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慧艷
(晉中學院 文學院,山西 晉中 030600)
晉城方言百年來入聲韻的演變
原慧艷
(晉中學院 文學院,山西 晉中 030600)
文章采用歷史比較法和實地調查法,對晉城方言百年來入聲韻的演變作了分析,可以看出晉城方言入聲韻順應著入聲舒化這一漢語語音歷史演變的總趨勢。經過百年的演變,有一些入聲字讀為舒聲或舒入兩讀。但是最終的舒化,還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晉城方言;入聲韻;舒化;舒入兩讀
晉城市位于山西省東南部,晉城方言屬晉方言邯新片獲濟小片(侯精一,1999)。上世紀初,瑞典語言學家高本漢詳細記錄了晉城方言的1358個漢字的聲韻,現已過去整整一個世紀,晉城方言發生了一些變化,本文僅就晉城方音入聲韻的變化試做淺析。
本文語料來源:初期:高本漢《中國音韻學研究》第四卷《方言字匯》記載的1358個字為主要材料。中期:晉城城區70歲左右的發音人。后期:晉城城區20歲左右的發音人。
文章表格中的“+”表示本字讀音與上面讀音相同。
晉城方言同其他片的晉方言相同,入聲也收喉塞尾[?],入聲字在單念或處于詞的后字時,喉塞韻尾不是非常清晰,但是處于詞的前字時,喉塞尾非常明顯。
晉城方言的入聲韻自成系統,簡單而整齊地分為兩組八韻,高本漢所記錄的入聲韻:一組以[a]為主要元音,包括[a?、ia?、ua?、ya?]四韻;一組以[?]為主要元音,有[??、i??、u??、y??]四韻。現在的入聲韻是:一組以[?]為主要元音,包括[??、i??、u??、y??]四韻;一組以[?]為主要元音,有[??、i??、u??、y??]四韻。第二組以[?]為主要元音的入聲韻主要元音及所轄范圍百年來沒有變化,第一組入聲韻所轄范圍也沒有變化,只是主要元音由[a]高化為[?],元音高化是漢語語音發展的規律之一,也是晉方言普遍存在的語音現象。下面重點討論的是一些特殊的、有明顯變化的語音現象,如細音變為洪音,入聲舒化、入舒兩讀等現象。
表1顯示:20世紀初期,通攝合口三等精組入聲字讀細音,與通攝合口一等精組入聲字是有區別的,如:“族通合一[t?u??]≠足通合三[t?y??],速通合一[?u??]≠肅通合三[?y??]”,并且在前期和中期仍然保持區別,但“肅”同時具有了洪音和細音兩讀,顯示了這些字在逐步由細音向洪音演變。

表1
侯精一先生曾把這一點作為晉方言分立的補充標準并做過詳細的闡述,且認為“通攝合口一等與合口三等精組入聲字今韻母讀音有分別,在晉語區具有相當大的一致性”。[1]但是,近年來在晉城方言中卻有了很大的變化,在后期,通攝合口三等已經歸并入通攝合口一等中去,顯然是受到普通話的影響。
表2中的字,20世紀初期都讀齊齒呼[ia?],而后逐漸向撮口呼[ya?]演變。到中期,七個字中只有四個字變為撮口呼,到后期七個字均變成撮口呼。
在普通話中,這幾個字已經舒化,其韻母都是撮口呼。晉城青年人在吸收了普通話撮口呼的同時,保留了本方言中的入聲韻。這是在“本方言的音系所許可的范圍內吸收權威話的語音成分,從而在語音上向權威話靠攏”[2]。因為“每個方言的語音系統都是一個自身完備的內部各成分之間相互依存、制約的系統”,它的音變是“充分利用自身語音系統內的與普通話近似的成分,作自我調節”。[3]

表2
在晉城方言中,古入聲字大部分仍讀入聲,一小部分則以不同程度的舒化形式出現,有的已完全舒化,有的則舒入兩讀。我們僅就高本漢所列有所變化的字來討論入聲舒化現象。
表中共19個字,20世紀初期,這些字尚屬入聲,有喉塞尾,而前期有4個舒化,1個兩讀;中期有10個舒化,1個兩讀;到后期,這些字已經全都舒化了。從上表可以看出,濁聲母字有10個,清聲母字有9個,這說明清、濁聲母均有舒化現象,并且濁聲母字所占比例較大。濁聲母舒化后的聲調走向:4個歸去聲,6個歸陽平,遵循著“次濁聲母舒化后歸去聲,全濁聲母舒化后歸陽平”這一規律。清聲母舒化后的聲調走向:5個歸去聲,1個歸陽平,2個歸陰平,1個歸上聲。這樣,舒化后歸去聲的字最多,其他聲調則很少。
以上是入聲舒化后聲母和聲調方面的一些特點,在韻母的變化上,也有一些值得注意的現象。1、主要元音低化。如:達、拔、伐、狹、鴨等字,它們失去喉塞音韻尾[?],主要元音仍然保持著低元音。2、主要元音高化。這種變化又可分為兩類,一類是入聲韻的主要元音連同塞音韻尾[?]一起丟失,只留下介音[i、y],這時介音上升為主要元音。如:泣、匹、僻、郁、獄、欲等字。另一類是主要元音由[a]變為[e]、[?]、[u],舌位明顯高化。如:a→e,脅協;a→?,錯索;a→?,漠;a→u,卜。3、韻母復元音化。單元音韻母入聲字,舒化后變成了復元音韻母。如:賊。4、整個韻母發生變化。如:肉。

表4
表4中的字,在百年來的語音演變中表現出不同階段的舒化,它們在不同的語詞中有舒入兩種不同的讀音。如:“樹葉[i???]、葉[iε?]劍英”、“一百[p???]塊錢、百[?PE]十來個”、“叔[?u?]叔、叔[?u???]伯兄弟”等等。從個別字的演變中,似乎還看不出舒入兩讀的整體演變規律,但是,舒入兩讀字的舒聲讀法與完全舒化字基本相同,即全濁聲母字的舒讀調為陽平,次濁聲母字的舒讀調為去聲。
很顯然,舒入兩讀字的舒聲讀法走的是與完全舒化字相同的道路。入聲消失是漢語歷史演變的總的趨勢,而舒入兩讀的現象是入聲消變這一總趨勢的一種過渡性表現。王福堂先生在講到語音變化的方式時曾說,“語音的變化大多采用漸變的方式。這是由語言的漸變性決定的”[4]。一個字在某些語言環境中保留入聲,在另外一些語言環境中變成舒聲,這本身就是中古入聲在向舒化發展過程中漸變性的表現。
1、入聲韻的主要元音越低,塞尾越易脫落。黃家教先生在《從“等”來看廣州方言入聲消失的跡象》一文中指出:入聲韻的主要元音偏低,音時就長,入聲韻塞音韻尾就會逐漸模糊(1984)。王洪君先生也曾指出:山西境內方言入聲韻“其趨向是元音越低,塞尾越易脫落”[5]。我們從上面的表格中就可以看出,表3和表4總共列出25個字,屬于低元音[??]韻舒化或入舒兩讀的是14個字,而屬于央元音[??]韻舒化或入舒的是11個字。可見低元音[??]的舒化要比央元音[??]的舒化容易。
2、詞尾的影響。在晉城方言中,入聲字兒化后一律讀舒聲,如“樹葉兒[?i?r]”;入聲字加“子”尾,不僅入聲舒化,而且韻母是要發生變化的,如“鴨子[i:a?]”。這種現象勢必形成喉塞尾的脫落和舒化。
3、文白讀的分立。在晉城方言中,雖然沒有形成系統的文白分立,但是受普通話的影響,一些入聲字就出現了入舒兩讀的情況(見表4),入聲讀音是白讀,舒聲讀音是文讀。由于晉城方言在逐漸向普通話靠攏,舒聲讀音會逐漸取代入聲讀音,這也就導致了入聲舒化。
4、普通話的影響。對于晉城方言不常用而普通話(尤其是普通話書面語)經常用到的字,許多都發生了舒化。如“脅、協、泣、郁”等字。
從整個漢語語音發展的趨勢看,入聲舒化是漢語語音歷史演變的總趨勢。晉城方言也順應這一演變趨勢,經歷了百年的演變,有一些入聲字變為舒聲或舒入兩讀。但是最終的舒化,還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這是由語言系統的穩定性和入聲本身的穩定性以及周邊晉方言環境共同決定的。
[1]陳忠敏.上海市區話語音一百多年來的演變[J].中國東南方言比較研究叢書(第1輯),1995.18-31.
[2]高本漢.中國音韻學研究[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1.
[3]侯精一.現代晉語的研究[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9.
[4]魯國堯.魯國堯語言學論文集[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2003.82-83.
[5]沈慧云.晉城方言志,[M].山西:山西省社科院,1983.
[6]王福堂.漢語方言語音的演變和層次[M].北京:語文出版社,1999.3
[7]王洪君.入聲韻在山西方言中的演變[J].語文研究,1990,(1):12.
The Evolution of Rusheng Finals(入聲韻)i n Jincheng(晉城)Dialect during 100 years
Yuan Hui-yan
(Jinzhong University,Jinzhong,Shanxi,030600)
Based on the historical-comparativemethod and the data investigated by the author,this article focuses on the evolution of Rusheng finals in Jincheng dialect during 100 years.In Jincheng dialect,the glottal stop of Rusheng finals is vanishing,some characters have two phonetic formswith glottal stop or vowel final after the evolvement in 100 years.So the trend of Rusheng finals in Jincheng dialect is vanishing of the glottal stop gradually,this change will take a long time.
Jincheng dialect;Rusheng finals;the evolution
H172.2
A
1673-2014(2010)06-0045-03
2010—10—07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資助項目(07AYY002)。
原慧艷(1974- ),女,山西長治人,講師,主要從事方言學研究。
(責任編輯 王建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