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轉化醫學角度看中醫藥防治病毒性肝炎的研究前景＊

江 鋒，葉永安

（北京中醫藥大學東直門醫院，北京 100700）

轉化醫學（translational medicine），或稱為轉化研究（translational research），是2003年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路線圖計劃（NIH roadmap）中提出的新概念，也是未來醫學研究和發展的主要模式。它的核心是要將醫學生物學基礎研究成果迅速有效地轉化為可在臨床實際應用的理論、技術、方法和藥物，從而在實驗室到病房（bench to bedside，簡稱 B2B）之間架起一條快速通道。轉化醫學的興起給以臨床為基礎的中醫藥研究提供了一個良好的發展機遇，可以更好地促進和加快中醫藥研究向更高水平邁進，實現新的飛躍［1］。

1 現代醫學模式的轉變與轉化醫學的興起

醫學模式（medical model）是人類在認識自身健康與防治疾病過程中對醫學問題的整體思維方法，是人們考慮和研究醫學問題時所遵循的總的原則和出發點，即是人們從總體上認識健康和疾病以及相互轉化的哲學觀點，包括健康觀、疾病觀、診斷觀、治療觀等。隨著科學技術的進步，醫學模式正經歷由生物醫學模式向生物 －心理 －社會醫學模式的轉變。在當前多學科交叉滲透的大科學背景下，臨床醫學注重從經驗模式向以證據為基礎的循證模式轉變，醫學和生命科學研究的重點正從20世紀的還原論研究轉向21世紀的系統論研究。以整體性研究為特征的系統生物學成為“21世紀醫學和生物學的核心驅動力”，并朝向了預測（predictive）、預防（preventive）及個體化（personalized）的“3P”醫學模式。生物信息學、系統生物學將多層次醫學數據、信息、知識作為系統整合的對象，促進了臨床與實驗的互動，推動了生命科學由描述轉變為分析，并在疾病預測、預防以及個體化醫學中起到了橋梁作用。

轉化醫學是近幾年來國際醫學科學領域出現的新概念，并正從概念逐漸轉為熱門的研究模式。轉化醫學是基因組和生物信息學的時代產物，它致力于彌補基礎實驗研發與臨床應用間的鴻溝，縮短新地診療方法從實驗到臨床階段的時間，因而又被稱為“從實驗臺到病床”（B2B）的一種連續過程。轉化醫學倡導從實驗室與臨床研究的雙向轉化，旨在將醫學生物學基礎研究成果迅速有效地轉化為可在臨床實際應用的理論、技術、方法和藥物；針對臨床提出的問題深入開展基礎研究，在從事基礎科學研究的科研人員與直接面對病患的醫生之間建立起有效的聯系，從而架起一條實驗室與病床之間的快速通道。

基于醫學模式和研究思路的轉變，“3P醫學”和“轉化研究”模式已經成為現代醫學臨床和科研發展的兩個助推器［2］，也將是中醫臨床和科研發展的新動力。中醫學研究的人體是開放的復雜巨系統，通過不斷吸收基礎和臨床學科的發展成果，將系統復雜性、信息科學和其他前沿科學與中醫學交叉、滲透、融合，將為中醫學以至醫學、生命科學帶來良好的發展機遇。

2 當前中醫藥防治病毒性肝炎研究的優勢與不足

2.1 中醫藥防治病毒性肝炎的特色優勢

我國是一個肝病大國，病毒性肝炎的發病率較高，對人民健康和國家經濟危害嚴重。以乙型病毒性肝炎（簡稱“乙肝”）為例，盡管我國乙肝免疫預防工作取得顯著成績，乙肝防治形勢仍然嚴峻。按2006年全國血清流行病學調查乙肝表面抗原攜帶率7.18％推算，我國仍然有乙肝表面抗原攜帶者約9300萬人［3］。乙肝病毒（HBV）感染后最大的危害是導致慢性病毒攜帶，部分可演變為慢性肝炎、肝硬化、肝腹水甚至癌變，成為影響我國群眾身體健康的主要疾病之一。目前，治療慢性乙型肝炎的西藥主要有核苷類似物和干擾素，但療效并不理想，還有可能誘導患者體內HBV變異。

中西醫結合是我國防治病毒性肝炎的特色，一般采取中醫辨證論治和西醫辨病論治相結合。辨證論治是中醫學的基本特點，也是中醫藥治療慢性乙型肝炎的精髓所在。既往研究結果表明，中醫藥在病毒性肝炎自然史的不同階段存在著確有療效的優勢環節，中醫藥聯合西藥治療能提高病毒性肝炎的總體療效，提高臨床治愈率；擴大抗病毒治療的適應證，有利于總體療效的提高；在抗病毒、調節免疫、改善肝臟炎癥、改善臨床癥狀以及防治肝纖維化等方面顯示出綜合優勢。因此，將中醫的辨證用藥和西醫抗病毒治療有機結合，將是提高療效的重要途徑。

2.2 中醫藥防治病毒性肝炎研究的不足之處

近年來，中醫藥防治病毒性肝炎取得了不少研究成果，但有關證候診斷標準尚未獲得廣泛共識，符合中醫藥特點、較為全面的療效評價體系仍未建立，使得中醫藥治療慢性乙型肝炎的特色和優勢無法獲得國內外共識與認同，成為慢性乙型肝炎中醫臨床與基礎研究、新藥開發等的瓶頸。

幾十年來，針對慢性乙型肝炎中醫證候學研究做了大量的工作，國家級學會先后制定了多個分型論治標準，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是1991年12月中國中醫藥學會內科肝病專業委員會制定的證候分型標準，但這些標準多為臨床專家的經驗性總結，缺乏大樣本多中心的臨床流調結果，臨床驗證缺乏一致性和實用性，難以得到推廣應用。20世紀90年代以來，臨床流行病學廣泛運用于證候學研究，但在慢性乙型肝炎證候學研究中，多集中于臨床組織病理與中醫證候的相關性研究，或證候與微觀指標的相關性探討，難以說明中醫肝病證候的整體性、特異性；單純證候學研究的病例數又較少，難以在業內達成共識。

證候是中醫學理論及臨床思維模式的核心，尋找證候的內在規律，進行證候客觀化、定量化、規范化研究一直倍受關注。然而，證候理論的現代科學詮釋又是制約中醫學現代化發展的主要瓶頸之一。中醫證候是對人體的疾病狀態進行宏觀的描述，涵蓋了諸多因素相互作用的動態變化信息，是從系統整體層次動態地把握了機體的功能失序狀態及病理演變規律。以往的證候學研究多局限于線性思維設計，缺乏中醫基礎理論與復雜性科學的內涵結合。因此，如何應用中醫基礎理論和復雜性科學的方法論來指導開展病毒性肝炎的中醫證候學研究，以獲得公認的中醫病機和證候分布規律，建立中醫辨證診斷規范；以及在辨證診斷的基礎上，建立符合中醫特點的臨床療效評價體系，并運用循證醫學的方法獲得中醫藥治療慢性乙型肝炎的療效證據，成為當前亟待解決的課題。

3 轉化醫學在中醫藥防治病毒性肝炎研究中的應用前景

轉化醫學的興起給以臨床為基礎的中醫藥研究提供了一個良好的發展機遇，可以更好地促進和加快中醫藥研究向更高水平邁進。但目前中醫轉化醫學的研究尚處于起步階段，沒有現成的模式可以借鑒。本文以病毒性肝炎這一中醫藥治療的優勢病種為例，圍繞營造轉化醫學研究可持續發展的良好環境、加快中醫轉化醫學人才的培養和構建中醫藥防治病毒性肝炎轉化研究平臺等方面，對轉化醫學在中醫藥防治病毒性肝炎研究中的應用前景進行了探索。

3.1 營造轉化醫學研究的良好環境

要真正實現轉化醫學需要經歷很長的時間。轉化醫學事實上強調的是理念的轉變，因此要通過廣泛宣傳，促使人們真正轉變觀念，以轉化醫學的理念來指導醫學科學研究和患者治療工作。轉化型研究作為連接和驗證新知識和新技術的有效手段，不僅能夠將基礎研究與臨床研究相結合，還能保證基礎研究的成果能夠更快速、有效地在臨床應用，而能否有效地合作與協調是轉化醫學研究能否成功的關鍵。因此，推進轉化型研究，不僅要重視解決科學問題，還必須重視解決體制機制問題，要能夠很好地整合科研資源，建立并實施有利于促進轉化醫學研究高效運行的創新機制和管理措施，發揮團隊合作的優勢，最大限度地開發資源，實現資源的最佳配置。只有這樣，才能有利于將可能造福于人類的新技術盡快應用于臨床，最終服務于患者。

3.2 加快中醫轉化醫學人才的培養

臨床醫學的進展越來越依賴于基礎科研特別是生物醫學研究的突破。由于基礎和臨床研究涉及的范圍太廣、分類太細，所以基礎研究者往往缺乏臨床知識，而臨床醫生則對基礎研究的了解也有一定的局限。臨床醫生需要有很高的臨床技能，要經過多年的訓練和臨床實踐?；A科研者要想涉足臨床領域需要重新構建復雜的臨床醫學知識，對于已經深入基礎科研的研究者難度是很大的。對于中醫臨床工作者，一般都具備中醫基礎理論和生物醫學的基本知識，所以有經驗的臨床醫生應當主動與從事中醫基礎科研的人員交流，將臨床中急需解決的問題反饋給基礎研究者，這樣的相互交流才能引導轉化醫學的雙方，使基礎科研成果及時轉化為臨床應用。一方面鼓勵對轉化醫學有興趣的臨床醫生要積極參與基礎科學研究，另一方面涉及轉化醫學的基礎科研人員要掌握基本的病理學等臨床知識。

沒有多學科合作就沒有轉化醫學的真正實現［4］。對于中醫轉化醫學這個新興交叉學科的人才培養，更要靈活機動，發揮個體優勢，才能真正架起基礎和臨床研究間的橋梁，促進共同發展。要重視探索更為靈活的管理與運行機制，采用多種模式構建中醫轉化醫學研究機構或團隊，真正匯聚起多學科交叉的創新人才，最大限度地發揮作用。除中西醫臨床醫學和基礎醫學外，生物醫學信息學（包括生物信息學、影像信息學、臨床信息學、公共衛生信息學等）為解決轉化醫學相關的障礙提供了一系列方法學，生物醫學信息學研究者也應該成為轉化醫學研究團隊的核心成員［5］。

3.3 建立中醫藥防治病毒性肝炎轉化研究平臺

通過整合行業內外資源，將中醫藥防治病毒性肝炎轉化研究平臺建成中醫轉化醫學研究的示范工程。以病人需求為導向，以技術轉化、推廣應用為核心，以有效鏈接醫學科研的上下游、使大量基礎研究的成果轉化為有效的臨床技術為手段，緊密結合臨床開展中醫轉化醫學研究，解決中醫基礎研究與臨床應用脫節的問題。要將中醫基礎理論和復雜性科學等理論有機結合，對病毒性肝炎中醫證候分類特征、辨證診斷規范及證候內涵等進行研究；應用前沿生物技術，開展與證候發生、發展、分類、治法方藥和療效評價相關聯的敏感性生物標志物群的篩選；應用臨床流行病學、循證醫學等方法和技術，開展能夠充分反映中醫藥臨床療效優勢和特點的中醫藥臨床研究評價方法、指標體系和標準等關鍵技術的研究。在中醫藥防治病毒性肝炎的文獻研究、證候規律及其生物學基礎研究、臨床治療方案及其療效評價研究、中藥新藥研發、臨床科研基地建設等方面進行全方位資源整合，廣泛吸收和應用多學科理論和方法，組織行業內外的優勢團隊協同攻關，著力打造高水平、開放型的臨床研究平臺、臨床數據資源共享平臺和成果轉化推廣平臺，以臨床應用的實際需求作為出發點，借助基礎研究機構強大的科研力量，解決臨床的實際問題。通過基礎醫學研究與臨床應用的雙向結合，實現科技成果的推廣與轉化，從而帶動中醫臨床研究水平的提升。

當前，中醫藥防治病毒性肝炎面臨著前所未有的發展機遇。自“六五”以來，國家對中醫藥防治病毒性肝炎研究進行了連續資助，取得了不少成果；尤其是2008年正式啟動的“艾滋病和病毒性肝炎等重大傳染病防治”國家科技重大專項，其中專門部署了中醫藥防治病毒性肝炎專題研究，針對慢性乙型肝炎、重型肝炎、乙肝病毒攜帶者和丙型肝炎，分別開展了證候規律研究和中醫、中西醫結合臨床治療方案及其療效評價研究等；在平臺建設中，還專門安排了中醫藥防治病毒性肝炎的臨床科研基地建設課題以及中醫證候生物學研究平臺等課題。因此，我們要抓住機遇，在前期研究的基礎上，通過重大專項的集中攻關，力求取得突破性成果。依托重大科技項目的實施，充分發揮中醫藥防治病毒性肝炎的優勢，在中醫理論的指導下，廣泛吸納有關病毒性肝炎中西醫診療及其應用基礎研究的最新成果，臨床研究與基礎研究相結合，通過開展轉化型研究實現中醫藥防治病毒性肝炎研究的跨越式發展。

［1］宋劍南.轉化醫學的興起及其在中醫藥研究發展中的探索［J］.中國中醫基礎醫學雜志，2009，15（12）：956-958.

［2］洪琪，郭進，劉媛，等.轉化醫學：新世紀醫學發展新動力［J］.醫學教育探索，2009，8（3）：339-341.

［3］中華人民共和國衛生部.衛生部公布全國人群乙肝血清流行病學調查結果，我國乙肝免疫預防工作取得顯著成績［J］.http://www.moh.gov.cn/publicfiles/business/htmlfiles/mohbgt/s3582/200804/33253.htm，2008-04-21.

［4］來茂德.轉化醫學：從理論到實踐［J］.浙江大學學報（醫學版），2008，37（5）：429-431.

［5］Sarkar：Biomedical informatics and translational medicine［J］.Journal of Translational Medicine 2010，8：22.

△通訊作者：葉永安。E-mail：yeyongan2002@yahoo.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