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計價貨幣面臨的危機及選擇

曹 伊

(遼寧對外經貿學院,遼寧 大連 116052)

[金融市場 ]

石油計價貨幣面臨的危機及選擇

曹 伊

(遼寧對外經貿學院,遼寧 大連 116052)

20世紀 70年代以來,美元一直壟斷著石油計價權,石油美元給石油輸出國帶來了巨額的財富,同時也將美國扶上了全球霸主的地位,使美國在石油交易中享有特權,并控制了石油價格。但是,近幾年隨著美元的不斷貶值,特別是 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爆發后,讓世界多數國家對石油美元產生了強烈的不滿,石油美元面臨價格、信任、投資危機。總結歷史,目前石油美元暫時是不可代替的,各國可以通過簽訂雙邊貨幣協議來緩解石油美元帶來的負面影響,最終還是應設立超主權儲備貨幣來代替美元以達成國際貨幣體系改革的理想目標。

石油美元;貨幣選擇;石油交易;SDRS

20世紀 70年代中期,美國說服了沙特等歐佩克成員國,成功地將美元與石油掛鉤,創造出石油美元。在此后的 30多年間,“石油美元”給石油輸出國帶來了巨額的財富,同時也將美國扶上了全球霸主的地位。但是,石油美元也同樣給世界經濟帶來了無窮的煩惱、風險甚至災難。特別是 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機,更是引發了全球多國對石油美元的不滿,石油美元是否有其繼續存在的意義,未來的石油計價貨幣應當采取什么樣的形式,是目前世界各國都特別關注的焦點問題。

一、石油計價貨幣的歷史與現狀

石油是當今世界最重要的實物商品之一,是全球貿易交易量最大的商品,同時也是戰略工業品。人類的石油工業最早起源于美國,到了 20世紀 50年代,美國在石油生產領域能夠占到全球石油貿易的 50%以上。隨著交易規模的不斷擴大,石油和美元關系也日益密切。

二戰后,建立了布雷頓森林貨幣體系,該體系不僅確立了以美元為中心的雙掛鉤機制,即黃金與美元掛鉤,各國貨幣與美元掛鉤。同時,美國也通過其強大的經濟實力和影響力替代了英鎊,獲得了石油計價權。雙掛鉤機制使美元成為世界貨幣體系中的主導貨幣,將石油和美元緊緊地綁在了一起。1971年,布雷頓森林貨幣體系解體,歐佩克產油國也希望借此機會擺脫石油由美元計價的局面。但是由于美國和沙特簽訂的一系列“不可改動”的秘密協議,沙特保證繼續使用美元作為惟一的石油計價貨幣,而沙特又是歐佩克第一大產油國,歐佩克的其他成員則不得不屈從于美國和沙特的壓力,被迫也同樣接受協議。由此,美元作為石油計價貨幣成為了世界的共識。

目前,無論是紐約商品期貨交易所、倫敦國際石油交易所,還是中東迪拜、阿曼的石油現貨交易市場,所有的石油交易仍然是以美元作為計價貨幣。歐佩克一攬子平均價監督的七種原油也以美元作為交易計價貨幣。

二、石油美元給美國帶來的好處

中東產油國由于擁有豐富的石油資源,在近些年石油貿易中賺取了巨額的財富,成為全世界最富裕的地區之一,同時也讓產油國手中的“石油美元”成為全球不可小覷的一股金融力量。但是在這場石油與美元的貿易中,最大的受益者并非中東的產油國,而是操縱美元的美國。

(一)享受交易特權

美國政府通過石油美元獲得了其他國家所沒有的交易特權。由于美國壟斷了石油計價權,就可以通過印刷美元來獲取石油,美國政府印刷美元鈔票的成本僅為 4美分,但是卻可以將其作為 1美元在國際貿易中購買石油資源,即美國政府在 1個美元身上就可以賺取 96美分,相當于美國政府使用了一種低成本的貨幣符號去換取了昂貴的稀缺資源。但是相對于其他國家而言,如果希望得到石油,就必須通過出售實實在在的商品或者勞務去換取美元,然后再去購買不可或缺的石油資源。

(二)增加美國財政收入

石油美元幫助美國獲得的財政收入主要包括顯性收入和隱性收入兩個部分。顯性收入主要是指美國獲得的國際鑄幣稅。美國通過控制石油而迫使其他國家必須使用美元進行石油貿易,必然會使其他國家向美國繳納高額的鑄幣稅。隱性收入則是指美國通過石油美元的回流而獲得的好處。石油美元的初始是由于美國大量輸出美元而形成經常項目的逆差,而當石油輸出國獲得石油美元之后,又使用石油美元來購買美國的國債等產品進行投資,這就促成了美國資本項目的順差,從而彌補了貿易和財政上的赤字。美元環流對于促進美國的經濟增長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三)控制石油價格

石油美元計價機制意味著美國能夠有效地控制世界石油市場。石油交易以美元計價,美國就可以通過國內的貨幣政策影響甚至操縱國際油價,美國國內的利率調整和匯率政策都會直接影響國際油價。若美國政府通過美元自身貶值來抬高油價,就會增加世界各國對美元的需求,從而迅速掠奪世界其他國家的財富,也可以鞏固美元的主導地位。

(四)確定霸主地位

美國壟斷了石油計價權,就相當于壟斷了石油貿易,保證了美國在世界上的霸主地位,同時也保證了美元在國際貨幣體系中的主體貨幣地位。只要美元與石油掛鉤,美元崩潰的可能性就很小,因為只要出現石油貿易就必然會伴隨美元交易,而美元又只有美國政府有權發行,確保了美國的霸主地位。

三、石油美元面臨的危機

(一 )價格危機

石油價格與美元匯率一直呈現出負相關關系,石油價格的上漲必然會伴隨美元的貶值,油價飆升與美元貶值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油價越高則美國逆差越大,美國逆差越大則美元貶值幅度越大,美元貶值幅度越大則油價會越高。美元的不斷貶值,一方面會造成石油輸出國實際購買力的下降,另一方面會導致發展中國家爆發石油危機。此種局面不僅影響了美元的國際信譽,同時也動搖了美元作為石油計價貨幣的國際地位。一旦其他國家的貨幣取代了美元的石油計價貨幣地位,世界各國不再需要美元來進行石油交易,美元則會在世界市場上被拋棄,而大量的無法消化的美元會壓垮美國經濟。

(二 )信任危機

由美國次貸危機引發的 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是自20世紀 30年代經濟大蕭條以來的最嚴重的經濟衰退。美國金融危機的影響從局部擴展到全球,從金融領域拓展到實體經濟領域,不僅使發達經濟實體出現經濟衰退,也使新興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經濟增長減速,美元信用正在受到前所未有的打擊。可以說,美國次貸危機引發的國際金融危機讓美國的金融霸權面臨崩潰,而美元的不斷貶值又損害了全世界所有持有美元國家的共同利益,美元已經越來越為大家所懷疑,甚至逐漸被放棄。

(三 )投資危機

石油輸出國手中握有大量的石油美元,巨額的財富給這些國家帶來高質量生活的同時,也帶來了巨大的經濟壓力。為了緩解壓力,石油輸出國一方面不斷推動國內消費,另一方面利用石油美元建立主權財富基金,尋求海外投資途徑。例如阿聯酋、迪拜政府設立的迪拜資本公司就是其中的典型。主權財富基金的投資具有一定的趨利性和投機性,大筆資金短時間在國際金融市場上的大進大出必然會對金融市場的穩定帶來巨大影響,催生金融泡沫,甚至會引發金融危機。

四、石油計價貨幣選擇設想

西方人將石油比喻為“魔鬼的汗珠”,而使用這種昂貴的能源去換取日益貶值的美元,引發了世界上除了美國之外絕大多數國家的強烈不滿情緒。各國紛紛想辦法對抗美元作為石油計價貨幣的壟斷局面。

(一)總結歷史——石油美元暫時不可替代

2003年以來美元不斷貶值,隨之而來的是石油價格的不斷上漲,導致石油輸出國資產縮水超過 30%,引發了包括產油國在內的大多數國家對美元作為石油計價貨幣的不滿,石油美元正面臨著來自各方的挑戰。

2000年 11月,伊拉克宣布在“石油換食品”計劃中將計價貨幣由美元改為歐元,此舉動引起了美國的強烈不滿,美國不惜動用武力來捍衛自己的石油計價權。2003年 6月,美國在戰勝伊拉克不久,就將石油貿易的計價貨幣重新轉換成美元。2005年 6月,在委內瑞拉總統查韋斯的倡議下,建立了一個由 16個成員國組成的“加勒比石油計劃”。主要是委內瑞拉以優惠價格和貿易條件向各締約國供應石油和石油制品。特別是加勒比國家可以用本國生產的商品和勞務償還進口委內瑞拉石油所欠下的債務。2006年 3月,伊朗建立了以歐元作為交易和定價貨幣的石油交易所。2006年 6月 8日,在普京“盧布振興計劃”的倡導下,俄羅斯開設了以盧布作為交易結算貨幣的石油交易所,并于 2007年 11月 14日正式推出了石油交易平臺。俄羅斯試圖借此機會將盧布打造成為國際硬通貨,俄羅斯的舉措無異于對美元的霸主地位進行挑戰。

但是,在短期內采用某一單一貨幣來代替美元對石油進行計價是不可行的。美國依然是目前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超級大國,目前世界上超過 2/3的國際貿易采用美元計價,而在各國的外匯儲備構成中,美元所占的比例也達到了 2/3以上。美國在軍事、科技、金融、外交等方面處于絕對優勢地位,尤其是美國具有強大的經濟實力,以及美國在石油價格中的巨大影響力,美元作為石油計價貨幣的壟斷地位很難被動搖。特別是充當石油計價貨幣可以獲得國際鑄幣稅、控制石油價格、維持國際貨幣地位等諸多好處,美元自然不會放棄石油,美國甚至不惜發動戰爭來捍衛石油計價權。

(二)目前對策——簽訂雙邊貨幣互換協議

選擇單一貨幣為石油計價顯然存在諸多弊端,但是目前又無法立即制定出石油計價貨幣一步到位的合理性計劃,所以各國之間簽訂的雙邊貨幣互換協議就成為一個暫時性的優化選擇,可以在一定程度削弱美國在國際貨幣體系中的主導地位和美元的戰略性外匯儲備地位。

貨幣互換是指交易雙方在一定期限內將一定數量的貨幣與另一種一定數量的貨幣進行交換。貨幣互換屬于一種常用的債務保值工具,用于控制中長期匯率風險,把一種外匯計價的債務或資產轉換為以另一種外匯計價的債務或資產,達到規避匯率風險,降低成本的目的。在雙邊互換協議中,交易雙方通常會承諾一定的互換額度,一旦啟動貨幣互換,兩國則可以通過本幣互換提供短期的流動性支持,從而為本國提供在對方國家的融資便利,以促進雙方貿易發展。特別是國際金融危機給很多國家帶來了經濟上的負面影響,為了緩解對美元的依賴,許多國家選擇減持美元,轉而選擇其他貨幣進行國際支付與結算,雙邊貨幣互換協議就成為比較合適的選擇之一。

(三)未來設想——設立超主權儲備貨幣

從諸多國家挑戰石油美元計價權的現實情況可以看出,隨著越來越多的國家考慮更換石油計價貨幣,很有可能會產生多米諾骨牌效應,促使石油計價貨幣轉向其他非美元貨幣,可以說未來石油定價和石油貿易貨幣多樣化是必然的趨勢。目前,越來越多的國家開始研討出臺一個“綜合貨幣單位”——超主權儲備貨幣來代替美元,作為石油貿易的結算貨幣。

超主權儲備貨幣是一個以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創設的特別提款權 (以下簡稱為 SDRS)作為計價基礎,以其他主要石油進口國貨幣作為參考的一個加權計價貨幣籃子作為石油計價的貨幣單位。該貨幣單位可以保證石油價格的穩定,超主權儲備貨幣的存在會控制石油價格,不會因為某一貨幣的價格變動而出現石油價格驟升驟降,同時也可以免去多國簽訂雙邊貨幣互換協議的麻煩。

在 2009年 3月倫敦 G20會議前夕,中國人民銀行行長周小川發表了一篇題為《關于改革國際貨幣體系的思考》的文章,在文章中指出,必須創造出一種與主權國家貨幣脫鉤,并能保持幣值長期穩定的國際儲備貨幣。此種貨幣可以用于解決國際貨幣體系的一系列的問題,可以避免儲備貨幣發行國國內與國外的貨幣政策矛盾,同時又能夠達到世界各國對貨幣使用的要求,避免匯率波動引發的經濟危機,并且增強世界各國應對危機的能力。

超主權儲備貨幣的幣值首先應當有一個穩定的基準和明確的發行規則,以保證能夠供給有序;其次,這種貨幣的供給總量可以及時、靈活地根據需求的變化進行增減調節;第三,這種貨幣必須是超脫于任何一個國家的經濟狀況和利益。具體的設想包括如下兩個方面:

1.以 SDRS為基礎

SDRS是超主權儲備貨幣的雛形,超主權儲備貨幣只能在 SDRS的基礎上產生,因此,要發揮 SDRS作為超主權儲備貨幣的基礎性作用。首先,要完善 SDRS的定價和發行機制。目前 SDRS的定價由美元、歐元、日元和英鎊四種貨幣組成,應當將此定價范圍擴大,考慮到發展中國家特別是石油進口國的利益,要將人民幣等貨幣融入其中,以保證定價的科學性與公平性。其次,通過建立SDRS與其他貨幣之間的清算關系,擴大分配范圍,各國可以通過向專門機構借入 SDRS進行暫時的國際收支平衡結算,順差國可以將 SDRS借給逆差國,以保證貨幣體系的流動性。通過多方面的努力,使 SDRS成為國際貿易和金融支付的重要手段,推動在國際貿易、大宗商品定價、投資和企業記賬中使用 SDRS,并推動設立 SDRS計價資產,以增強 SDRS的吸引力。

2.由專門組織進行管理

各國要通過協商,為超主權儲備貨幣建立一個專門的管理機構,對貨幣使用進行日常管理,幫助相關國家解決在使用中發生的問題,避免大范圍金融危機的發生。同時,使用超主權儲備貨幣的國家可以將儲備中的一部分拿出來由專門機構統一管理,這樣做不僅有利于增強國際社會應對國際金融危機的能力,維護國際貨幣體系的穩定,更能夠提高儲備貨幣的作用。

任何一種單一主權國家貨幣作為石油計價貨幣都會面臨同美國一樣的困境,因此,如果希望保證國際貨幣體系的長期穩定,超主權儲備貨幣是必然的發展方向,同時也是國際貨幣體系改革的理想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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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2-2880(2010)09-0104-03

(責任編輯:張彤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