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特工跨國暗殺掀軒然大波

●本報駐以色列特約記者 陳克勤 ●本報記者 黃培昭 邱永崢 盧長銀

哈馬斯重要官員在迪拜被暗殺的事件，經過一個月的偵查，以色列情報機構摩薩德被鎖定為“頭號嫌疑”。近年來被指與摩薩德有關的暗殺并不少見，然而此次暗殺引起的風波似乎格外大，不但迪拜警方發出“逮捕內塔尼亞胡”的威脅，連歐洲幾個大國也異口同聲地譴責以色列的行為。上海學者李偉建21日對《環球時報》說，如果就如媒體披露的，被殺的哈馬斯官員是奉命執行從伊朗購買軍火事宜，那么摩薩德此舉應該不單純是因為巴以恩怨，而是意在震懾中東地區所有支持伊朗的力量，并暗示即使美國不動手以色列也不排除單獨對伊朗動手的可能性。從中東一些國家近日的反應看，他們已經擔心在伊朗局勢劍拔弩張之時，摩薩德的此次跨國暗殺會成為以色列對伊朗宣戰的序幕。

英報獨家披露暗殺全過程

今年1月20日，巴勒斯坦哈馬斯組織軍事領導人馬哈茂德·馬布胡赫被發現在迪拜遭暗殺身亡。2月20日，迪拜警方宣布，已發現馬布胡赫遭摩薩德暗殺的可靠信息，包括“多名嫌犯使用同一姓名的多張信用卡在不同國家的幾家公司購機票”等。

2月21日，英國《星期日泰晤士報》首度披露摩薩德暗殺馬布胡赫的全過程，許多細節堪比好萊塢大片和英國的“007”。

1月19日上午10時05分，阿聯酋航空公司的EK912次航班從敘利亞首都大馬士革起飛。哈馬斯軍事領導人、負責軍火事務的馬布胡赫就在這個航班上，化名阿卜·阿爾阿比德，但他不知道一名摩薩德特工此刻正在機場附近的高速公路上目送著他的航班起飛。

摩薩德懷疑，馬布胡赫此行是取道迪拜前往伊朗港口城市阿巴斯，商討從伊朗向加沙秘密運送武器事宜。

總數為11人的暗殺小組成員此時已分別從巴黎、法蘭克福、羅馬和蘇黎世飛抵迪拜。為了掩飾真實身份，特工們用在以色列生活的英國公民的資料制造假護照，又用假身份申請了信用卡。

迪拜警方稱，這11人分為5組，4組監視，1組暗殺。《星期日泰晤士報》稱，暗殺小組成員還幾度易容，比如換衣服和戴假發。據報道，當天馬布胡赫到飯店辦理入住手續時，一名摩薩德特工站在附近，試圖偷聽他的房間號。緊接著，兩名身穿網球服的男子跟隨馬布胡赫，以確認他的房間號。馬布胡赫顯然也很警惕，特意要了一間不帶陽臺的房間。然而，他沒有想到，摩薩德暗殺小組就在他對面訂了一個房間。

馬布胡赫把一個文件箱存放在飯店，下午5點外出，晚9點回房間。他的夫人9點半打他手機時已無人接聽。驗尸表明，他的雙耳下有電擊痕跡，鼻腔流血，窒息而亡。警方曾據此認為，他可能被注入毒藥誘發心臟衰竭死亡。

摩薩德差一點就全身而退——若不是飯店監控錄像顯示，馬布胡赫離開飯店后，4人開門入其房，他回來后遭電擊窒息致死。殺手拍攝其隨身文件，在房門掛“請勿打擾”牌子后離去，前后不到10分鐘。接下來數小時內，暗殺小組的11名成員全部離開迪拜，分別飛往巴黎、中國香港和南非。一名以色列知情者對《星期日泰晤士報》說，暗殺小組低估了迪拜警方的能力。

傳以總理親自簽署暗殺令

事發后，以色列一直保持沉默。直到阿聯酋警方2月16日公布11名嫌疑人的照片和身份后，以色列外長利伯曼才聲稱，沒有證據表明摩薩德與馬布胡赫被殺事件有牽連，“不理解為什么不少人一口咬定摩薩德特工暗殺了馬布胡赫，也許是其他情報機構干的”，但他也沒有完全否認不是以色列干的。

摩薩德暗殺行動的最后命令必須由總理親自下達。《星期日泰晤士報》稱，這項計劃是今年1月初由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親自簽署的，據說，行動前內塔尼亞胡給暗殺小組的祝辭是：“以色列人民信任你們，祝大家好運！”

阿聯酋阿布扎比出版的《民族報》近日援引迪拜警方負責人哈勒凡的話說，如果確定內塔尼亞胡“是簽署這一決定的人”，“我們將發出針對他的逮捕令”。

中國社科院中東問題專家王京烈21日對《環球時報》記者說，從阿聯酋方面披露的信息看，謀殺事件很可能就是以色列干的。以色列一直對哈馬斯恨之入骨，并制訂了清除名單。用暗殺的方式清除敵人符合摩薩德的做事風格。自從1972年11名以色列運動員在慕尼黑奧運會被恐怖分子殺害，摩薩德隨后派出殺手一一消滅恐怖分子之后，暗殺就成為摩薩德的“主要報復手段”。自現任摩薩德主管梅爾·達甘上任后，已被指為多次暗殺背后的主謀，包括2004年暗殺哈馬斯精神領袖亞辛等。

據說，達甘在自己的辦公室墻上掛著一幅大照片，顯示的是一名年邁的猶太人站在壕溝邊，一名納粹沖鋒隊軍官拿槍瞄準老人的頭部！達甘會告訴每一位到訪他辦公室的人：“照片上的老人就是我爺爺！我的生存哲學是：我們得強大，得靠我們的智力保衛自己，只有這樣，大屠殺的悲劇才不會重演。”

伊朗稱以色列“將發動戰爭”

此次暗殺事件在國際上引起強烈反響。哈馬斯發表聲明稱，將對以色列展開“全面報復”，包括在歐洲暗殺以色列官員。黎巴嫩真主黨稱，將和哈馬斯并肩作戰。加沙近來向地中海漂浮大量浮桶炸藥，以南部海岸上周發現2桶炸藥，海灘被迫關閉，并用機器人等搜索排爆。在倫敦出版的《中東報》說，哈馬斯為了報復，各種極端的手段都有可能被使用，巴以沖突將可能進一步升級。

國際刑事警察組織應迪拜警方請求，19日發布紅色通緝令，追捕暗殺馬布胡赫的11名嫌疑人。對于被盜用護照資料的英國、德國、法國公民來說，他們很擔心摩薩德此舉讓他們從此身陷謀殺麻煩中。英國首相布朗17日要求對英國公民護照信息被參與殺害哈馬斯官員的嫌犯盜用一事展開徹底調查。英國和愛爾蘭當天還緊急召見以色列大使，要求以方解釋并保證今后不重犯。法、德等國也要求以方解釋。法國外長庫什內譴責摩薩德疑似涉案，稱“暗殺無論如何也算不上外交手段”。庫什內還呼吁歐盟支持巴勒斯坦建國，但以色列高官21日通過法新社表示拒絕接受這一建議。

就在今年1月12日，伊朗核物理科學家阿里·穆罕默迪在家門口遭爆炸襲擊身亡，當時伊朗外交部發言人稱，有證據顯示，以色列情報機構摩薩德是直接兇手。因此此次哈馬斯官員在迪拜被暗殺一事也引起了伊朗方面的警惕。伊朗最近不斷傳出“摩薩德正與美國中情局攜手，將打響摧毀伊朗核設施秘密戰爭”的消息。

據美國彭博社18日報道，伊朗總統內賈德宣稱，以色列“正準備在今年春天或夏天發動一場戰爭”。內塔尼亞胡隨即否認了這個說法，這位以色列總理近兩個月來在世界各國奔波游說，尋求在國際上就核開發問題“嚴厲制裁”伊朗。而內賈德也在跟黎巴嫩的真主黨武裝商量合作對付以色列的對策。真主黨領袖納斯魯拉2月16日發表電視講話，稱一旦貝魯特機場遭受以色列襲擊，真主黨也將空襲以色列的主要機場。

據伊朗電視臺21日報道，正在意大利訪問的黎巴嫩總理哈里里對當地媒體說，以色列正在尋求“對黎巴嫩、敘利亞以及伊朗發動戰爭”，他譴責以色列至今仍不斷侵犯黎巴嫩領空，指這是“無法接受的”，并促請意大利方面勸說以色列回到和平談判的路上。據報道，最近幾周以來，哈里里已經多次在公開場合表示，以色列對中東的威脅在“升級”。

各方猜測以色列暗殺動機

暗殺事件意味著阿聯酋從此無法避免地被扯入了巴以沖突，但連日來少見阿拉伯國家對此事的官方表態，美國官方在出事后也一直保持沉默。巴勒斯坦《新生活報》譴責以色列的所作所為是“卑劣的行徑”，呼吁阿拉伯社會團結起來，共同對付來自以色列的威脅。“中東在線”網21日評論說，以色列此次暗殺固然是為了所謂的復仇，但更有其深刻的意圖，即現階段最大限度地摧毀哈馬斯等激進勢力的武裝力量，尤其是骨干分子和頭目，為下一步可能的對伊朗動武鋪平道路，鏟除可能策應伊朗的勢力和組織。

《中東報》認為，以色列此舉是一個“強烈的信號”，意在向伊朗示強和示威，是以色列配合美國對付伊朗戰略的一部分。

上海國際問題研究所中東室主任李偉建對《環球時報》記者說，如果此事真是以色列干的，肯定是經過長期的計劃，而不是一時沖動所為。為什么選擇這個時候下手，可能與當前的中東局勢有關：目前正值美國推動對伊朗進行制裁的重要時刻，但制裁力度能有多大現在還不明朗，以色列通過這種方式可以向外界尤其是盟友美國發出一個暗示：即使美國不下手，以色列也會單干，會不惜一切代價阻止伊朗擁有核武器，在這個問題上，以色列可以不聽美國的。以色列也可能是通過這種方式給美國施壓，推動美國堅持不懈地尋求對伊朗嚴厲制裁。

王京烈說，對于國際社會來說，這起謀殺事件非常惡劣。如果確實是摩薩德干的，那它就不是個人行為，而是政府行為，這是國際法所不能允許的，肯定會讓以色列在國際上處于非常被動的地位。

20日，以色列副外長阿亞隆對法新社表示，哈馬斯官員被暗殺一事并不會影響以色列與歐洲國家的關系，相反，“英法德與以色列分享著反對恐怖主義的成果”。但即便在以色列國內，也有媒體表示對此事的后果感到擔心，《國土報》軍事分析家阿米爾·奧倫21日公開指責摩薩德頭目梅爾·達甘“好出風頭、不顧后果”和“下手太重”。他認定這次暗殺將引發以色列與歐洲國家的外交糾紛，“眼下需要迅速解除達甘的職務，任命新的摩薩德負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