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浙江省發改委“人均6000美元發展戰略研究”課題組
假如沒有特別重大的外部沖擊因素,預計浙江能在5-6年內即在“十二五”規劃期間實現人均GDP超萬美元的目標,從而邁進高收入國家發展水平的門檻,這是一個歷史性轉折階段。但人均GDP僅是發展水平“量”的概念,并不能充分體現發展水平“質”的內涵,由量向質的跨越還必須汲取國際正反兩方面的經驗與教訓。
盡管浙江經濟發展已經進入工業化中后期,但長期積累的素質性、結構性矛盾尚未解決。經濟增長由投資、出口驅動向消費、投資、出口協調拉動轉變仍未實現。韓國、臺灣人均GDP達6000美元時期(分別為1991年、1989年),投資率分別為38.9%和23.0%,而浙江2008年投資率高達43.3%;消費率方面,韓國、臺灣分別為53.3%和59.6%,而浙江僅為34.6%,差距近20個百分點。消費結構中,個人消費和政府消費比例也不均衡,2008年浙江政府消費支出占總消費支出近1/3,而韓國1991年僅為15%左右,臺灣1989年僅占18.7%。
經濟增長由主要依靠增加物質、資源消耗向主要依靠科技進步轉變仍未實現。2002年,全球平均勞動生產率為10669美元,而2008年浙江平均勞動生產率僅為8394美元,達不到世界平均水平,其核心是產業的技術創新能力與技術含量不高,直接表征是研發投入不足,結構不合理。研發經費投入方面,韓國研究與實驗發展經費占GDP比重在1992年高達2.17%,浙江雖然經費投入比例增速較快,但2008年研究與實驗發展經費占GDP比重也僅為1.60%。在技術消化吸收能力方面,日本、韓國引進技術與消化吸收的經費之比為1∶7,浙江為10∶1。重技術引進、輕消化吸收導致浙江企業創新能力不高,最終往往會出現企業“一流的設備、二流的管理、三流的產品和四流的價格”現象。
隨著世界經濟增長模式(概括而言,即美國“高消費、低儲蓄”,東亞國家尤其是中國“高儲蓄、高投資、低消費”,石油礦產輸出國“提供原料”)的轉變及其引發的外部需求萎縮、貿易保護主義抬頭、綠色發展潮流興起,浙江經濟增長必須轉向出口、消費、投資均衡拉動,必須依靠比較完善的區域創新體系和人才支撐體系。
浙江在人均GDP達6000美元時,第三產業增加值比重低于第二產業增加值比重 7.1個百分點(5.1∶53.9∶41),與韓國(7.7∶45.1∶47.2)、臺灣(5.3∶46.7∶48)第三產業增加值占47.2%、48%的水平比較,浙江第二產業增加值比重偏高,第三產業增加值比重明顯偏低。
從2008年浙江二次產業內部結構看,紡織服裝、皮革等勞動密集型行業比重相對較高,其中紡織服裝業占工業總產值的14.5%,而交通設備、電氣機械等技術資本密集型行業比重偏低,分別占工業總產值的6.4%和8.9%,高技術產業所占比重僅為7.6%。低層次產能過剩問題在外需收縮背景下更為突出。
從產業組織化程度分析,浙江中小企業比重高,缺乏對結構調整起主導作用的大企業大集團。據統計,2007年浙江制造中,中小企業的產值比重高達80%,中小企業家數所占比重高達99.98%,就業比重占95%以上,即使是占比最低的出口貿易,中小企業也占到近50%。從未來趨勢看,浙江中小企業在產值比重、利潤比重上將會趨于下降,更難與國際大集團和跨國公司抗衡。浙江不少傳統的企業集群或塊狀經濟將趨于衰退或整體外遷,企業的競爭力差距、規模差距、效益差距會越來越大,需引起高度重視。
今后一個時期,仍將是發達國家重化工業和部分高技術及服務外包轉移的高峰期。浙江需抓住此機遇,力爭在新興戰略性產業里尋求突破,搶占戰略制高點。同時,伴隨著全國人均GDP突破3000美元,國內市場消費結構不斷趨于高級化,浙江需加快培育汽車、醫療保健、住宅等高端消費型產業。應該指出的是,浙江在產業結構調整中,需充分規劃與引導浙商對省外與海外投資的有序發展,引導浙商依據相對優勢模式進行投資,防止產業過快轉移與制造業的空心化。
從經濟發展的普遍規律看,隨著農業生產率的提高和工業化的推進,農業剩余勞動力逐步向第二、三產業轉移,城市化率隨之而不斷提高。但與韓國、臺灣地區人均GDP6000美元時城市化水平比較,浙江城市化率偏低。2008年浙江城市化水平57.6%,比韓國1987年低18.3個百分點,比臺灣1984年低21.2個百分點,甚至也低于韓國、臺灣人均GDP3000美元時期城市化水平。城市化率不高,直接制約現代服務業發展,進而拖累工業化進程。
同時,浙江經濟布局的戰略重心過低,尚未形成適應全球競爭需要的空間發展結構。隨著經濟全球化的深入發展,區域空間布局呈現兩方面明顯趨勢:一是區域城市化發展趨勢,城市群、都市經濟圈已成為國家和地區參與國際競爭的主要載體;二是高密度的沿海化開發趨勢,世界上70%的工業和3/4的大城市集聚在離海岸線100公里的沿海地帶,深水良港、空港在區域經濟發展中的作用越來越突出。而從浙江情況看,區域格局仍以縣域經濟為主,中心城市功能有待加強,都市經濟圈培育剛剛起步,還缺少核心支撐平臺;沿海優勢挖掘不足,生產力過于偏重陸域開發的格局尚未改變。
今后一個階段,浙江仍處于城市化加速期,要推動都市經濟群和城市群成為城市化的主體形態。同時更要參與區域一體化的開放協作,特別是要抓緊浙江海洋經濟發展帶謀劃和一批產業集聚新平臺建設,為浙江經濟轉型升級開辟新的戰略空間。
浙江是陸域資源小省,由于地理條件因素,浙江生態還比較脆弱。按照現有發展速度和提高人民生活質量的趨勢要求,資源環境保障矛盾將日益突出。
——土地資源日益稀缺。截至2008年底,浙江耕地面積2881.3萬畝,比2007年減少116.3萬畝;人均土地面積和耕地面積分別為3.09畝和0.56畝,僅為全國人均擁有量的28.76%和40.93%,而未來5年浙江仍需新增建設用地150萬畝以上。
——水資源短缺情況逐步顯現。環境調查顯示,浙江可開發利用水資源量約為300億立方米,而這一上限到2014年即可達到。與此同時,用水量呈現剛性增長態勢,據預測,到2010年,全省水資源需求缺口將達到55億立方米,到2020年將上升到67億立方米。
——能源價格不斷提高。浙江對能源需求量較大,能源消費增速近3年均在10個百分點以上,2008年全省能源消費達到1.5億噸標準煤。但石油、天然氣和金屬礦產依賴進口,國際市場的價格波動對浙江影響很大。
——環境壓力依然偏大。2008年,全省廢水排放總量達到350393萬噸,增長3.6%、工業廢氣排放總量達到17620億標立方米,增長0.8%、工業固體廢物生產量達到3786萬噸,增長4.7%,都呈遞增趨勢。
——創新型人才不足。企業家才能是優勢(到2008年,浙江省企業家中擁有本科學歷的占30.67%,碩士及以上學歷的占1.26%),但創新型、技能型人才不足 (浙江省技能型人才總量只有全國2.06%)。
——商務成本繼續增加。從1999年開始,杭州、寧波等地房價漲幅一直居于全國前列,目前杭州中心地段房價已達到2萬元以上。另一方面,工業園區的商務成本也不斷上漲。據《溫州日報》報道,溫州的工業區用地平均價格已超過100萬元/畝,是蘇州或上海的兩倍。
隨著經濟發展水平的提高,浙江已經從以解決溫飽為主要任務的生存型社會進入以人的全面發展為基本目標的發展型社會。社會發展階段的變化帶來的公共需求的全面快速增長與公共服務不到位、基本公共產品短缺的突出矛盾是發展新階段面臨的新矛盾,也是對政府職能轉變提出的新要求。
——收入差距需加快縮小。韓國、臺灣在20世紀90年代人均GDP達6000美元時,其基尼系數在0.30左右。浙江1997-2008年間城鎮居民收入的基尼系數由0.216擴大到0.3310,農村居民的基尼系數由0.343擴大為0.3614。
——社會保障體系需加快完善。發達國家養老保險參保人員占總人口比例一般在50%以上,韓國2005年是36%。而2008年浙江企業養老保險參保人數1293萬人,只占全省就業人員(3486.53萬人)即應保人口的37%左右,僅占全省人口的27.5%。
——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水平需加快提高。城鄉教育資源分布差距較大;農民看病難、看病貴;農村社會保障制度處于起步階段,新型農村合作醫療雖然覆蓋了絕大部分農民,但受益面窄,保障水平偏低。
——政府職能需加快轉變。社會治理方式仍然停留在傳統的行政控制型,公共治理結構中的一些矛盾也凸顯出來,如行政成本大、行政效率低,政治參與積極性提高與表達渠道不相適應,一些政府官員的腐敗現象與社會監督機制不健全等,這些都對改革行政管理體制,完善公共治理結構提出新的要求。
綜上所述,浙江人均GDP突破6000美元后,正處于向發達經濟體過渡階段,迫切需要發展模式的創新與轉型,實現經濟、社會、政府的三大戰略轉型,并根據發展的階段性任務加以統籌協調推進,以達到經濟、社會、文化、生態協調發展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