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遠力
馬克思“人化自然”觀的創新意義及其現實啟示
□ 李遠力*
馬克思的“人化自然”觀乃人與自然關系的創新學說,具有對工業文明生存方式的本根性批判意義;據此,它理所當然會對中國的生態文明建設發生文化啟迪意義。這具體表現為:首先,鑒于中國物質資源匱乏的國情,我國必須遵循馬克思的“人化自然觀”,把“消費”建立在“生態消費”的基礎上。其次,鑒于中國是發展中國家的境遇,我國必須依據馬克思的“人化自然觀”,引入“循環經濟”的生產方式。最后,鑒于我國“單面人”生活方式盛行的現狀,我國必須延伸馬克思的“人化自然觀”,建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核心價值體系”。
人化自然;生態文明;生態消費;循環經濟;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
生態問題已成為全球化的焦點問題,為此,人類迫切地要求建構生態文明。所謂生態文明,并非人類從誕生之日起就相依相伴的生存狀態,而是現代人類在反思工業文明導致的生態危機的基礎上生發出的理性要求,因此,它是一種尚未實現但有待建立的新型文明。在這個意義上,生態文明表征著現代人類在飽受生態苦難之后的一種閱歷、一份感悟;蘊含著現代人類渴望挽救地球家園,創建美好未來的真誠向往。那么,人類應當怎樣有效地建構生態文明呢?這就不能不首先回眸馬克思的“人化自然”觀。
生態文明的質底是人與自然的關系。在馬克思之前,主要有兩種觀點。一種是以費爾巴哈為代表的近代唯物主義觀點。它認為,自然界乃“非發生的、永恒的、第一性的實體”(費爾巴哈語),這種實體的特點是客觀的、物質的、感性的、有自身規律的。人是自然界的產物,因此,人的思維與活動也必須遵循自然規律。這種觀點雖然正確地看到了自然界及其規律的先在性與獨立性,卻不能說明,完全客觀的自然界是何以影響人的主觀活動與思維的?恩格斯正確地揭示了這種唯物主義的缺陷。他說:“他們(舊唯物主義者——引者注)一方面只知道自然界,另一方面又只知道思想。但是,人的思維的最本質和最切近的基礎,正是人所引起的自然界的變化,而不單獨是作為自然界的自然界;而人的智力是比較于人學會改變自然界的狀況而發展的。因此……自然主義的歷史觀是片面的,在他們那里,似乎只是自然界作用于人,只是自然條件到處在決定人的歷史發展,它忘記了人也反作用于自然界,為自己創造新的生存條件。日耳曼民族移入時的德意志‘自然界’,現在只剩下很少很少了。地球的表面、氣候、植物界、動物界、人類本身都不斷地變化,而且這一切都是由于人的活動,可是在這個時期中沒有人的干預而發生的德意志自然界的變化,實在是微乎其微的。”①恩格斯《:自然辯證法》,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99頁。馬克思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一書中也批評這種自然觀道:“他(費爾巴哈)沒有看到,他周圍的感性世界絕不是某種開天辟地從來就已存在的,始終如一的東西,而是工業和社會狀況的產物,是歷史的產物,是世世代代活動的結果。”
另一種觀點是以黑格爾為代表的近代唯心主義觀點。這種觀點否認自然界的先在性與客觀性,認為作為客體的自然界乃主體對象化活動的產物。黑格爾曾借著他所謂的“世界創造者”——絕對精神的名義發論道:“有生命的個體(指絕對精神——引者注),一方面固然離開身外世界(指自然界——引者注)而獨立,另一方面卻把外在世界變成它自己而存在的,它達到這個目的,一部分通過認識即通過視覺等等,一部分通過實踐,使外在事物服從自己,利用它們、吸收它們來營養自己。因此經常在它們的另一體里再現自己。”②黑格爾《:美學》第一卷,天津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55頁。由于絕對精神是通過人的活動而占有自然的,因此,黑格爾進一步指出:“只有人把它的心靈的定性納入自然事物里……因此,人把它的壞境人化了,他顯出那環境以使他得到滿足,對他不能保持任何獨立存在的力量。”③黑格爾《:美學》第一卷,天津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318頁。在這里,黑格爾正確地看到了:作為主體的人是通過對自然的改造而“人化自然”的,因此,人所接觸的自然并非完全客觀的,而是自己創造的產物;但由于人在黑格爾那里,只是絕對精神的傀儡,因此,“人化環境”在本質上乃絕對精神思辯活動的結果。馬克思對此批判道:“黑格爾關于自然實在為理念所建立的學說,只是用理性的說法來表達自然為上帝所創造的,物質實體為非物質的,亦即抽象的實體所創造的神學學說,它并沒有將人連同作為人的基礎的自然當作哲學唯一的,普遍的,最高的對象。”④《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67頁。
馬克思通過對費爾巴哈與黑格爾觀點的批判性綜合,創立了自己的“人化自然觀”。他一方面首肯了費爾巴哈關于自然界的優先地位的論斷,但同時指出,我們不能像費爾巴哈那樣,僅從客體的視角理解自然界,而要從主體的角度來認識自然界。他說:“被抽象地孤立地理解的、被固定為與人分離的自然界,對人來說也是無。”⑤《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78頁。另一方面,馬克思認同黑格爾“人化環境”的慧識,但同時指出,人并不是作為絕對精神的代理人來“人化自然”的,“人化自然”的主體就是人自身;而且“人化自然”的根本成因不在于思維而在于實踐。馬克思指出:“在人類歷史中即在人類社會的產生過程中形成的自然界,是人現實的自然界;因此,通過工業——盡管以異化的形式——形成的自然界,是真正的、人類學的自然界。”⑥《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28頁。所謂“人類學的自然界”,一方面它具有自然界的性質;另方面,它是人的對象化活動的存在,表現為人的目的和本質力量,因而獲得了社會歷史尺度,具有了社會歷史性;在質底乃“人化自然”。
馬克思的“人化自然”觀的創新意義在于,它揭示了人與自然的不可割裂的聯系,從而提出了建構人與自然和諧關系的歷史使命。具體而言:其一,自然界對于人類歷史具有優先性,但是,我們不能從脫離人的自然出發,人所接觸的自然都是納入實踐范疇的“人化自然”,脫離人的“純粹自然”是無意義的。其二,人是創造社會歷史的主體,但是人是在自然的基礎上創造的,脫離自然的人類實踐是不存在的,因此,脫離自然的社會歷史也是不可理解的。其三,現實的世界是人與自然相互作用的產物,它不是人的世界與自然界的簡單相加,而是他們相互作用構成的有機系統結構。作為系統,它具有這兩個組成部分所沒有的、從它們的相互關系中產生的特性。其四,人與自然的關系,是在具體的社會實踐中以一定的社會形式實現的,因而是一種社會歷史的聯系;同時,這種關系又是在具體的自然環境中,通過人的實踐這種中介,以改變、開發和利用自然的形式實現的;這又是一種自然歷史的聯系。其五,正是這種人的實踐與自然界的不可分割的關系,決定了損害自然生態也即損害人自身的利益,而資本主義式的生存模式就是以損害自然生態為前提來獲取異化的人類利益的,在這個意義上,“對實踐的唯物主義者,即對共產主義者說來,全部問題都在于實現現存世界革命化,實際地反對和改變事物的現狀,……特別是人與自然界的和諧。”①馬克思、恩格斯《:德意志意識形態》人民出版社1961年版,第38頁。
作為當代人類的主流生存方式是以工業文明為主導的市場經濟模式。它以資本的存在為主體,以資本邏輯為運轉機制。這種生存方式雖然借助科技的巨大發展而無限擴延了生產力,為人類創造了極為豐富的物質財富。但另一方面,這種生存模式又因違背馬克思的“人化自然觀”而與人類賴以為生的自然生態發生了本根性的矛盾,從而威脅到人類生存與發展的本源。這具體表現為:
首先,工業文明的“虛假需要”引發人對自然界的異化消費,最終必將超越生物學的極限而破壞生物平衡規律。依據馬克思的“人化自然觀”,既然現實世界是人與自然相互作用而構成的有機系統結構,那么,人就不能超越自然界的承受限度去消費自然,否則將使整體結構遭到破壞。但是在工業文明的條件下,人類似乎可借助科技的無限發展來無限地滿足自身的消費,這就刺激了人類的“虛假需要”。所謂“虛假需要”,即人類非真實需要的“欲求”。丹尼爾.貝爾在其《資本主義的文化化矛盾》一書中剖析了“需要”與“欲求”的本質區別:前者主要是生理的,而后者主要是心理的;前者是有限并可以相對滿足的,而后者是漫無止境和無法滿足的;前者的性質是自然主義的,而后者的性質則完全是功利主義和享樂主義的。人類對“欲求”的無限追逐,必然造成消費不是為了使用物品,而是為了占有物品的異化現象。消費成為財富和價值的象征,而“人本身越來越成為一個貪婪的消費者。物品不是用來為人服務,相反,人卻成了物品的奴仆。”②弗洛姆《:在幻想鎖鏈的彼岸》,湖南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174頁。異化消費的無限制膨脹,勢必導致人類毫無節制地開發、掠奪大自然,而這終究會超越生物學的極限而破壞自然平衡規律。據有關研究報道:人類為了異化消費而每年大面積地毀林開荒,使大批的動植物種類消失。到本世紀末,世界上尚存的500萬到1000萬種的動物和植物,將有十分之一為人類所毀滅。而今天還殘存著的各種“高等動物”和“高等植物”,也完全憑人類的“虛假需要”而任意宰割。其中有些被認定為沒有經濟用途的,就被人類搶占其棲息地或者無情地消滅;另一些為了賺錢或娛樂而被容許生存;還有一些則被用來從遺傳方面加以操縱,以使農業和畜牧業走上專業化和工業化的道路。這樣做的結果是,人類的破壞力超過了生物的繁殖力,減少了生物的多樣性,減少了人類生存(如農業、醫藥等)的生物資源,削弱了物種對改變了的環境、疾病、寄生蟲的抵抗力,使其很快地退化。這將使生物圈失去恢復動態平衡的活力,而人類也將為自身突破生物學的極限而自食惡果。③佘正榮《:生態智慧論》,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6年版,第57頁。
其次,工業文明的生產方式造成無限制地剝削自然,最終必將突破生態學的極限而破壞生態平衡規律。依據馬克思的“人化自然觀”,既然現實世界是人與自然相互作用而構成的有機系統結構,那么,要維持系統的存在與發展,人與自然界之間的物質變換關系必須維持在正常的范圍內,以不破壞自然界的生態規律為限度。但在以資本主義為主流的工業文明的市場經濟中,人類為滿足無限度的異化消費而進行無止境地擴大再生產;這種生產的目的不是指向使用價值,也不是為了一次性獲利,而是在不斷的社會再生產中謀求資本的無休止增殖。在這個過程中,資本需要大量地吸吮活勞動和生產資料,這就導致了資本必須像剝削人一樣來剝削自然界。資本增殖的欲望是沒有界限的,而維護資本邏輯的生產交換規則調節著社會的物質變換,并幫助資本成功地克服一切反對它增殖的界限。從一定程度上說,資本邏輯已經“失控”,它無情地損害著自然界的生態規律卻不會給后者任何喘息和再生的時間。資本主義生產盡管非常吝嗇,但對生產資料和活勞動卻非常浪費。為了能使利潤最大化,它一方面對自然界進行掠奪式的開發;另一方面又舍不得對環境破壞進行治理。事實上,即使資本主義采取了一些措施來解決生態問題,但它們仍然是在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下進行的,仍然是為了保證資本的順利增殖,所以不可能從根本上解決生態問題。據有關研究報道:當下生產方式造成的生態局面,已經接近了生態學的極限。人類通過人工世界的全力擴張,到處傾倒越來越大量的廢物垃圾和有毒之物,毀壞了成千上萬的物種和自然棲息地,使生物圈的基因庫遭到嚴重的騷擾和摧殘;人類還通過大規模地打亂物種間的平衡,改變生物圈的質量,急劇地減少了生命網絡的多樣性和復雜性,嚴重地破壞了生物系統的循環機制和調節功能,使得自然界不再能應付由于使用千萬種化學物質而產生的大量廢物,自然界的再生能力已經不再能補救人類制造的損害;人類還通過過度開發農業、牧業、漁業、林業四個生態系統,已經使生命維持系統的負擔過于沉重,生物圈的承載能力已經接近其極限。①佘正榮《:生態智慧論》,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6年版,第58頁。總之,現代人類若再不改變其主流生產方式,生態危機將不可避免。
最后,工業文明的“拜物化”意識形態誘導“單面人”(只有物質層面欲求而無精神追求的人)的價值取向,最終必將導致人與自然的矛盾不可克服。依據馬克思的“人化自然觀”,在人與自然相互作用而組成的系統結構中,人是主體,人對自由和幸福的追尋是構建“人化自然”的目的,而物的因素只具有中介性的功能,它只能因服務于人才被賦予工具性價值。但在工業文明的異化生產與異化消費的生活模式中,人被物質欲望的意識形態所控制,因極度追求享受而使得生存目標單面化,以至精神家園喪失,理想信念無存。于是,人失去了自我,被自己的創造物所占有,成了盲目的經濟力量的客體,正是這種力量支配著人的生活。一方面,人崇拜自己雙手的產物;另一方面,人又把自身變成了單純物質性的存在;這樣,與其說人是物質的主人,不如說人更像物質的奴隸,人因而被異化。這正如馬克思所指出的:“在我們這個時代,每一種事物好像都包含有自己的反面,……隨著人類愈益控制自然,個人卻似乎愈益成為別人的奴隸或自身卑劣行為的了奴隸。甚至科學的純潔的光輝仿佛也只能在愚昧無知的黑暗背景上閃耀。我們的一切發現和進步,似乎結果是物質具有理智生命,而人的生命則化為愚鈍的物質力量。”②《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2卷人民出版社1965年版,第4頁。在這種心態支配下,人形成一種對物品的無度索取和占有的病態行為,而這種占有又成了地位和身份的象征。從占有——欲望滿足——新的欲望產生——更大規模的占有,如此反復,以至無窮,人的自我存在失陷于物質占有活動的海洋中。它不僅控制了人的日常生活和活動方式,而且主宰了人的生活意義,壟斷了人的精神快感。“拜物化使人的精神物欲化、心靈物質化,隨之而來的是人的體驗感情能力的貧瘠,記憶想象能力的遲鈍,審美感受能力的退化。”③魯樞元《:生態文藝學》,陜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158頁。總之,這種“拜物化”的意識形態使人一方面在對物的崇拜中逐漸喪失自我,另一方面,又使人的物質欲望過度膨脹而加劇對自然的掠奪,造成了生態的破壞。在這個意義上,如果人的“拜物化”意識形態不被克服,人與自然的矛盾就必然愈演愈烈。
由以上可見,工業文明的消費方式、生產方式、意識形態都與自然界發生了本根性的沖突,如果我們不按照馬克思的“人化自然”觀解決這一問題,就勢必會影響到人類自身的安身立命之根,這不能不引起全人類的反思。
江澤民同志指出:“我國現在處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這個初級階段,是完成國家的工業化和實現國家經濟的社會化、市場化、現代化的歷史長過程,總的目標是到下個世紀中葉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④轉引自邵騰《:資本的歷史局限與社會主義》,上海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344頁。這種歷史定位決定了中國的發展方式與工業文明的主流生存方式既有區別又有聯系。從區別看,我國的社會主義生產目的是為了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需要和文化需要,而不是像資本主義國家那樣,被異化消費與異化生產所驅策而追求利潤的無限最大化;但從聯系看,我國要“實現國家經濟的社會化、市場化、現代化”,必然要與工業文明的主流生產方式相接軌,換言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主體仍然是是資本,而其運轉模式也是資本邏輯。這就決定了當代工業文明與自然所產生的矛盾也會在一定程度上存在于我國;據此,馬克思的“人化自然觀”對中國的生態文明建設具有啟迪意義。這具體表現為:
首先,鑒于中國物質資源匱乏的國情,我國必須遵循馬克思的“人化自然”觀,把“消費”建立在“生態消費”的基礎上。中國地大物博,國土面積達到960萬平方公里,但其資源按人均占有量統計,卻是一個資源短缺的國度。前中國科學院院長路甬祥先生指出:“人均資源占有量少和資源利用率低的矛盾是中國未來發展的主要制約因素。”具體而言,中國主要的資源人均占有量不足世界平均水平的1/2或1/3,單位GDP能耗是世界平均水平的3.4倍。中國雖然有些礦產資源儲量較大,但人均礦產資源只有世界人均水平的58%;其中,“中國的石油、天然氣、銅和鋁等重要礦產資源的人均儲藏量,僅僅分別相當于世界人均水平的 8.3%、4.1%、25.5%、9.7%;據估計,到今年,中國45種主要礦產資源只有11種能依靠國內保障供應;到2020年,這一數字將減少到9種,到2030年,則可能只有2-3種,而鐵礦石,氧化鋁等關系國家經濟安全的重要礦產資源將長期短缺。此外,生物資源也處于相對短缺的狀態①曾培炎《:樹立和落實科學發展觀,實現全面協調可持續發展》,載于《求實》2004年第18期。。然而,我國當下卻存在著某些與西方國家同樣的因“虛假需要”而引發的“異化消費”現象。例如,許多地方的飲食習慣已不滿足人工的蔬菜水果與馴養牲畜,而擴張到野生動物的范圍,這勢必破壞自然界的自組織規律。據此,我們必須遵循馬克思的“人化自然觀”,將消費模式轉變至以不破壞環境為前提的“生態消費”。生態消費是一種綠色的消費觀念和消費模式,它要求我們的消費既符合人類物質生產的發展水平,又符合生態環境的承受能力;既要滿足人的基本需求,又不對生態環境造成危害。生態消費具有適度性、節約性、無害性、持續性、全面性、精神文化消費第一等特征。生態消費的認識論基礎是:地球所擁有的資源是有限的,很多資源是不可再生的,我們開采、利用和消費資源,必須適度,不能超過地球所能承受的限度。進行生態消費,不僅有利于保護自然環境和節約生態資源,而且有利于人類的健康發展,是生態環境保護與人類發展的雙贏選擇。
其次,鑒于中國是發展中國家的境遇,我國必須依據馬克思的“人化自然”觀,引入“循環經濟”的生產方式。我國實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因此,我國的企業不能離開市場經濟的規律來組織生產,這決定了它們的生產形式與西方企業相似(內容是社會主義的,與西方企業不同),也是追求無限的利潤最大化,因而也必然存在某些過度剝削自然的問題。更何況,在我國以往的發展方式上,存在著“高投入、高消耗、高排放、不協調、難循環、低效率”的問題。根據有關機構分析,按照現有的資源利用和污染排放水平,中國要實現2020年的 GDP翻兩番,環境承受的壓力將比2000年提高4至5倍。②路甬祥:《關于統籌人與自然的和諧發展》,載于《樹立和落實科學發展觀》,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2004年版,第209頁。然而,我國屬發展中國家,“發展才是硬道理”,這決定了我們不能離開“發展”來談生態保護問題。在這種境遇中,我國必須依據馬克思的“人化自然觀”轉變經濟發展方式,選擇以不損害自然生態為前提的生產方式。這種“選擇”的根本指導思想是中國共產黨制定的“科學發展觀”。科學發展觀在立足現實、面向未來、適應當代國際社會重視生態保護、資源可持續利用和社會可持續發展的基礎上,提出了全面、協調、可持續的發展觀;為建構生態文明的基本原則和行為規范,實現人與自然、社會的全面、協調、可持續發展指出了正確方向。而將“科學發展觀”落實到具體經濟實踐的最佳形式就是循環經濟。循環經濟模式是相對于工業文明傳統的“資源-產品-廢棄物”單向流動的線型經濟而言的,是建立在生態學規律上的一種以“減量化”(在生產消費過程中,盡量減少資源消耗與廢棄物的產生)、“再利用”(產品多次使用或者修復、翻新或者再制造后繼續使用,盡量延長產品的使用周期,防止過早地成為垃圾)、“資源化”(也稱“再生利用”,是指將廢棄物最大限度地轉化為資源,既減少自然資源的消耗,又減少污染物的排放)為原則,以資源(特別是物質資源)的節約和循環利用為核心,以低消耗、低排放、高效率為基本特征,以避免、減少、再利用、資源化、熱回收、無害化處置為處理廢棄物的先后次序,構造上高度接近于“資源-產品-再生資源”的反饋式閉路循環的經濟模式。引入循環經濟模式,既符合我國可持續發展的需要,又能解決資源環境與經濟發展之間矛盾,因此不愧為最佳選擇。
最后,鑒于我國“單面人”生活方式盛行的現狀,我國必須延伸馬克思的“人化自然”觀,建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核心價值體系”。自改革開放以來,隨著市場經濟帶給中國的影響與日俱增,在中國也出現了類似于西方“單面人”(只有物質層面欲求而無精神追求的人)的生活方式。其特點是:排斥生命的價值意義(為什么)而僅僅依賴經濟的工具理性(怎么辦)而生活。它表現為一種技術化的生存方式:生活就是由不斷解決層出不窮的、具體細微的技術性問題構成的。比如,怎樣理財;如何按揭購房購車;如何選擇最佳旅游方案;如何最有效地達到功利性的擇偶、擇校標準;以及如何技術性地處理人際關系以獲得“成功”等等。總之,這種“單面人”的生活方式在質底上形成了“從占有——欲望滿足——新的欲望產生——更大規模的占有”病態心理,它必然會使人的物質欲望過度膨脹而加劇對自然的掠奪,進而造成生態的破壞。為了克服這種“單面人”的生活方式,我國必須延伸馬克思的“人化自然觀”中“人是主體”的意趣,在中國進行社會主義的核心價值體系的教育與導引。所謂“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核心價值體系”,即“馬克思主義指導思想,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共同理想,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民族精神和以改革創新為核心的時代精神,社會主義榮辱觀。”它作為中華民族的文化理想,是高層次的精神價值追求。而其層次愈高,價值趨同范圍就愈廣,就愈要求人把自我的需要融合為一個普遍的價值層次,愈要求超越自我的私欲及一般生物機能的需要,而建立起更加遠大、更為普遍的價值觀念以及自我追求的個性。這是一種高級的自我滿足,一種具有普遍價值的自我實現,真正體現了“以人為本”的意義。可以斷言,只要絕大多數國人認同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核心價值體系”,按照它的具體規范行事,就一定能克服“單面人”的生活方式,真正實現人與自然、社會的全面、協調、可持續發展。
綜觀全文,馬克思的“人化自然”觀乃人與自然關系的創新學說,具有對工業文明生存方式的本根性批判意義;據此,它理所當然會對中國的生態文明建設發生文化啟迪意義。這具體表現為:首先,鑒于中國物質資源匱乏的國情,我國必須遵循馬克思的“人化自然”觀,把“消費”建立在“生態消費”的基礎上。其次,鑒于中國是發展中國家的境遇,我國必須依據馬克思的“人化自然”觀,引入“循環經濟”的生產方式。最后,鑒于我國“單面人”生活方式盛行的現狀,我國必須延伸馬克思的“人化自然”觀,建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核心價值體系”。□
(責任編輯:胡 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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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9092(2010)04-0018-06
李遠力,女,中共浙江省委黨校倫理學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