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英 李培維 馬漫江 (湘潭大學圖書館 湖南 湘潭 411105)傅元秀 (湖南長沙華能自動化有限公司 湖南 長沙 410205)
在現代社會,職業的變更(俗稱“跳槽”)司空見慣,職場上也出現了越來越多的“多面手”,“多職業”、“跨職業”等現象非常普遍,如汽車維修師既可以是學徒培訓師,也可以是汽車修理鋪老板,還可兼任駕校教師等職業。也就是說,勞動者原來具有的某一特定職業烙印逐漸被消解。在德國,人們把這種現象稱之為“去職業化”(Entberuflichung)[1]。“去職業化”現象,一方面可以理解為某一職業的逐漸淡化或特征消失,另一方面也可理解為尚未達到職業化要求,離職業化發展道路越來越遠。發達國家屬前者,而我國則屬于后者。
長期以來,圖書館員對自己的使命始終保持著一種信心,即圖書館事業承載著保存人類文化遺產、傳播科學文化知識、保障人民基本信息權利的使命,是一項高尚的社會文化事業。從19 世紀中葉到20 世紀70 年代的長達一個多世紀的時間里,圖書館的作用和社會地位始終不容置疑。但是隨著信息技術與信息產業的發展,圖書館逐漸失去了其作為唯一“公共信息中心”的地位,被邊緣化在所難免[2]。也就是說,圖書館在被逐漸邊緣化的過程中,圖書館員正在走向“去職業化”。
職業法律法規和制度建設是某一職業發展的根本保障,也是職業發展成熟的基本標志。目前,世界上已有80多個國家出臺了200多部圖書館法律法規[3],英國、美國、日本、韓國、法國、加拿大、澳大利亞等國家都相繼建立了規范的圖書館員資格認證制度[4]。而我國在圖書館法制和職業資格認證制度建設上已經明顯滯后于發達國家甚至一些發展中國家。我國圖書館事業發展到今天尚無圖書館法出臺,也沒有建立規范的職業資格認證和行業準入制度,這可以說是圖書館“去職業化”的表現,也是導致圖書館“去職業化”的根源所在。
圖書館員的非專業化現象一直困擾著我國各類圖書館,成為阻礙圖書館事業順利發展的一大障礙。這一方面表現為圖書館立法和資格認證制度的缺乏,另一方面表現為圖書館學教育和圖書館員職業培訓的欠發達。前者使圖書館無法引進合適的人,后者又使圖書館引進不到合適的人。以筆者所在的湘潭大學圖書館為例,我館現有正式在崗職工105人,其中碩士以上學歷18人,而所學專業為圖書情報學的僅有8人;具有本科學歷的有57人,具有大專學歷的有24人,具有中專學歷的有4人,其他2人,而其中所學專業為圖書情報學或受過相關培訓的僅有10人。圖書館的確需要其他學科或類型的人才,但是在圖書館內部,專業工作人員不到總人數的三分之一,這對任何圖書館而言都是一種不合理的現象。許多高校圖書館尚且如此,公共圖書館及其他圖書館更不待言。許多圖書館的參考咨詢服務和服務臺工作由沒有專業知識的人員擔任,這些工作人員的職責本應是積極主動地尋找需要幫助的讀者,但現實情況卻是通常只能回答讀者簡單的問題,根本無法滿足研究型讀者的需求。
此外,圖書館外聘臨時工代替專業圖書館員工作的現象也十分普遍。不僅在我國,即便是在圖書館事業較發達的美國和日本,這種趨勢也在日益加劇。根據《日本圖書館2007》的調查,日本各類圖書館中的非正規職員數量已經占到從業人員總數的60%,也就是說非正規職員數為18507人,而正規職員僅為13573人。這是因為近幾年日本政府大力推進委托管理、PFI(Private Finance Initiative,私人融資計劃)及指定管理者制度,使得圖書館內非正規職員數量急劇增加[5]。這無非說明:要么是圖書館員職業定位不準確,需要重新定位;要么是圖書館職業特征不明顯,正在受到侵蝕。
圖書館員自身的“職業歧視”表現在多個方面:一是社會認同度低、社會地位不高,導致許多圖書館員缺乏自信,產生自卑心理。二是我國的圖書館職業教育和職業培訓中缺少對職業精神和敬業精神的灌輸,自身職業認同度不高。一方面許多考入高校圖書館學專業的學生紛紛要求調換專業,而另一方面圖書館學專業畢業的學生又不愿進入圖書館工作。這種現象說明“職業歧視”源于自身,“去職業化”始于內部。三是不少圖書館員認為圖書館工作簡單,業務素質要求不高,館員不用培訓或稍加培訓就能勝任大部分圖書館工作,無法體現職業價值,如大多數圖書館在館員的選擇中更愿意接受其他專業的人員,認為其他專業的人稍加培訓就能夠從事圖書館工作[6],這已成為一種不爭的事實。
現代信息技術特別是計算機技術和網絡技術的快速發展和日益普及,使得傳統圖書館在數字環境下的核心優勢正在被削弱。圖書采購和信息分編本是傳統圖書館業務流程中的重要環節,但目前許多圖書館出于成本的考慮,都開始將采編業務外包。圖書館業務外包的確降低了管理成本,但同時也削弱了圖書館的核心優勢,增加了圖書館在核心工作上對外界的依賴性,提高了風險,埋下了隱患[7]。此外,不少圖書館還將設備采購、資源規劃、信息咨詢服務等重要的核心業務工作部分外包出去,后果令人十分擔憂。
圖書館法是由國家立法機關制訂或認可的有關圖書館事業和圖書館活動的專門法規。它是建立與管理圖書館、制訂圖書館行政法規和規章制度的總依據。圖書館法是調節國家與圖書館之間、圖書館與其他組織之間及圖書館與讀者之間等在圖書館活動中所產生的各種關系的法律規范,是國家領導、組織和發展圖書館事業的重要手段,具有強制性、規范性、概括性、穩定性等特點。2009年1月12日至14日,在北京舉行的中國圖書館學會2009年新年峰會上,“如何才能積極推進《公共圖書館法》立法工作”成為大會唯一的議題。目前,世界上已有80多個國家出臺了200多部圖書館法律法規,而我國尚未出臺圖書館法。從2001年年初提出啟動我國的《圖書館法》立法工作,到2008年11月《公共圖書館法》立法工作正式啟動,其間經歷了漫長的等待過程。根據文化部《公共圖書館法》立法工作啟動會議的分工,中國圖書館學會和國家圖書館將負責組織全國的力量對法律將要涉及的主要問題進行專題研究,并形成若干專題研究報告,為立法工作提供理論支撐[3]。我國圖書館法真正出臺還需要很長的時間。
沒有立法保障的職業很難說是一門成熟的職業,甚至很難說它就是一門職業。因為沒有法律法規的保障,圖書館事業的發展就會在風雨中飄搖,國家對圖書館的資金投入就會受各種因素的影響,圖書館員和讀者的權利與義務就無法實現。近年來,盡管浙江、上海、北京、湖北等十幾個省、市都紛紛出臺了地方性的圖書館管理條例和規章,但“這些條例和規章往往內容比較籠統,沒有解決當前圖書館發展中亟需解決的一些重要問題”[3]。因此,及時制訂我國的“圖書館法”是扼止圖書館“去職業化”趨勢、保證圖書館職業化的根本。
在美國,要獲得專業圖書館員的職位需要取得圖書情報學碩士學位。ALA(American Library Association,美國圖書館協會)有關職業資格認證體系的政策第54.2條要求:ALA認可的院系的碩士學位(或由其他國家合適的國家級團體認可的圖書情報學碩士學位)是圖書館員合適的職業學位。日本1950年頒布了《圖書館法》,該法第4條至第6條確定了圖書館專業館員制度, 第13條規定了公共圖書館館長和館員所應具有的資格條件, 附則第4項至第10項規定了專業資格取得的條件等[8]。此外,日本在公共服務領域建立了一套完整的制度, 其核心和基礎是各種資格認證考試。日本的《圖書館法》第5條中對圖書館員的資格認定有詳細規定。
而在我國,正是因為圖書館員從業沒有統一的職業準入和資格認證標準,才導致圖書館員的“去職業化”。中國人民大學圖書館館長倪寧認為,“作為大學的一個重要部分,高校圖書館的地位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圖書館在高校的整體地位被逐漸邊緣化。很多學校甚至把圖書館放在可有可無的位置。由于地位不高,差不多的人都往圖書館塞,而另一方面,在圖書館工作工資低,人才留不住。”[9]如果一門職業沒有嚴格的從業標準和要求,沒有明確的職業準入和資格認證制度,就無法保障其職業的社會地位,就難以從社會各界和職業內部獲得認同。而我國的圖書館員職業目前正處于這一狀態。因此,圖書館員就不可能獲得與公務員、律師、經濟師、會計師、醫生、教師等職業同等的社會地位和職業認同感。我國圖書館員職業資格認證和準入制度建設迫在眉睫。
隨著現代信息技術的迅猛發展和日益普及,一方面,傳統圖書館正在吸收信息技術帶來的優勢,向現代圖書館(如復合圖書館、電子圖書館、數字圖書館、網絡圖書館、袖珍圖書館等)轉變,對圖書館員的從業要求不斷提高;另一方面,信息技術特別是計算機和網絡技術的產生與發展使圖書館面臨強大的外部挑戰。互聯網是一個有史以來最為龐大、生生不息、自我繁衍的網絡圖書館。任何人都可以利用網絡隨時隨地存取信息和進行信息的傳遞與交流,圖書館已不再是信息資源唯一的甚至不是主要的提供者,其承擔的知識傳遞和信息中介服務職能正在弱化,人們對圖書館的依賴大大減少,這使得其賴以生存和發展的意義正被逐步削弱[10]。尤其是網絡中數量眾多的各類資源數據庫、功能強大的搜索引擎、服務周到全面的信息服務機構等,都使圖書館的發展面臨挑戰。
先不用說各地方性公共圖書館門前冷落鞍馬稀,就是學術性很強的高校圖書館也處于同樣的狀況。越來越多的大學師生使用Google等搜索引擎從網上獲取信息資源。筆者從本校圖書館自動化管理系統中調取了2009年1月1日到2009年12月31日的借書記錄進行統計:圖書館登記的有效借書證數為40985個,2009年在圖書館有過借書記錄的人數為34125個,一年內從沒到圖書館借過書的人有6860人,占總人數的16.7%;2009年圖書館總計借出圖書量為494226本,其中一年內在圖書館借書10本以下的人有10625人,占到來館借書人數的31.1%。這些數據說明讀者正遠離實體圖書館。圖書館的未來任務在于:通過宣傳使廣大讀者了解圖書館,通過讀者教育讓讀者有效利用圖書館,通過公共文化服務活動喚醒讀者閱讀意識,使讀者依賴圖書館。
網絡環境在給圖書館帶來發展機遇的同時,也催生了形式多樣的其他信息服務機構。數據庫提供商、網絡搜索服務提供、商業化數字圖書館、商業化的文獻傳遞、免費內容提供、圖書館外包市場、其他信息職業等在日益弱化圖書館員的職業特性[8]。圖書館的信息服務與其他行業的信息服務交織在一起,使人很難分辨出圖書館獨特的社會功能。而且,新生的信息服務業采用市場化運作機制,具有很高的效率及對新技術的研發與應用能力,它們對用戶的吸引力更強[11]。圖書館作為公益性社會機構,決定了其要將有限的經費主要用于公共性、基礎性、學術性的信息收藏和服務,很少涉及也無力承擔瞬息萬變的社會政治、經濟、高新科技信息的集合和服務[12]。
眾多的出版發行、檢索服務和網絡信息服務機構主持開發的各種虛擬信息系統正將包括文獻信息檢索、信息傳遞在內的服務直接提供給基層用戶,導致信息服務市場的重組,這將使圖書館喪失掉一部分用戶和市場。而且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大多數信息服務機構由于其商業性而具有更大的發展優勢[13]。為了有效應對這種競爭壓力,圖書館應充分挖掘其核心優勢。從目前來看,圖書館聯合發展是一條好的發展出路。同時,圖書館員應充分發揮其專業知識,為讀者提供及時準確的信息服務。高校圖書館可充分發揮學科館員的優勢,為教學科研服務。
我國圖書館社會地位的缺失,使圖書館員缺乏職業自信心。經過數千年的發展,我國圖書館沒有發展成為公共文化資源保存(在歷史文化的保存方面不及博物館)、文化教育、文化交流與傳遞的主戰場,而是成了文化事業的輔助機構。例如,公共圖書館的地位不如博物館、出版發行機構等;高校圖書館屬于教輔系列,在高校中始終處于主流之外。在網絡信息時代的大環境里,部分館員不愿意正視真實存在的問題和困惑,對圖書館未來的發展及自身價值缺乏應有的認識,缺少競爭意識和團隊精神,自覺低人一等,存在消極悲觀的情緒,導致工作質量滑坡,讀者不滿意。這樣反過來又加深了一些人對圖書館員職業的不重視,造成館員職業榮譽感和職業精神的缺失[14]。因此,對圖書館員進行全面職業教育與培訓是提高圖書館員職業精神的有效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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