兩書均無《永樂大典》中的“約己貞清”中的“約己”兩字。而無“約己”兩字則不成文字!《晉書》記載文字差異更大,不在“轉抄”可能性之內。第二條又見《太平御覽》卷一二五,但“國祚”作“國符”。第三條文字完全同于《初學記》卷一八與《太平御覽》卷四〇四所載,然《初學記》與《太平御覽》均寫明出處為《后秦錄》,而《永樂大典》自稱引自《崔鴻后集》,不說引自《初學記》、《太平御覽》,應該說與兩書無關。因為《永樂大典》引自于類書一般均在前面寫明。可見,此3條資料完全可能來自《十六國春秋》殘本!另外,明嘉靖時期的楊慎也曾接觸到殘本①。楊慎所著《丹鉛余錄》卷一四“江橋頭闕下市”條中明確稱“見《十六國春秋》”②。至于萬歷間幫助屠氏校訂的楊琦美家藏《十六國春秋》一冊、毛晉《汲古閣書目》都載入抄本《十六國春秋》③。更為重要的是明末徐■《紅雨樓書目》明確載有“《十六國春秋》四十三卷”[7](卷2)。其書成于萬歷三十年,雖后來陸續有所增加,但絕非屠本。楊慎雖死于清順治二年(1645),亦有可能接觸到蘭暉堂本《十六國春秋》,但若是該本,則應該是完璧,不應是殘缺的四十三卷!由上可證,四庫館臣所謂“萬歷以后,此本忽出”是難以令人信服的。
顯然,《十六國春秋》自北宋后直至萬歷年間一直流傳著,并未真正亡佚。由此,屠氏完全有條件據殘本而輯補!依筆者愚見,殘本大致亡佚于明末清初。因為明末國內動亂不堪,而清乾隆時則修《四庫全書》,從各地大力搜尋圖書,除屠本《十六國春秋》外,其他殘本未能出現,說明殘本至少到乾隆修四庫時已經亡佚④。
三、從屠本內容判斷輯補狀況
如果說上述引文僅是從北宋之后歷代學者引文和書目所載來判斷,只能屬于外證的話,那么下面從屠本文字與現存典籍進行比較,從內證方面來分析屠本利用殘本輯補的狀況。因為只有找出屠本與其他諸書文字內容的差異,才能更加明確地證實屠本是利用《十六國春秋》殘本進行輯補的。筆者發現屠本所載文字在其他諸書中沒有保存的內容主要集中在卷六到卷一六諸卷中,共計達數十條。筆者以為此11卷至少說是屠氏依據的殘本的主要內容⑤。茲以一些例子來加以論證。
屠本卷二《前趙錄》載:“劉聰字玄明,一名載,淵第四子也。母張氏懷聰在孕,夢日入懷,寤以告淵,淵曰:‘此吉征也,慎勿言。’自是十五月而生聰,夜有日光之異,形體非常,左耳有一白毫,長二尺余,甚光澤。幼而敏悟好學,博士朱紀大奇之。年十四,究通經書、百家之言,《孫吳兵法》靡不誦之。工草隸書,尤善屬文,著《述懷詩》百余篇,賦頌五十余篇。十五習擊刺,猿臂善射,彎弓三百斤,膂力驍捷,冠絕一時。”這是一段比較完整的記載,表一將《太平御覽》、《晉書》與屠本這一內容的主要異同之處進行了比較(見下頁)。
通過比較,屠本同《晉書》4段,同《太平御覽》2段。屠本與《太平御覽》用詞十分類似,然屠本較詳細,因此可以排除屠本摘抄《太平御覽》之可能。《晉書》語言拖沓,不精練處甚多,而屠本則較精練,很少贅詞。或許有人認為:正是屠本對《晉書》內容進行加工,才形成較簡明的特點。這當然能說得通。然筆者以為,如果屠本據《晉書》修訂,那么不必再參照《太平御覽》再次修訂,就不會出現與《太平御覽》過多相同文字。況且,《晉書》“工草隸,善屬文”六字甚為精練,屠氏等人“修訂”時完全沒有必要加上“書”、“尤”兩個贅字。因此,比較合理的解釋是,屠本此段或為殘本內容。而且,將《晉書》文字說成是這一殘本內容的修訂也完全合情合理。
如果上述一例還不能說明問題的話,此再舉其他例證來說明。屠本卷三六《前秦錄》載:“丁亥,堅徙關東豪杰及諸雜夷十五萬戶于關中,處烏丸雜夷于馮翊、北地,丁零翟斌于新安、澠池。徙陳留、東阿萬戸以實青州。諸因亂流移,避仇遠徙,欲還舊業者,悉聽之。”記錄相關內容的典籍還有兩處:一為《資治通鑒》,一為《晉書》⑥。值得指出的是:其一,屠本與《資治通鑒》均稱“十五萬戶”[8](卷103),而《晉書》作“十萬戶”;其二,“丁亥”這一時間,無論《晉書》與《資治通鑒》均無記載。筆者查閱了《太平御覽》、《冊府元龜》、《通志》等書,均未見有“丁亥”這一具體時間。顯然,屠本此條并非抄錄其他諸史,而是崔鴻所撰原始文字。又,屠本卷一〇《前趙錄》有喬晞一傳,稱其“前部人”⑦,而《晉書》等正史均無傳,提及喬晞時亦未稱其籍貫,《太平御覽》等書所引也無籍貫。實際上,目前所見諸書均無喬晞“前部人”的記載。類似之例還有許多。屠本卷四二《前秦錄》:“梁讜,字伯言,略陽氐人也。博學有雋才,仕健為著作郎,稍遷至中書令。堅既即位,出為安遠將軍、幽州刺史,鎮薊城。未幾,進位侍中。讜與弟熙俱以文藻清麗見重一時。時人為之語曰:‘關東堂堂,二申兩房,未若二梁,環文綺章。’”據筆者所查,諸書中《太平御覽》卷四九五引文雖最為齊全,但無梁讜籍貫,仕宦情況也不如屠本詳細。同時,筆者未查到“略陽氐人”的記載。屠本卷七五《前涼錄》:“張頎,仕天錫為西域校尉。天錫僭位年,頎以舊怨殺曲儉。儉臨刑,具言取之后。頎見白狗,以刀斫之,不中。頎便倒地不起,左右見儉在傍,遂暴卒。”此事在《太平廣記》、《還冤志》、《法苑珠林》中均有記載。《太平廣記》卷一一九“曲儉”條原注:“出《還冤志》”;《還冤志》原文為:“晉西域校尉張頎,以怨殺曲儉。臨死,有恨言。后傾,夜見白狗,自拔劍斫之,不中,頎便倒地不起。左右見儉在旁,遂以暴卒。”顯然,《還冤志》稱張頎為“晉西域校尉”,屠本則歸入前涼,兩者文字差異也較大,顯然屠本不是輯抄《還冤志》。那么,是不是會從《法苑珠林》中抄入?回答也是否定的。《法苑珠林》載:“依崔鴻《十六國春秋·前涼錄》曰:張頎,安定馬氏人。初頎之殺曲儉,儉有恨言,取之是月,光見白狗,拔劍斫之,頎委地不起,左右見儉在傍,遂乃暴卒。”[9](卷10)屠本沒有“安定馬氏人”,如果是回抄《法苑珠林》,那么一定會將籍貫抄入,這是撰史的常識。由此,只能說明這條資料是崔鴻所撰的原始文字。類似例證尚多,難以一一舉證。顯然,用屠本是回抄諸書來否定《十六國春秋》殘本存在、指責屠氏作偽的觀點是難以解釋得通的。
上面是列舉時間、籍貫的例子,下面列舉官爵例證。屠本卷八五《西秦錄》:“建義二年……秋七月,秘宜與其弟莫侯悌眷率眾三萬余戶來降,國仁拜秘宜鎮東將軍、東秦州刺史,悌眷鎮南將軍、南梁州刺史。”其他史籍記載如表二。
據筆者所查,《晉書》、《資治通鑒》、《冊府元龜》、《太平御覽》及《通志》等史籍中均無秘宜與其弟擔任“鎮東將軍”、“鎮南將軍”的記載。顯然,這條史料是不可能抄自其他諸書,那么就只有一個比較合理的解釋,即它是原始文字。
上述數例均是屠本記載比現在所見到的其他史籍內容更多,甚至有些內容未見其他諸書的記載,這是屠本依據殘本輯補的重要根據!由此可見,錢大昕、王鳴盛、四庫館臣認為,屠本《十六國春秋》是明朝萬歷年間的屠喬孫、項琳作偽一說實在站不腳。章學誠《乙卯札記》稱:“今本《十六國春秋》復文甚多,至殘文剩語不成篇章者,皆出采輯補綴,痕跡顯然。”[10]章學誠強調屠氏作偽,亦不成立。其所言屠本“復文甚多”,正是屠氏依據殘本,又輯補其他典籍資料,校勘未精,才造成復文甚多的原因!否則,我們就很難解釋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綜而言之,屠氏《十六國春秋》是依據殘本輯補之書,不能說它是作偽,因而其書具有相當的史料價值。限于篇幅,屠本的史料價值,筆者將另撰專文論述。
參 考 文 獻
[1]四庫全書總目[M]. 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2]王薇. 《十六國春秋》考略[J]. 古籍整理研究學刊,1993,(3).
[3]晁說之. 景迂生集[M]. 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4]脫脫. 宋史[M]. 北京:中華書局,1985.
[5]房玄齡. 晉書[M]. 北京:中華書局,1974.
[6]永樂大典[M]. 北京:中華書局,1960.
[7]晁氏寶文堂書目[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
[8]司馬光. 資治通鑒[M]. 北京:中華書局,1956.
[9]釋道世. 法苑珠林[M]. 北京:中華書局,2003.
[10]章學誠. 乙卯札記[M]. 叢書集成本.
[責任編輯王雪萍]
Some Problems about the Authenticity of
Histories of Sixteen Kingdoms by TU Jie-sun
TANG Qin-fu
(College of Humanities and Communications, 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34, China)
Abstract: Histories of Sixteen Kingdoms by TU Jie-sun is an extended edition being formed according to incomplete version and by collecting lots of relative historical facts but not a fake book. There are three important standards in judging whether Sixteen Kingdoms by CUI Hong is lost or not. The first is whether it is recorded or not by various historical documents .The second is whether it is cited or not by ancient books many times. The third is finding the evidence to show the incomplete version exists by comparing and contrasting the edition by TU Jie-sun with other ancient books. Edition by CUI Hong does not disappear in Northern Song Dynasty and still could be seen until mid-Ming Dynasty. Now basic clues of its popularity can be found. TU Jie-sun collects scattered historical facts of incomplete version which probably disappears at the turn of Ming and Qing Dynasty and this book comes into being. Analyzing its content of edition by TU Jie-sun, we can see some of the content is not found in other ancient books. This is obvious evidence about the incomplete version being kept until mid-Ming Dynasty and TU Jie-sun’s collecting scattered historical facts of the incomplete version.
Key words: edition by TU Jie-sun; Histories of Sixteen Kingdoms; authentic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