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法院在承認和執行外國仲裁裁決時的自由裁量權＊
——“Dallah Real Estate and Tourism Holding Company v.The Ministry of Religious Affairs，Government of Pakistan”案評述

楊安山，余 正

英國法院在承認和執行外國仲裁裁決時的自由裁量權＊
——“Dallah Real Estate and Tourism Holding Company v.The Ministry of Religious Affairs，Government of Pakistan”案評述

楊安山，余 正

通過評述英國上訴法院作出的“Dallah Real Estate and Tourism Holding Company v.The Ministry of Religious Affairs，Government of Pakistan”判例，分析英國法院在承認與執行外國仲裁裁決時的自由裁量權行使之條件，并提出該判例可為《承認及執行外國仲裁裁決公約》締約國提供參考。

外國仲裁裁決；“達納公司訴巴基斯坦政府”案；《承認及執行外國仲裁裁決公約》

一、引言

在英國法下，仲裁勝訴方在要求英國法院承認和執行外國仲裁裁決時，如果仲裁敗訴方證明存在不予執行之事由，英國法院可以拒絕承認和執行該外國仲裁裁決。但問題是，在存有不予執行事由的情況下，英國法院是否必須拒絕承認與執行該外國仲裁裁決？根據英國《1996年仲裁法》（The Arbitration Act 1996）第103條第2款規定，如果存在不予執行之事由，英國法院“可以”（may）拒絕承認和執行外國仲裁裁決①英國《1996年仲裁法》第103條第2款規定：“Recognition or enforcement of the award may be refused if the person against whom it is invoked proves……”。從措辭上看，該條并沒有強制性規定英國法院在存有不予執行事由時“必須”（should）拒絕承認和執行外國仲裁裁決。因此，即使一個外國仲裁裁決存在不予執行之事由，英國法院仍然擁有承認和執行該外國仲裁裁決的自由裁量權。不過，這種自由裁量權的行使是有條件的。英國上訴法院在最近的“Dallah Real Estate and Tourism Holding Company v.The Ministry of Religious Affairs，Government of Pakistan”案（簡稱“達納公司訴巴基斯坦政府案”）中再次重申了行使這種自由裁量權的條件（［2009］EWCA Civ 755）。

二、“達納公司訴巴基斯坦政府”案簡介

1995年，達納公司與巴基斯坦政府簽訂備忘錄。根據該備忘錄，達納公司同意購買一塊土地為朝圣者興建酒店。1996年9月10日，達納公司和巴基斯坦政府經協商后達成一致，由達納公司與巴基斯坦政府設立的一個信托基金簽訂合約。在該合約中，巴基斯坦政府并非合約主體，也沒有以任何身份在合約上簽字。該合約第23條規定，達納公司與信托基金之間的任何爭議應當由國際商會仲裁，仲裁地點為巴黎。

由于巴基斯坦政府注銷了該信托基金（是否為惡意不可知），因此，信托基金在簽約后的第3天即1996年9月12日就不復存在。不久，達納公司與巴基斯坦政府的關系惡化，并對巴基斯坦政府提起仲裁。巴基斯坦政府對仲裁庭的管轄權提出異議，否認是合約當事人。仲裁庭最終決定駁回巴基斯坦政府提出的管轄權異議且作出了對達納公司有利的仲裁裁決。其后，達納公司向英國法院申請獲準承認和執行該仲裁裁決，并成功獲得準予執行之命令。巴基斯坦政府則向英國高等法院申請撤銷準予執行之命令，理由是巴基斯坦政府并非合約當事人，故該仲裁裁決所依據的仲裁條款對巴基斯坦政府無約束力。

英國高等法院認為，根據本案適用法律法國法，巴基斯坦政府并非合約當事人，達納公司與巴基斯坦政府之間也沒有有效的仲裁協議。英國高等法院據此決定不予承認和執行該仲裁裁決。達納公司就英國高等法院的決定向英國上訴法院提起上訴。達納公司上訴理由之一是，根據英國《1996年仲裁法》第103條的規定，即使達納公司與巴基斯坦政府之間沒有仲裁協議，法院可以根據本案特殊情況行使自由裁量權去承認與執行本案仲裁裁決。

英國上訴法院判決：根據英國《1996年仲裁法》第103條第（2）款規定，即使存在法定不予執行之事由，法院確有自由裁量權決定去承認和執行該仲裁裁決；然而，從以往的判例來看，這種自由裁量權是極其有限的。比如，“Dardana Ltd v.Yukos Oil Co”案（［2002］EWCA Civ 543）判決認為，《1996年仲裁法》第103條第（2）款并非賦予法官“隨意的或寬泛的”自由裁量權，除非存在仲裁敗訴方已經失去援引第103條第（2）款規定的情況，即“禁反言”（Estoppel）。再比如，在“Kanoria v.Guinness”中（［2006］EWCA Civ 122），Philips CJ法官在談到第103條第（2）款時也認為：“如果仲裁程序的整體結構存在根本性的不健全之處，那么，法院不可能行使自由裁量權去執行該仲裁裁決。”（“If the structural integrity［of the arbitration proceedings］is fundamentally unsound，the court is unlikely to make a discretionary decision in favour of enforcing the award.”）據此，英國上訴法院認為，如果外國仲裁裁決存在根本性或結構性的缺陷，法院是不會行使自由裁量權去承認與執行該仲裁裁決的。而本案巴基斯坦政府并非合約當事人，這構成根本性缺陷，因此，英國上訴法院決定不予承認與執行該仲裁裁決。

三、結語

英國上訴法院在本案中再次強調在承認和執行仲裁裁決時法院的自由裁量權是極其有限的觀點，但是，從上述案例也可以看出，存在不予執行事由的仲裁裁決并非完全沒有可能得到英國法院的承認與執行，比如，“Dardana Ltd v.Yukos Oil Co”案曾提到的“禁反言”的情況。盡管目前英國還沒有這方面成功的案例，但是，這至少給予那些“不完美”的仲裁裁決得以獲得承認和執行的希望。

上述案例在新加坡同樣適用，因為《新加坡國際仲裁法》（the Singapore International Arbitration Act）也有幾乎一樣的條款規定。《新加坡國際仲裁法》第31條第2款規定：“A court so requested may refuse enforcement of a foreign award if the person against whom enforcement is sought proves to the satisfaction of the court that……”而且，1958年，聯合國制定與通過的《承認及執行外國仲裁裁決公約》第5條第1款的規定也是類似的，即“Recognition and enforcement of the award may be refused，at the request of the party against whom it is invoked，only if that party furnishes to the competent authority where the recognition and enforcement is sought，proof that……”所以，筆者認為上述判例對公約成員國在適用公約相關條款時也有一定的參考意義。

The discretions of the courts of U.K.on recognition and
enforcement of the foreign arbitral awards——comments on the“Dallah Real Estate and Tourism Holding Company v.The Ministry of Religious Affairs，Government of Pakistan”case

YANG An－shan，YU Zheng

This paper comments on the case of“Dallah Real Estate and Tourism Holding Company v The Ministry of Religious Affairs，Government of Pakistan”made by the Court of Appeal of U.K.，analyses the conditions of the Court‘s discretions on recognition and enforcement of the foreign arbitral awards.The authors believe that this case could be contemplated when the contracting states of the Convention on the Recognition and Enforcement of Foreign Abitral Awards apply the same to recognize and enforce the foreign arbitral awards.

the Foreign Arbitral Awards；“Dallah Real Estate and Tourism Holding Company v.The Ministry of Religious Affairs，Government of Pakistan”case；Convention on the Recognition and Enforcement of Foreign Arbitration Awards

DF961.9

A

1003－7659－（2010）02－0114－02

楊安山，余正.英國法院在承認和執行外國仲裁裁決時的自由裁量權［J］.中國海商法年刊，2010，21（2）：114－115.

2010－06－18

楊安山（1981－），男，江蘇泰州人，新加坡立杰律師事務所駐上海代表處中國法顧問，武漢大學博士研究生，E－mail：anssen.yang＠rajahtann.com（上海200021）；余正，（1979－），男，遼寧大連人，新加坡立杰律師事務所駐上海代表處中國法顧問，新加坡國立大學法學碩士，E－mail：yu.zheng＠rajahtann.com（上海200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