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駐外記者聯合報道●本報記者 劉揚 雷達
“慈善是人類社會永恒的文明。”在世界各國,經常能看到明星或是社會名流參與慈善捐款,這些人以此來回饋社會對他們的關愛,同時也帶動更多的人投入慈善事業。近來中國一些名人卻卷入了一場場“捐款門”事件,并引起網上的激烈爭論。有人質疑這些明星實際捐款的數目與其宣稱的不一樣,是用“詐捐”來賺名氣;也有人認為,每個人捐款的渠道和方式有很多種,如果捐款人都必須出示憑證,會讓人心寒。目前在世界上,許多慈善事業發達國家的捐款額甚至能占全國GDP的3%至5%,與之相比,中國在慈善事業方面還非常落后。“在各國,慈善事業都會需要明星或名人效應來進行推廣,但更重要的是慈善活動的公開透明。當然,社會上對慈善捐贈人應該有一個寬松的氛圍,不要老盯著他們的捐款數額。無論對明星還是對普通人來說,慈善最終靠個人的自愿。”一位中國學者對《環球時報》說。
日本明星“苦行”做慈善
談起捐款和慈善事業,人們無疑會想起比爾·蓋茨或巴菲特這樣的名人一下子捐出幾十億美元甚至全部家產的壯舉。不過,對于做慈善,明星或名人除了捐款,更多的是直接用自己的行動帶動普通民眾進行捐助。在上月的海地地震發生后,許多國家的明星立刻集結在一起,通過電視節目,用歌舞演藝募捐的形式為地震災區迅速募集到了數十億美元的援助資金。事實上,明星們出力,媒體提供平臺是一些發達國家最為普遍的慈善活動方式。在普通人看來,這樣不僅能夠充分地利用明星和媒體的社會影響力實現募捐的目標,更能帶動整個社會關注災難地區的慈善之心。
在日本,天災人禍發生后,名人或明星掏腰包的事情不少,但媒體很少對明星捐款數目大做文章或對比。實際上,與掏錢這種簡單方式相比,日本更看重明星親自募捐的做法。因此,在日本街頭看到明星募捐,并不少見。許多日本明星甚至用“苦行”募捐。當年,嬌弱的山口百惠就曾經用馬拉松長跑的方式,“必死”地進行募捐。去年,日本著名影星藤原紀香曾到《環球時報》記者居住的城市伊丹為阿富汗殘疾兒童募捐。當時,為了看這位明星的演講,整個小城萬人空巷。活動足足進行了整個下午,藤原紀香始終儀態端莊地站在募捐臺前。每有一個人前來捐款,無論捐的數目多么微薄,她都要按照日本募捐的禮儀鞠躬行禮,口中稱謝。日本的謝詞以尊敬體說出時婉轉悠長,常常對前一個人的感謝還沒有說完,下一個捐款者已經上臺。這種辛苦自然也有回報,除了為公益事業作貢獻的好名聲,旁觀者紛紛贊嘆藤原紀香“禮儀正”。也有人感嘆,這實在是極好展示自己形象的機會,不知道這一天又有多少人成了藤原的粉絲。
明星們更注重出“力”當然也給自己減少了麻煩,那就是募捐結束以后不需要去關心金錢款項等事務性工作。日本的募捐活動,奉行從流程到賬目完全透明的做法,募集金額隨時公開,善款用途隨時公開,所以活動結束之后,募捐者不需要太多精力關注后續事務,也很少有丑聞發生。《環球時報》記者曾向負責藤原紀香募捐活動的一名組織者問起這方面的經驗,對方感到很不可思議,反問記者:“這樣的活動,實在想不出需要不透明的理由。難道不是嗎?”想想確實是這個道理———慈善這樣的活動,越公開,越能減少明星們所需要承擔的責任。
明星做慈善理應受監督
實際上,明星和名人等公眾人物熱心慈善事業固然有自己道德修養、個人興趣的因素考量,但多少也是個人品牌推廣的重要組成部分。募捐也好,捐款也罷,一旦因“詐捐丑聞”曝光于媒體,則聲望、人氣都是負值、負效應,可謂得不償失。美國《赫芬頓郵報》曾報道了一例有名的明星“詐捐門”事件。2008年,一個名為“國際素食者動物之聲”的組織稱,美國著名模特希瑟·米爾斯曾宣布將2007年4月份一次活動的出場費悉數捐出,但最終卻只到賬5萬美元,這是其承諾的一半。這個報道曝光后,米爾斯身價大跌,她不得不公開澄清,補上捐款,并表示未來的捐助將更透明。
媒體、輿論對于明星人物的慈善表現關注密集,好話傳得快,丑事也傳得疾,起到了很好的監督作用。著名歌星杰克遜、麥當娜都是出名的慈善熱心人士,但麥當娜在盧旺達等非洲國家收養孤兒的行為被密切跟蹤,被品頭論足甚至百般挑剔,而杰克遜更飽受“戀童癖”責難困擾,這一丑聞幾乎和他熱心救助非洲災民的《四海一心》一樣,流傳了近20年,誠可謂“好話傳千里,丑話也傳千里”。有分析認為,明星是公眾人物,慈善捐助是公眾事務,對于公眾人物從事公眾事務,公眾輿論的監督是國際通行的慣例。
明星慈善捐款關鍵在透明
許多慈善事業發達的國家,明星和名人都是其中的主角。他們做慈善主要有三種形式:一是擔任募捐組織的形象代言人;二是直接捐給某一公益組織。三是以自己的名義設立基金會。
這些慈善行動也受到嚴格的監管。在美國和加拿大,每個人都必須報稅,明星或名人的慈善捐款在其報稅過程中都有詳細記錄可以查詢。對一些以明星或名人名義成立的慈善基金會,透明度要求更大。各國法律規定他們每年要向稅務局作報告,陳述他們要做哪些項目,需要多少錢,資產是多少。記者在卡內基基金會采訪時,曾詳細詢問他們運作情況,基金會立即就給記者打印出一份很詳細的報表。加拿大的慈善基金有8.2萬個之多,門檻似乎不高,但一旦設立,都必須按照“非盈利董事會”原則設立完善的管理機制,并按時提交完整的財務報表,每年募捐、捐款的明細都須向全社會公示。
瑞典烏普薩拉大學歷史學教授琳達·巴克特曼告訴《環球時報》記者,發達國家對于慈善事業的發展可以概括為“軟硬兼施”,軟的一方面主要是規定善款可以抵稅,以鼓勵更多的人投入慈善事業;硬的一面則對慈善組織的收入監管非常嚴格,凡是發現把善款挪作他用或中飽私囊的行為,都會給予最嚴厲的懲罰。
實際上,無論是在正面還是負面,明星的行為都會影響民眾支持慈善行為。2008年,德國著名電視節目主持人克里斯塔·揚森等一些明星卷入一場“慈善門丑聞”。他們被某慈善基金會聘請擔任說客向各大公司募捐。而這些明星每天可以獲得5000歐元的酬金,還有10%的分成。雖然明星所作所為并不違法,但立刻引起德國輿論一致譴責。最后這一基金會被吊銷了募捐權,董事長和總經理被迫辭職,明星募捐人也退回所獲酬勞,并道歉。但德國媒體稱,這一事件影響深遠,2008年底進行的調查顯示,德國捐款人數從上一年的36%降至23.6%。
那次事件后,德國對慈善活動進行整改,收緊募捐印章(代表募捐資格的一種標志)的發放標準,審核各組織提供的資料,一般首期印章申請的拒簽率平均為30%左右。對于明星捐款,要求一定要以支票為證,如果口頭捐款,則要有公證人證明。
經過這一事件后,德國明星慈善捐助更透明,普通德國人參與慈善事業的熱情也逐漸回升。德國紅十字會主席賽特爾斯不久前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說,在經濟危機的形勢下,很多明星身家也大幅縮水,但他們捐助并沒有減少,這也激勵許多德國人保持捐獻熱情。據統計,在過去的12個月中,德國14歲以上的公民中有39%的人為國內和國際救援組織提供了捐贈。《環球時報》記者在柏林街頭采訪了許多普通市民,多數人認為慈善行為可以讓明星提高形象。柏林市民埃里對記者說,他是舒馬赫的車迷。除了車技外,他最贊賞舒馬赫的慈善行為。
為了保護明星支持慈善行為,德國媒體達成默契,不對明星捐款數目或慈善行動進行比較。德國企業也特別看重用慈善明星做廣告。社會上形成一種明星慈善行為越多,越受歡迎的風氣。
對明星捐款應有寬容的氛圍
廈門大學人文學院院長周寧教授在接受《環球時報》采訪時表示,從個人與社會互動發展的角度來看,坦率地說,一個人在社會上的成功,本質上是占有了更多的社會資源。當他成功了,享有的名望和財富也應該成為貢獻社會的資源。他需要一種人生的轉化過程來提升生命的層次,最好的方式當然是投身慈善事業。
周寧認為,中國慈善事業與發達國家相比顯得非常可憐,本應帶動更多人參與慈善事業的名人捐款也因各方面缺失經常受到質疑。對名人捐款,一些社會大眾認為,既然你掙了那么多錢,就應該捐,還要多捐。這可能與中國人潛意識里普遍存在的傳統的劫富濟貧和為富不仁等心態有關系。時間長了這就會導致名人在捐款時感到不愉快,因而想辦法少捐,或者不捐,容易出現捐款不是為了良心的清償,而是為了讓公眾知道他捐款了的現象。同時,這種帶有壓制意味的社會要求,不僅會損害個人捐款的自由,也會讓捐款本身的意義發生了變化。
有法律方面的學者認為,中國法律規定,對于具有救災、扶貧等社會公益、道德義務性質的贈與,贈與人不交付贈與的財產的,受贈人可以要求交付。當然,由于沒有及時索取發票等原因,也可能造成誤解,但陽光是最好的消毒劑,對于這些名人而言,要消除流言蜚語、各種猜測的最好辦法就是公開事實的真相。
周寧說,同時應該看到,這些問題不應該完全讓個人負責,更深層次原因是與中國社會慈善和管理機制的缺失有關。未來,中國可以在保證社會穩定的前提下,逐步建立更加公開完善的社會捐款機制,比如可以利用一些非政府組織和宗教組織的自發性,使社團和個人合力完善相關的社會機制,讓捐款和善款使用過程都更加透明,這樣才能促進整個社會慈善氛圍的形成。▲
環球時報2010-0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