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是美國“必需”的敵人嗎？

【美】道格·班道

美國的軍費幾乎相當于世界所有其它國家軍費的總和。除去通貨膨脹因素后的折算，華盛頓當前的軍費已經超過了冷戰時期、朝鮮戰爭和越南戰爭。

美國前總統小布什竟把對付恐怖分子的戰爭稱作“第三次世界大戰”。恐怖分子雖然邪惡，但不足以對美國構成實在的威脅。

衰老窮困的“第三世界”專制政權，也不構成重大威脅。在過去的30年里，美國干涉、入侵以及轟炸的國家有：格林納達、黎巴嫩、巴拿馬、伊拉克（兩度）、索馬里、塞爾維亞和阿富汗等。美國還威脅打擊或以敵國對待另一些國家，包括古巴、伊朗、朝鮮、敘利亞。就是把上述國家的軍事力量加在一起，也比不上美國一個航母編隊的火力。

還有誰？俄羅斯是某種程度的“當前的敵人”，但今日的莫斯科已無法與冷戰時的蘇聯相比。蘇聯已經解體，它的各加盟共和國已經退出蘇聯并倒向西方，歐盟的GDP是俄羅斯的10倍以上，其軍費也高于俄。最重要的是，俄羅斯已不再將控制世界列入莫斯科的日程。就是最民族主義的俄國人也不會去自殺，對美國發動戰爭就是自殺。

再就是中國了。某種程度上，“黃禍”是美國空前擴大軍費的最新借口。

10年前，忙于推動伊拉克戰爭的“建立新的美國世紀”計劃宣稱：“提升美國在遠東地區的軍力，是應對中國上升為強國的關鍵。”美國“安全政策中心”甚至說，中國希望能夠“在軍事上打敗我們”。有關“敵人中國”之類的書隨處可見，包括杰德·巴賓和愛德華·廷珀雷克的《攤牌：為什么中國想同美國作戰》、理查德·伯恩斯坦和羅斯·芒羅的《未來與中國的沖突》等。

美國政府則打著較有分寸的官腔，但其對華政策的基礎仍舊是擔心。負責亞洲和太平洋安全事務的助理國防部長華萊士·格雷格森今年1月初對議會說：“中國在發展其它（軍事）能力，這種能力在改變地區的軍事平衡，會對海洋、天空、外太空和網域的進入施加限制，或讓中國能夠對其鄰國實施軍事侵略或威壓。”

五角大樓的年度報告又在提醒中國軍事能力的增強。幾周前，美軍太平洋司令部司令羅伯特·威拉德海軍上將在議會軍委會的聽證會上說，中國的“軍事現代化計劃引起本地區和美軍太平洋司令部的關注”。

似乎華盛頓的許多人在搜尋下一個“必需的”敵人。

這是一種堂吉訶德式的搜尋。那個窮困、內斗的中國已經消失。今天的中國更加繁榮、開放，與外界的聯系更加緊密，比從前更加負責任。確實，中國不是美國的盟國，但肯定不是敵人。在某些事務中，中國是“戰略伙伴”，在另一些事務中，中國是“戰略競爭者”。

所有這些都不應讓美國的決策者吃驚。在過去的20年里，美國控制了世界，并能夠不成比例地把自己的意志強加給別國。任何國家，如果違背了華盛頓的意志，就被看作有敵對的甚至邪惡的意圖，就是罪過。然而，期望別的國家的立場總是與美國保持一致，是沒有道理的。

華盛頓同北京顯然有著重大問題要面對：人權、核擴散、軍事透明、貿易、全球經濟合作、伊朗、恐怖主義。也有緊張：中美的經濟競爭正擴展到非洲和拉美，遠東地區的安全也令華盛頓擔心。美國所面對的挑戰是實在的。但最好的反應，是深思熟慮的細致的外交，而不是想當然地散播驚恐。

最重要的是，華盛頓和中國之間盡管存在嚴重分歧，但任何一件事都不足以引發戰爭。從安全利益相互沖突的所有議論來看，北京既無意愿也無力量去威脅美國。何時中國才會擁有嚴重威脅美國的能力，也是難以說準的事。

北京軍力的增長是現實的，但也是可以估量的。去年中國官方的軍費數額是710億美元，高于除美國之外的其他國家。而美國今年的軍費將達7000億美元，除去在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支出，還將超過5300億美元。華盛頓遠遠超過了中國：美國擁有最現代的核武器，最先進的空軍，有很多航空母艦，且美國在繼續以4倍至7倍于中國的軍費數額領先。

此外，美國同除俄羅斯以外所有的工業大國結盟，而中國卻被與之發生過沖突的國家包圍著：印度、日本、俄羅斯、韓國和越南。就是中國有開戰的能力和愿望，不利的處境也讓他難以發動一場侵略戰爭。

其實華盛頓的真正的問題不是防衛，而是支配。例如，威拉德海軍上將就曾說，中國的軍事能力“像是用來挑戰美國在這一地區的作戰行動自由，如果需要，還可用來加強中國對其鄰國的影響，這些國家包括美國在這一地區的盟國和伙伴”。簡言之，困擾美國官員的是，如何保持華盛頓在任何時候干涉任何地區的能力，甚至包括對中國邊境的干涉能力。

中國的（軍力）發展看起來是一種威脅，但只是威脅到華盛頓的全球野心。不再能夠任意干涉，可能讓美國決策者感到恐慌，但那個（美國任意干涉的）世界已成過去。今天的世界是，各個國家都在發現自我。

中國可以用少得多的費用建立起可靠的威懾力量，而美國要保持它的進攻能力以壓倒中國，則需要大得多的費用。而且，在這個不尋常的金融危機和到處都有社會需求的年代，美國沒有錢浪費在保持全球“獨超”的企圖中。對于諸如日本、韓國和澳大利亞等友好國家來說，更好的辦法是合作防衛，鼓勵中國自律，而不是讓美國在任何情況下，必須保衛每一個國家，去對付各種可能的對手。

美國有自己的重大利益，但不是所有的利益都是重大的。而且，不是所有的利益都值得用戰爭獲取。美國的決策者應該以感激的態度珍惜和平所帶來的利益，而不應使用大量的軍力，花費空前多的軍費，去繼續實行亂七八糟的干涉政策。華盛頓應該終止全球干預，避免對外沖突，減少不必要的軍隊，削減浪費的軍事支出，而不是尋求另一個敵人。

最后，美國應該尋求同中國建立合作關系。兩國間的分歧是現實的，嚴重的，但是21世紀的前途，很大程度上取決于現在的和未來的全球超級大國之間的關系。當年的國際秩序讓美國崛起，而未造成世界沖突；德國的崛起卻引發了兩次人類歷史上最慘的戰爭。讓中國以美國而不是德國的模式進入國際舞臺，符合世界人民的利益。

現在是美國真正改變其對外政策的時候了。現在是讓防衛而不是支配，成為美國戰略基石的時候了。▲（作者是美國卡托研究所高級研究員，本文由高東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