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經濟調整中江蘇農村的退賠問題研究

柳 森

在“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化運動中，由于各種大辦和以“共產風”為主要特征的“五風”盛行，從而發生了嚴重的“一平二調”問題，給國民經濟造成了危害。1960年下半年到1965年底，江蘇省在中共中央和華東局的領導下，開展了退賠工作。目前學術界對退賠問題研究成果很少①筆者僅發現一篇研究退賠問題的文章：王玉貴：《20世紀60年初農村人民公社退賠研究——以蘇州地區為考察對象》，《當代中國史研究》2003年第1期。，筆者查閱了大量的檔案資料，試圖對國民經濟調整中江蘇省農村的退賠問題進行論述。

一

在“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化運動中，形成的純而又純的公有制形式、以工農商學兵農林牧副漁為一體的管理模式、供給制和工資制相結合的分配制度，是“共產風”、“浮夸風”、“強迫命令風”、“生產瞎指揮風”和“干部特殊化風”這“五風”盛行的主要根源，加上各種各樣、層出不窮的大辦更促進“五風”在農村盛行。“五風”最主要的特征是“共產風”，而“共產風”的主要內容就是“一平二調”，所謂“平”就是人民公社分配中的平均主義；所謂“調”就是上級無償調撥下級或社員的生產資料、生活資料和勞動力。江蘇的“一平二調”主要是由大辦水利、大辦工業、大煉鋼鐵、大辦食堂、大辦養殖、大辦交通等造成的。1958年春，江蘇省委把“水利工程從5億提高到35億土方”①中共江蘇省委黨史研究室、江蘇省計劃與經濟委員會編《六十年代國民經濟調整》（江蘇卷），中共黨史出版社，2000年，第89頁。，造成了大量的無償調撥現象的出現和大規模的移民。1958年1月，在南寧會議上中央要求各省市自治區的地方工業總產值在5年到8年超過當地農業產值，全國各地掀起了大辦工業的高潮，江蘇省僅在1958年一年內“全省新建中小企業有16935個”②《鼓足干勁，大鬧技術革命，提高勞動生產率，實現更大更好更全面的躍進——許家屯同志在全省工業交通廠礦干部會議上的報告》（1959年4月5日），江蘇省檔案館3050-永久-22。。到1961年底，“全省共有社隊企業42858個單位（缺宜興）”③江蘇省委農工部辦公室編《情況與資料》（一）（1962年11月28日），江蘇省檔案館3062-長期-210。。這些大辦基本上是靠平調發展起來的。

根據1961年底江蘇省各地上報數據統計：“全省匡算平調總額215331.2萬元，比前階段算賬44，000萬元增加3.9倍。其中：平調社員個人的117040萬元，占平調總數的54.4％；平調分配部分的約40000萬元，占平調總數的18.5％；平調集體部分的約58291.2萬元，占平調總數的27.1％。”平調“房屋250萬間，其中拆毀150萬間，占用房屋100萬間，作價73600萬元，占平調數的34.1％。土地670萬畝，作價49363.2萬元，占平調22.9％；農具14440萬元，占平調數的6.85％。農機8928萬元，占平調數的4.1％，家具23000萬元，占平調數的10.7％。勞動工資40000萬元，占平調數的18.6％。樹木和家禽家畜等6000萬元，占平調數的2.8％”。④《算賬退賠資料》（1961年），江蘇省檔案館3063-永久-1。對于江蘇省到底“一平二調”多少，不同資料有不同的統計。《全省算帳退賠的情況資料》（1961年）指出：“全省各級平調總額為4.4億元。”《關于一平二調算賬退賠資料》 （1961年）指出：“據初步統計，公社化以后一平二調的賬折合現金共計約5億元。”《全省退賠方案試算 （草案）》（1961年）統計：全省平調賬匡算共計12.5772億元；《全省平調賬試算方案 （草案）》（1961年12月4日）統計：全省平調賬匡算共計15.5978億元。江蘇省農工部辦公室編的《退賠情況簡報》 （第23期）（1961年9月30日）統計：“各地匡算的平調總數為17億元 （缺南通地區）”；《關于全省退賠的初步方案 （草案）》（1961年8月1日）“全省平調總數為20億元到25億元。”（以上數字來自于江蘇省檔案館3063-永久-1）。據時任江蘇省委第一書記的江渭清回憶：“當時估計，全省‘平調’賬約20億元左右，差不多每個農民60元”，⑤江渭清：《七十年征程——江渭清回憶錄》，江蘇省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459頁。60元是當時江蘇農民人均年收入。

江蘇省的“共產風”有以下三個特點：1.平調范圍廣。平調的財物大至土地、林場、房屋，小至社員的鍋、碗、瓢、勺。1958年秋，“鹽城縣秦南公社東方紅大隊修機灌工程，調了十八種磚，從土地老爺破廟一直調到社員馬桶下的兩塊墊底磚”。2.參加“一平二調”的單位多，上至省、地、市、縣機關，下至公社、大隊、小隊、公共食堂，甚至個人。如“吳縣善人橋汽車站的一個售票員，也在鄰近的藏書公社地方大隊占了三分旱地”。3.刮“共產風”的手段多，從所謂的協作、支援、投資、捐獻、贈送到強行攤派、強制占用、甚至敲詐勒索、違法亂紀。句容縣城東公社“為了辦豬場，強迫五個村的六十四戶社員搬家，先是‘訓話’，繼而‘停伙’，再而把豬趕進社員家里，豬擠人走”⑥《中共江蘇省委關于堅決反對和徹底糾正一平二調的錯誤的意見 （草稿）》 （1961年），江蘇省檔案館3063-永久-2。。群眾對“共產風”深惡痛絕，把它比作為“掃帚星”、“龍卷風”。

“共產風”帶來了巨大的危害——

1.“共產風”嚴重破壞了生產力，導致農業生產逐年下降。“共產風”使江蘇農業生產出現了“一少、二低、三橫豎、四不要和三不管、二擔心、一著急”的現象。“一少”是出勤少；“二低”是勞動效率低，勞動質量低；“三橫豎”是公社、吃飯不要錢、不評工分；“四不要”是土地、耕牛、農具、肥料不要；“三不管”是生產好壞不管，農具壞了不管，資金浪費不管；“二擔心”是擔心生產搞不好，擔心分不到現金；“一著急”是現在蠻好，將來不得了。⑦《關于人民公社經營管理的情況和改進意見》（1958年12月），江蘇省檔案館3062-長期-137。1958年秋，昆山某公社集中140多個勞動力一起深翻土地，翻了一天，只翻了5厘地。干活質量差的突出表現是秋收粗糙，秋收搞了幾次都搞不干凈，一畝棉花楷子上剩個三五斤、七八斤棉花不稀奇。農具丟了，都無人過問。群眾說：挖泥船，漂來漂去，漂不出我們這個公社；牛，跑來跑去，跑不出我們這個縣；農具丟來丟去，都離不開我們這個公社。①江渭清：《整頓和建設人民公社，實現今年更大的躍進》（1959年3月9日），江蘇省檔案館3011-永久-177。江寧縣東山公社橫嶺大隊的干部說，1958年9月，“公社規定兩天上交二萬斤樹料任務，不完成就撤職，開除黨籍，群眾不同意，我們只有自己動手砍，結果干部白天砍大樹，群眾晚上砍小樹，上交任務二萬斤，群眾自己砍的超過了十二萬斤，有些樹苗也砍了。”②《江寧縣委關于東山公社算賬大會情況的第二次報告》（1959年4月20日）江蘇省檔案館3011-長期-510。“共產風”造成了“上面調豬，下面殺豬；上面調雞，下面殺雞；上面調樹，下面砍樹，嚴重破壞了農業生產力。”③《中共江蘇省委關于堅決反對和徹底糾正一平二調的錯誤的意見 （草稿）》 （1961年），江蘇省檔案館3063-永久-2。1957年到1960年，江蘇省糧食產量分別是1063.60萬噸、1128.45萬噸、992.70萬噸和959.80萬噸，后兩年下降到1952年（997.55萬噸）的水平以下。“1959年，江蘇全省糧食庫存只有85萬噸，下降到最低限度，農村口糧平均160.5公斤，1960年又下降到145.5公斤”，④中共江蘇省黨史工作辦公室、江蘇省計劃與經濟委員會編《六十年代國民經濟調整》（江蘇卷），中共黨史出版社，2000年，第5頁。1961年下降到135公斤⑤《農村生活安排情況》（1962年1月2日），江蘇省檔案館3072-永久-217。。

2.“一平二調”嚴重損害了黨和國家的形象、破壞了干群關系。江寧縣東山公社橋頭大隊社員陳德芳的三根木頭、四塊門板在工具改革時被公社無償調走，他憤怒地說：“東西交公要有個名堂，捐獻要落個光榮，送人也有個人情，掉到水里還有個響聲，公社拿去連個影子也沒有。”⑥《江寧縣委關于東山公社算賬大會情況的第二次報告》（1959年4月20日）江蘇省檔案館3011-長期-510。

3.由于生產、生活資料被無償調撥，長期得不到退賠，嚴重影響了農民的正常生活。1959年高淳縣漆橋公社修龍墩水庫，里溪大隊含口頭村搬出52戶、162人，房子等生產和生活資料被平調修建水庫，到1962年還沒有得到退賠，該村外流42人，死亡23人，出生2人，少了19戶，只剩下33戶，101人，共住在10間房子、其中8間是草棚子⑦《省委算賬退賠領導小組對當前退賠工作幾個問題的意見》（1962年3月31日），江蘇省檔案館3063-長期-211。。類似這種情況，舉不勝舉。

據江蘇省委農工部調查，由于平調長期沒有得到退賠，造成社員“思想混亂、情緒低落、埋怨國家，有的已經鬧事，有的準備鬧事”⑧江蘇省委農工部辦公室編《退賠情況簡報》（第42期）（1962年6月13日），江蘇省檔案館3063-永久-5。。由此可以看出，對平調進行退賠已刻不容緩。

二

我國的退賠工作和國民經濟調整是同步的，退賠工作開始于1959年春天。中共中央對“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化運動中的“一平二調”早有覺察，毛澤東在1959年的第二次鄭州會議上說：“舊帳 （原文如此——作者注）一般地不應當算”⑨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第8冊，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第72頁。。但第二次鄭州會議不久，毛澤東改變了舊賬一般不算的看法，認為舊賬也應該算。同年3月30日，他在山西省委第一書記陶魯茄《關于山西各縣人民公社問題五級干部會議情況的報告》的批語中說：“舊帳一般不算這句話，是寫到鄭州講話里面去了的，不對，應改為舊帳一般要算。算帳才能實行那個客觀存在的價值法則。這個法則是一個偉大的學校，只有利用它，才有可能教會我們幾千萬干部和幾萬萬人民，才有可能建設我們的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否則一切都不可能。對群眾不能解怨氣。對干部，他們將被我們毀壞掉。有百害而無一利。”○10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第8冊，第172頁。4月3日，毛澤東看了湖北省委書記處書記王延春關于麻城縣萬人大會的情況材料后，又在批語中說：“算帳才能團結；算帳才能幫助干部從貪污浪費的海洋中拔出身來，一身清靜；算帳才能教會干部學會經營管理方法；算帳才能教會五億農民自己管理自己的公社，監督公社的各級干部只許辦好事，不許辦壞事，實現群眾的監督，實現真正的民主集中制。”①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第8冊，第187頁。1959年春天，全國各地都進行了算賬退賠，但這次退賠工作因為1959年七八月的廬山會議從糾“左”轉向反右而夭折。

隨著對國民經濟進行調整，“一平二調”的退賠工作也相繼展開。1960年11月，中央下發了《關于農村人民公社當前政策問題的緊急指示信》，即“十二條”指出：“凡是人民公社成立以來，縣和縣以上各級機關和企業、事業單位向社平調的、縣和社向生產隊平調的、以及縣、社、隊向社員個人平調的房屋、家具、土地、農具、車輛、家畜、農副產品和建筑材料等等各種財物，都必須認真清理，堅決退還。”②國家農委辦公廳編《農業集體化重要文件匯編（1958—1981）》（下），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81年，第378頁。1960年12月24日至1961年1月13日的中央工作會議指出，所有社、隊都必須以中央的“十二條”緊急指示為綱，進行整風整社，徹底糾正“共產風”、“浮夸風”、“瞎指揮風”、“強迫命令風”、“干部特殊化風”等“五風”，徹底清算平調賬，堅決退賠。同時會議決定：提高農副產品收購價格和退賠平調賬，國家準備再拿10億元來提高糧食收購價格，拿出15億來作為“共產風”的退賠補貼。中央工作會議期間，毛澤東強調堅決退賠，剎住“共產風”問題。他指出：“縣、社寧可把家業統統賠進去，破產也要賠。因為我們剝奪了農民，這是馬列主義完全不許可的。平調農民的勞動果實，比地主、資本家剝削還厲害，資本家還要花點代價，只是不等價，平調卻什么都不給。一定要堅決退賠，各部門、各行業平調的東西都要堅決退賠……要糾正‘共產風’，就要真兌現，不受整、不痛一下就得不到教訓。苦一下，痛一下，這樣才能懂得馬克思主義的等價交換這個原則。一平二調是上面搞出來的，誰搞誰負責。退賠兌現了，干部作風才能轉變。”③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毛澤東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227～228頁。于是退賠工作在全國各地展開，各地在退賠平調物資方面做了不少工作。

1960年冬重新開始的退賠工作進展得并不徹底，主要原因是中共高層對國民經濟調整存在著分歧，一些領導人抱有對國民經濟進行適當調整后繼續躍進的思想，各項過高的經濟指標沒有降下來，各種大辦也沒有下馬。另一方面，對國民經濟嚴重狀況的認識需要一個過程。在1961年八屆九中全會上，毛澤東“號召全黨大興調查研究之風，要求把1961年成為實事求是年、調查研究年”④薄一波：《若干重大決策與事件的回顧》（下），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3年，第902頁。。毛澤東率先身體力行，同時派田家英、胡喬木、陳伯達分別帶領一個調查組赴浙江、湖南、廣東農村進行調查。特別是在廣州中央工作會議后，從中央到地方，各級領導紛紛走出機關，全國調查研究蔚然成風。劉少奇、周恩來、朱德、鄧小平、陳云等黨和國家領導人也分赴各地進行調研。通過調查研究國民經濟嚴峻形勢逐步明了。5月21日至6月12日召開的中共中央工作會議，討論調查研究、群眾路線、退賠、平反四大問題。中央也深深認識到要想阻止農業生產的連年下降，在調整農業政策的同時必須提高農民生產的積極性。針對前一階段退賠問題不徹底的情況，6月19日，中共中央下發了《關于堅決糾正平調錯誤、徹底退賠的決定》，指出只有“堅決糾正平調錯誤，全部、徹底進行退賠”，“才能促進農業生產的發展，才能為工業的發展創造更有利的條件，才能進一步鞏固工農聯盟”。并要求“中央、省、市、自治區、專、縣、公社、生產大隊各級都要建立退賠委員會或者退賠小組，還要建立專門的辦事機構，在中央和各級黨委領導下，負責組織各項退賠工作的進行，督促退賠原料和原材料的調撥和生產，并且檢查和處理退賠工作中所發生的問題”①國家農委辦公廳編《農業集體化重要文件匯編（1958—1981）》（下），第447、450頁。。這一決定使退賠工作從前一階段由政府和黨委出頭組織退賠轉變到由黨委和政府領導下的專門機構組織退賠的時期。

隨著國民經濟調整進一步深入，退賠工作進入高潮時期。但隨著退賠工作的開展，中央發現單靠國家來搞退賠是不可能的，因為“大躍進”加上連續三年的自然災害，國民經濟嚴重困難，財政枯竭。1958年的財政“赤字為21.8億元，1959年為65.8億元，1960年為81.8億元，1961年為10.9億元，合計4年總計180.3億元”②叢進：《曲折發展的歲月》，河南人民出版社，1989年，第414頁。。為了緩解農村困難局面，國家減少了農產品征購量、提高農產品收購價格，并拿出大量資金支援農業，這使國家財政負擔過重，難以為繼。經過上一時期退賠，農民被平調的家具、農具、牲畜等基本生產資料和生活資料已經大部分得到退賠，剩下的是被平調的房屋、土地、勞動力、拉平分配和移民安置等問題還沒有得到解決，尤其是群眾反映強烈的被平調的房屋問題。政府一方面發行退賠期票，籌集退賠財源。1961年，中央批轉財政部、人民銀行黨組關于發行期票的報告，要求各省 （市）、自治區分行發行10億元退賠期票，規定在1962年春耕前兌付。各省 （市）、自治區開始按照中央的要求，發行大量的退賠期票。例如：1961年江蘇省根據中央分配和財經部門同意計劃發行退賠期票1.01億元，實際發下去5510萬元③《關于全省老移民安置工作的資料及當前存在問題和處理意見的匯報》（1968年11月），江蘇省檔案館3063-永久-10。。另一方面，要求各地破產退賠。1961年8月至9月中央工作會議以后，退賠工作由原來的政府主導的算賬退賠轉變到靠各種大辦的破產物資來退賠。由于1961年的廬山會議后國民經濟各項指標的降低，特別是1962年5月中央工作會議后，中央要求各項經濟指標堅決退夠，各種大辦的項目紛紛下馬。1962年11月，中共中央和國務院又規定：“公社和生產大隊一般地不辦企業，不設專業的副業生產隊。”④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建國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15冊，中央文獻出版社，1997年，第703頁。這樣就可以把破產的廠房、養殖場、工棚等物資用來退賠。

1962年11月26日，中共中央批轉了國家計委、經委、國務院農辦、財政部和人民銀行總行五部門的《關于處理一九六一年以前財政遺留問題的報告》，《報告》指出：“建議國家對人民公社的退賠只限于已經退賠和已經發了期票部分，其余不再搞了，建議用適當的方式向群眾宣布一下。”⑤《關于退賠工作的請示問題》（1963年2月8日），江蘇省檔案館3063-長期-19。從此以后全國的退賠工作轉向了單純退賠安置大辦移民和水利移民，其他的勞動力、拉平分配、不等價貿易等退賠工作都不再進行，特別是1964年1月全國移民安置會議以后，國家退賠工作變成單純的退賠安置水利移民，連大辦移民也不退賠了。到1965年底全國退賠工作基本結束，但一些省份的退賠期票到20世紀80年代還沒有兌付結束。

三

按照退賠的側重點和采取的退賠手段不同，江蘇省退賠工作大致可以分為以下五個時期：初步退賠時期、算賬退賠時期、破產退賠時期、退賠安置移民時期和退賠的掃尾時期。

（一）初步退賠時期，指1959年廬山會議前進行的短期退賠。第二次鄭州會議后，為了貫徹中央精神，江蘇省召開了全省六級干部會議，各縣相繼召開了四級干部會議，各公社召開了黨員大會和社員代表大會，進行算賬退賠。算賬就是算“共產風”的賬，主要是算兩方面的賬，一是縣和社兩級向生產隊清算公社化以來“一平二調”的賬，解決大集體與小集體的矛盾；二是算生產隊干部和生產小隊干部及社員的賬，解決生產隊干部、生產小隊干部、全體社員之間的矛盾，也是解決小集體與社員的矛盾，其中還包括干部的貪污多占問題。第二次鄭州會議后，江蘇省共退賠了“1億元，縣和縣以上退賠的約5000萬元。公社以下退賠的5000萬元”①《關于一平二調算賬退賠資料》（1961年），江蘇省檔案館3063-永久-1。。但當時強調“算作風賬”，而忽視“算經濟賬”，退賠很不徹底。同時，各種“大辦”還在繼續，特別是1959年廬山會議后的新一輪的“大躍進”，各種“一平二調”又重新開始。

（二）算賬退賠的時期。這一時期從1960年底重新開始退賠到1961年7月江蘇省貫徹中央《關于堅決糾正平調錯誤、徹底退賠的規定》精神前②《全省算賬退賠的情況資料》（1962年12月6日），江蘇省檔案館藏檔：3063-永久-1。。所謂算賬退賠就是社員、生產隊、生產大隊、公社等各級算出自己被平調的賬，然后由上級政府進行退賠。1961年1月10日，江蘇省召開了算賬退賠會議。會議指出要徹底進行算賬退賠，要求省、地、市、縣、社、大隊以及生產隊對公社化以來的各種平調賬進行認真計算。計算對象包括生產資料、生活資料和勞動力三部分，指出退賠兌現原則是：先實物后現金，先個人后集體，先分配后積累，先用下面的錢后用上面的錢。③《陳同書同志在算帳退賠會議上的講話》（1961年1月14日），江蘇省檔案館藏檔：3063-永久-2。并在一些地方進行試點退賠，以總結經驗。“據統計，到1961年6月30日，全省各地退賠兌現3.857億元，其中實物退賠1.3896億元，現金1.7219億元，抵賬0.1947億元，發放退賠期票0.551億元。”“同年10月，即一次分配下達了木材2.102萬立方米，毛竹14.04萬支，用于退賠安置群眾的住房。”④《關于全省老移民安置工作的資料及當前存在問題及處理意見的匯報》（1968年11月），江蘇省檔案館3063-永久-10。這一時期的特點是沒有建立專門的退賠機構，由黨委和政府出頭，各級對平調賬進行核算，然后由政府組織退賠，平調的原實物還保存的退賠實物，沒有原實物以相當的實物進行抵賠，相當實物也沒有的，退賠現金。另外，這一時期主要退賠的是與老百姓日常生活和生產密切相關的鍋、碗、瓢、勺、桌、椅等小的生活資料，雞、豬、羊、牛等家禽、家畜和鐵锨、木叉、犁等小的生產資料，而對群眾要求強烈的房子、土地、拉平分配、勞動力等很少被退賠。

（三）破產退賠時期。這一時期從1961年7月到1962年8月江蘇省第一次退賠安置移民會議。鑒于各地退賠工作做得不夠徹底，中共中央在1961年6月19日下發了《關于堅決糾正平調錯誤、徹底退賠的規定》，要求“各級黨組織必須下最大決心，貫徹執行中央和毛澤東同志反復多次的指示，堅決糾正平調錯誤，全部、徹底進行退賠”。同時重申了一些原則，如：“退賠應該以實物為主，一切無償占有別人的勞動果實，都應該毫不猶豫地退還給原主，非不得已，不作價賠償”。“退賠工作，要分批、分期、有計劃、有步驟地進行。”⑤國家農委辦公廳編《農業集體化重要文件匯編（1958—1981）》（下），第447～449頁。7月26日，江蘇省通過了《中共江蘇省委關于貫徹執行中央關于堅決糾正平調錯誤、徹底退賠的規定的指示 （討論稿）》，要求“各級黨委必須堅決遵照中央關于堅決糾正平調錯誤、徹底退賠的規定，對前一階段的退賠工作進行一次全面檢查，充分發動群眾，徹底進行退賠”。要求各地成立各級退賠委員會。同時江蘇省通過了《關于糾正平調錯誤、徹底退賠中若干具體問題的意見（討論稿）》，對退賠中的若干具體問題進行解釋，對退賠物資進行重新界定，主要包括：1.土地：水利建設用地；公社和公社以上單位修建公路、鐵路、采礦等各項基本建設用地；生產用地；土地附著物；土地補償金、租金等。2.房屋：包括公社、生產大隊、生產隊和公社以上單位占用、強買、強租、拆毀的社員房屋；生產大隊、生產隊的辦公室、倉庫、托兒所、幼兒園、食堂、養老院等占用社員的房屋；占用、強買、強租期間的房租和維修費等。3.生產工具、設備、生活用具、用品和其他如金銀首飾、各種器皿、鐘表等財物。4.耕畜 （牛、馬、驢、騾）、家畜 （豬、羊等）和家禽 （雞、鴨、鵝）。5.勞動力：包括大煉鋼鐵調用的勞動力；水利工程調用的勞動力；公社以上單位調用的勞動力 （除去國家義務工）；公社與公社、大隊與大隊、生產隊與生產隊之間的不合理協作用工等。6.貿易：國家對集體和個人在貿易關系上的平調。如土化肥、土農藥、農機具等強派硬銷的；統購、訂購農副產品和收購大隊、生產隊和社員的其他物品，不按原規定價格和等級付款的。7.折價入社款和投資：群眾折價入社的耕畜、農具、林木的價款，都應該或者根據生產隊的經濟力量，經過與社員協商，重新約定歸還期限，至遲在1962年內還清。8.農業稅：公社化以來的農業稅，要根據誰收益誰負擔的原則，按照國家規定給各個大隊的農業稅任務，由公社主持清理結算，互相找補，少交的大隊應當補交，多交的大隊應當找進。9.分配收入賬。按照按勞分配的原則，把1958年以來拉平分配重新分配給社員；上級退賠給大隊、生產隊的土地租金、勞動工資等分給社員；對超支戶進行清理等。10.抵賬。公社以上單位、退賠給公社、大隊、生產隊的資金，在不影響被平調單位的社員分配和生產資金的前提下，可以就已經到期的欠國家的貸款、預定金，賒銷款適當抵賬。未到期的貸款、預定金，賒銷款都不能作抵賬。11.期票。平調單位在退賠實物、現金和酌情合理抵賬后，仍不能全部退賠，經黨委批準，由省人民銀行簽發期票，借給平調單位和個人用作抵賠，期票在一定時期內兌現。①《關于糾正平調錯誤、徹底退賠中若干具體問題的意見 （討論稿）》（1961年7月14日），江蘇省檔案館3063-永久-2。

1961年10月，江蘇省召開了地、市委退賠試點工作會議，重點研究了土地、房屋和勞動力工資等主要項目的退賠問題，同時要求各地堅決執行中央徹底退賠和破產退賠的精神，要根除“善財難舍”思想，把能夠破產的生產資料和生活資料“破產”出來，用于退賠。江蘇省響應國家號召停止各種大辦，用破產的廠房、工棚、養殖場等進行退賠。1960年底，江蘇省全民所有制企業6131個，到1961年9月，已壓縮為3100個，減少50％。②《華誠一同志關于調整工業布局問題的發言》（1961年10月19日），江蘇省檔案館3050-永久-28。1961年底壓縮為2948個，1962年底壓縮為2175個，1963年計劃保留2043個。③《關于一九六三年繼續調整工業布局和精減職工的報告》（1963年3月2日），江蘇省檔案館3072-永久-292。1960年11月下發的“十二條”規定：“凡是作為公社派出機關的管理區（生產大隊），應該集中全力做好對生產隊的檢查督促工作，不要直接經營生產企業。”④國家農委辦公廳編《農業集體化重要文件匯編（1958—1981）》（下），第379頁。1962年11月，中共中央和國務院又規定：公社和生產大隊一般地不辦企業，不設副業專業隊。江蘇省按照國家的要求，對社隊企業進行調整。1962年底，“江蘇省的社辦工業只剩下1673個”⑤劉定漢主編《當代中國的江蘇》，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9年，第426頁。。工業破產退賠的同時，江蘇省對其他各種大辦也進行破產，例如：1958年江蘇省興辦了2174所農業中學，1962年被精減到279個⑥《中國教育年鑒 （1949—1984）》，湖南教育出版社，1986年，第486頁。。由于各種大辦的破產，江蘇省可以拿出更多破產物資進行退賠，特別是破產的廠房、公房、豬圈、工棚、校舍等可以對房屋進行有效退賠。“實踐證明，破產退賠是解決移民住房問題的最多、最快、最好、最省的辦法。”⑦《關于抓緊時機做好破產退賠房屋工作的通知》（1962年12月21日），江蘇省檔案館3063-短期-6。

（四）退賠安置移民時期。1962年8月到1965年底，這一時期是江蘇省退賠的重點轉變為退賠安置移民時期。1962年8月江蘇省委第一次退賠安置工作會議后，江蘇省的退賠由全面退賠轉向退賠安置移民。特別是1962年11月26日中共中央批轉《關于處理一九六一年以前財政遺留問題的報告》后，江蘇省沒有立即向群眾宣傳該文件，而只是“對下面宣布不再搞算賬退賠，同時，還繼續狠抓破產退賠，以便把下面可能和必須騰讓的公房按照中央一九六一年的規定，用于退賠，在退賠工作上做到兼顧全局和群眾、國家和農民”⑧江蘇省人民委員會：《關于退賠工作的請示問題》（1963年2月8日），江蘇省檔案館3063-長期-19。。同時，江蘇省停發退賠期票，從此江蘇省的退賠工作重點轉向用破產物資來解決移民房子，不再進行勞動力、拉平分配、不等價貿易等其他退賠工作。

移民包括各種大辦項目移民和水利工程移民，移民退賠安置最重要還是房子問題。關于江蘇省的“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化運動中，拆毀了多少民房，不同的資料有不同說法，有估計150萬間，①《算賬退賠資料》（1961年），江蘇省檔案館3063-永久-1。有估計“共拆毀143萬余間，拆遷移民213.4萬余人”②《退賠房屋安置移民工作會議紀要》（1962年9月28日），江蘇省檔案館3063-永久-4。。有估計“共拆毀民房130.2萬間，拆遷移民206萬人”③《安置移民工作會議紀要》（1964年6月），江蘇省檔案館3063-短期-18。。1962年8月，江蘇省第一次退賠房屋安置工作會議明確指出，退賠安置工作主要是解決拆遷移民的住房問題，同時繼續解決拆遷地區移民的土地及其他生產資料問題。1964年1月，全國水利會議期間，中央召開了水庫移民安置工作專業會議，提出了“以生產為中心，以建房為重點”的移民安置方針。1964年3月，江蘇省在南京召開了第二次退賠安置工作會議，傳達了中央會議精神，研究了本省的退賠安置工作。會議決定，除了繼續安置拆遷移民的住房外，還要對大中型水利工程整村成批拆遷的、生產困難的移民隊扶持集體生產資料，并且將安置不當、土地過少的移民隊作必要的調整安置。“到一九六四年底，連同一九六二年以前安置的在內，共解決移民住房94萬間，占拆毀民房總數132萬間的72％；安置移民180萬人，占移民206萬人的87.4％。”④《全省移民安置工作初步總結》 （1965年10月12日），江蘇省檔案館3063-長期-23。1965年10月，水利部在山東省昌濰專區召開了全國水庫移民安置工作現場會議。1965年12月，江蘇省在贛榆縣召開了第三次退賠安置工作會議，傳達了中央會議精神，并組織與會者參觀了一些安置較好的移民隊。這次會議強調突出政治，強調大寨精神，號召移民學大寨，走大寨路，自力更生，艱苦奮斗，在國家支持下，把移民安置工作搞好，迅速改變移民地區的落后面貌。這次會議統計，“到1965年底共先后安置移民住房近100萬間，全省除了宿遷、干于（贛榆）、邳縣、太 （泰）縣等十二個縣的建房任務較大以外，其他地區的安置工作已經結束或基本結束，會議估計全省再建房6萬間，維修2.5萬間，安置工作就即可全部結束。”⑤《關于全省老移民安置工作的資料及當前存在問題及處理意見的匯報》 （1968年11月），江蘇省檔案3063-永久-10。

（五）1966年到1969年是江蘇省退賠的掃尾時期。由于1966年爆發了“文化大革命”，江蘇省委被打倒，到1968年省革委會成立時，拆遷移民安置工作還沒有結束。由于一些人沒有得到退賠安置或對退賠安置不滿意，他們紛紛到省革委會“造反”。1968年底，江蘇省革委會決定在1969年徹底結束退賠工作，撥出了最后一批物資，其中：預計建房20507間，修房5079間，生產扶持19.6萬元，電灌水利35萬元，木材8668立方米，毛竹14000支，樹棍16000支，經費218.1萬元⑥《關于全省老移民安置工作的資料及當前存在問題及處理意見的匯報》（1968年11月），江蘇省檔案館3063-永久-10。。

據統計，自1961年10月到1968年11月，江蘇省“分配下達安置拆遷移民的經費共達3131.4218萬元”。“省分配下達安置移民的物資計：木柴6.84萬立方米，毛竹41.933萬支，煤炭4.414萬噸，鋼筋217噸，水泥428噸，以及耕畜、農具、機電灌溉設備、棉布、棉花等大量物資”。⑦《關于全省老移民安置工作的資料及當前存在問題及處理意見的匯報》（1968年11月），江蘇省檔案館3063-永久-10。至此，江蘇省的退賠工作徹底結束。

四

在中共中央、華東局的領導下和江蘇省委的努力下，江蘇省在1965年底基本完成了退賠工作。江蘇省退賠工作成功經驗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在省委的領導下，成立了退賠委員會，下設檢查組、物質組、財務組和辦公室，作為辦事機構；省級各單位按口成立退賠小組，協助退賠委員會進行工作。各地、市、縣委和公社黨委成立退賠委員會，有一名書記專門負責，以后這一部門又演變為退賠安置委員會。同時執行了國家“誰平調，誰退賠”、“實物退賠”、“破產退賠”、“自力更生為主、國家幫助為輔”的方針。

2.為了貫徹中央“專款專用”和“專材專用”的精神，對經費、物資的申請、審批、分配、使用、領發、結算等都有具體的措施。（1）摸清底細，落實退賠計劃。縣社派出干部，發動群眾，逐村逐戶摸底核查；哪一戶應該退賠，國家需要補助多少，該戶能自籌多少，什么材料以及材料規格和尺寸，然后經過群眾民主評議，落實退賠計劃，由公社審查，報縣核定。（2）退賠物資由省、地、縣分級控制。由省和專區將退賠物資分配到縣，專區掌握到村，由縣直接發放到戶。不讓錢、物經過公社、大隊和小隊轉手。（3）縣在各個公社設立建房材料加工場所，根據匯報統計資料，對材料進行集中加工，這樣利于材料的更綜合和更精確利用，防止了把材料直接發給各退賠戶自己加工所造成的材料浪費，也有利于同種材料大小結合和不同材料之間的搭配。（4）嚴格領用手續。按村建立退賠分戶清冊，填報退賠申請表，由縣審核匯總，報專區審查批準。縣市根據專區有關部門下達的付貨、付款通知書按戶發給領物、領款證，由退賠戶賃證直接到縣指定的地點領款、領物。這樣雖然上面麻煩些，但減少了層次，手續簡便，避免了平均分配，堵塞了管理制度上的漏洞，加快了把有限的物資用于退賠。①《物質使用和管理情況的報告》 （1963年12月14日），江蘇省檔案館3063-長期-12。

3.加強思想工作，杜絕單純依賴國家和政府搞退賠的思想。在退賠的過程中，有些人認為，退賠是政府的事情，“沒吃政府給，沒住政府蓋，沒穿國家發，沒錢國家貸，沒有耕牛就用拖拉機，橫豎共產黨不餓死人”②《江蘇省一年來退賠房屋安置移民工作總結》（1964年1月7日），江蘇省檔案館3063-短期-18。。在這種情況下，各級黨組織開展了自力更生教育，向群眾解釋，由于三年的自然災害造成國民經濟困難，國家為了照顧農民，降低了農業稅，提高了農產品收購價格，國家又撥出了大量資金支援農業，同時在國家財政相當困難情況下，又拿出大量的經費和物資來搞退賠。但國家財力有限，只依靠國家來搞退賠是不可能的。只有發展經濟，依靠自力更生，才能徹底解決退賠問題。思想政治工作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江蘇省退賠工作也存在很多缺點。

1.由于平調數目巨大，國家財力枯竭，根本沒有能力完全退賠，退賠工作整體上是虎頭蛇尾，抵賬過多，退賠很不徹底，某些方面根本沒有得到退賠，如勞動力、拉平分配、土地占用補償費、貿易、占用群眾房子租金等。到1962年11月中央五部委發文以后，退賠變成了單純的退賠平調的房子，其他方面的退賠不再搞了。有些地區明文規定，對瞎指揮造成的損失，只算政治賬不算經濟賬；③《關于生產瞎指揮風所造成的經濟損失的調查》（1961年9月16日），蘇州市檔案館H5-長期-86。對全民大煉鋼鐵中的勞動力不算；一些平調的物資原物已經損壞的，按平調時的價格退賠，但退賠時物價已經上漲了很多，使農民無形中受到了巨大的損失④《關于糾正平調錯誤徹底退賠中若干具體問題的處理意見 （初稿）》（1961年8月31日），蘇州市檔案館H5-永久-56。。有些地方規定“幾算幾不算”，如：“平調社員的磚頭不算”、“砍掉社員的竹子不算”、“售棉中拿掉社員的黃棉花不算”、“平調的東西沒有了，不算”、“場頭用具不算”、“食堂用具不算”。“外流戶一律退百分之五十”。甚至提出“平時會提意見的人報的賬不算”，這樣能退賠的東西就不多了。有的地方退賠作價很低，興化縣甚至出現了平調群眾兩間房子，用一只羊抵賠，還要群眾倒找十塊錢的事情。⑤江蘇省委整風辦公室編《全省算帳退賠的情況資料》（1962年12月6日），江蘇省檔案館3063-永久-10。

2.一些單位和干部挪用、貪污退賠物資。興化縣自1961年到1962年4月，為了購買農用物資、充抵企業資金等，挪用退賠經費120多萬元。溧陽縣在1962年上半年挪用退賠木材975立方米建造大禮堂。⑥《物質使用和管理情況的報告》（1963年12月14日），江蘇省檔案館3063-長期-12。

3.在退賠中過分強調階級斗爭，致使一些地主、富農等出身不好的群眾沒有得到退賠。常州市郊茶山公社新華大隊金家村富農金菊榮，原經營兩頭荷蘭奶牛，1958年，被大隊無償平調，作為大隊副業經營，后又被公社上調飼養場經營。1960年，兩頭奶牛在飼養場相繼死亡。自貫徹退賠政策后，金菊榮要求退賠，公社退賠1100元，但大隊認為不應該把錢退賠給富農，于是把金的1100元錢沒收用作大隊生產資金。①常州市委退賠辦公室：《關于平調富農奶牛退賠問題的請示報告》（1963年4月3日），江蘇省檔案館3063-短期-39。

4.有些領導消極對待退賠。有的干部認為退賠不要再搞了，“搞退賠是毛廁缸，越摟越臭”，“無事生非”，“是引鬼上門”等；有的干部認為國家“有錢有物就搞，無錢無物是說空話”。②《一九六三年退賠房屋安置移民規劃 （草稿）》（1963年4月3日），江蘇省檔案館3063-長期-13。

5.由于財政困難，各省都發行了退賠期票。江蘇省1961年發放了5510萬元退賠期票，到1962年春到期，但由于財政困難，“中央決定對已發放的退賠期票推遲三年兌付”③《關于做好退賠期票緩期兌付宣傳解釋工作的意見》（1962年5月9日），江蘇省檔案館3063-長期-207。。但三年后也沒有很好兌付，在群眾中產生極壞的影響。退賠期票到期不能兌現造成群眾心理緊張。群眾原來要存款的，現在不存了，紛紛到銀行提款，說：“銀行金字招牌，說話都不能兌現，我們有錢還敢存銀行嗎？”④《中國銀行江蘇省分行黨組請示關于退賠期票暫緩兌現的對外解釋問題》（1962年3月26日），江蘇省檔案館3063-長期-6。有資料顯示直到1981年底廣西壯族自治區發行的期票共收兌、抵債和無償收回期票總數92.26％。⑤王星度：《淺析廣西退賠期票》，《廣西金融研究》2005年增刊二 （總390期）。

6.國家主張破產退賠，但國家規定：破產企業如果有銀行貸款或欠國家的，破產物資必須先還國家貸款，然后剩余的再用來退賠，然而企業在退賠國家后，已經沒有什么用來退賠，甚至企業本身就是資不抵債，這也是退賠不徹底的重要原因之一。

7.國家主張“誰平調的誰退賠”，而各級基層干部既是平調的執行者又是平調的受害者，在退賠過程中社員要求基層干部退賠，上級掌握的退賠物資有限，結果基層干部吃力不討好，兩頭受氣，隨著“四清”運動深入開展，造成群眾和上級對基層干部的不信任，使社會主義教育運動越來越針對基層干部，最后成為“文化大革命”發動的主要原因之一。

雖然江蘇省的退賠工作存在著各種缺點和錯誤，但退賠提高了黨和國家在群眾心目中的地位，密切了干群關系，提高了農民生產的積極性，成為國民經濟好轉的一個重要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