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與權力的根源性思考*

盧戰軍

(嘉興廣播電視大學,浙江嘉興 314000)

法律與權力的根源性思考*

盧戰軍

(嘉興廣播電視大學,浙江嘉興 314000)

法律和權力,多少年來一直是政治學和法學重點關注和思考的問題之一。二者既相互獨立,又不可分割。法律和權力在本質上有什么不同呢?二者又在發生著什么關系呢?法律的產生有其行為根源性,而權力的存在又有其社會根源性。法律一直在默默地對權力領域進行著滲透和影響,正是這種滲透和影響使權力的運行機制發生了改變。

法律;行為根源;權力;社會根源

法律和權力,多少年來一直是政治學和法學重點關注和思考的問題之一。它們關系復雜,千絲萬縷,既有相互依存、緊密聯系的一面,又有相互矛盾、碰撞沖突的一面。

一、法律的行為根源

法律源于人的行為慣性和行為理性。大千世界,萬物變化均遵循一定的規律,即萬物運行皆有法。人類社會亦不例外,社會由人構成,人通過行為進行交往、發生聯系,因而人的行為必然遵循一定的規則。

從形式上講,人的行為存在慣性。這個慣性就是人的行為趨向于有序,即追求一定的確定性、穩定性、連續性和一致性。生活、工作的穩定和連續可以滿足我們內心對安全感的渴求。事物的確定性是認識事物的前提和基礎,行為的確定性也即認識行為的前提和基礎。行為間的一致性,使我們對他人行為、將來行為進行推理和預測成為可能。每個人都具有重復進行某些行為的自然傾向。這種行為重復就是行為慣性,正是行為的重復才形成了秩序。習慣是一種民間沿傳襲用的風尚禮俗,是自然形成的,它雖然看不見、摸不著,但卻無時無刻不存在于我們每個人的行為之中。制定法的前身是習慣法,習慣法淵源于習慣。在成文法出現前,習慣已成為人們的行為準繩。雖然某些人對于某些習慣可能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但他會自覺地遵守習慣并用自己的能力維護習慣的權威。法律是人們普遍遵守的行為規范。

從實質上講,人的行為具有理性。這個理性就是人的行為趨向于有利。人的行為之所以趨向于有序,從根本上講是因為基于對利益的追求和衡量。如果某個人的某個行為給行為人帶來了利益,那么這個人就極有可能再去重復這種行為。如果某個人看到他人的行為給他人帶來了利益,那么他人極有可能就會去重復他人的行為。“守株待兔”、“東施效顰”的典故雖然具有諷刺意味,但我們從中卻不難領悟其所蘊涵的人的行為規律。有序可以有利。如果一種秩序對人們是有利的,人們會自覺地將自己的行為納入到該秩序之中。反之,如果一種秩序對人們是不利的,人們便不愿遵守這種秩序,甚而要改變這種不合理的秩序,形成新的較為合理的秩序。習慣的形成、延續和變革,根源于人的理性。如果一種習慣違背公共秩序,違反善良風俗,不利于個人發展和社會進步,那么這種習慣也就喪失了其繼續存在的根基。趨利避害、避苦求樂是人的本性。人們所追求的利益具有十分廣泛的涵義,它不僅包括物質利益,還包括精神利益;不僅包括經濟利益,還包括政治利益;不僅包括個人利益,還包括公共利益。安全、財富、自由、平等、公平、公正等都是利益的形式。

法律是權利的化身,法律是客觀的權利,權利是主觀的法律。法律以權利和義務為內容,但二者的地位是不一樣的,權利是第一位的,是法律的本體,義務是因權利而設。法律制裁是實施法律的手段而非法律的目的。權利以具體的利益為內容,法律權利是確定的、可保護的利益。正義是法律的實質價值,正義的內容可表述為安全、自由、平等、公正和福利等。因此法律的產生亦為人的行為理性的必然結果。法律于人不僅有序(規范),而且有利(權利)。

二、權力的社會根源

權力源于社會的利益沖突和勢力差異。權力表現為影響或控制他人的能力和力量,這種力是一種社會力,而非自然力。人是社會中的人,每個人都是某個社會組織的成員。小的社會組織如家庭、家族、村落、企業、民間團體等,大的社會組織如宗教、民族、國家等。權力是社會組織的能力和力量,具體由組織中某些成員或某些機構來行使。從權力的根源上講,社會組織整體是權力的主體,權力為社會組織的全體成員享有。從權力的運行角度看,掌握權力的機構或個人是權力的行使主體,社會組織的全體成員為權力的作用對象。從權力的意義和價值來說,權力以維護社會組織的整體利益為根本宗旨,而非僅僅為了維護實際掌握權力的機構和個人利益。權力以強制和服從為內容。權力行使主體對權力對象具有強制力,這種強制力可表現為統治力、支配力、控制力、影響力、命令力、懲罰力等。權力對象對權力行使主體的強制必須服從。權力發揮作用是單方向進行的,即由權力行使者向權力對象發揮作用。

利益沖突是指不同利益主體在爭取利益實現的過程中所產生的碰撞和摩擦。一切社會矛盾和紛爭均源自利益沖突。社會由千千萬萬的人構成,每個人既是社會主體,也是利益主體。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利益,每個人都追求自己的利益,每個人都保護自己的利益。人們在利益方面既有相互依存、協調一致的一面,也有相互矛盾、沖突斗爭的一面。利益沖突引發社會矛盾和紛爭,如果不加以協調和解決,必然造成社會混亂。上文已談到人們行為傾向于有序和有利,而利益沖突則造成社會混亂、無序,人們利益無法正常得以實現保護。為建立正常的社會秩序,權力由此而生。

勢力是指人們在社會中所處的地位和本身所具有的能力及力量。勢力差異是指不同社會主體的勢力存在不同,社會主體的社會地位有高低之分,社會主體的能力和力量有大小之別,因而存在較強勢力和較弱勢力之分。這種勢力差異有因自然原因形成的,稱為“天然勢力差異”;有因人為原因形成的,稱為“社會勢力差異”。天然勢力差異是人生而有之的,與所處的社會制度沒有關系,例如,人的性別、種族、民族、基因、家庭,人所生存的氣候、地理、環境等;社會勢力差異是人后天所取得的,與所處的社會制度密切相關,例如,人的職業、財富、宗教信仰、社會關系等。社會主體間既存在利益沖突,又存在勢力差異,假設每個主體都利用自身勢力來維護自身利益,那么勢必造成社會混亂和結果不公。

權力為社會組織的公共能力和力量,它吸收、合并了組織內全體成員的個體能力和力量。在權力面前,個體的勢力差異已失去意義。權力彌補了個體能力和力量的不足和缺陷,權力可能抵御自然災害和外來侵犯,可以創造個體無法實現的巨大財富和其他利益。權力可以消除“以強凌弱”的不平等社會現象。權力可以解決紛爭,懲治邪惡,實現社會公正。權力可以幫助危弱,救濟貧困,實現共同福利。權力可以教育指導組織成員,增長個人能力。權力于社會有序(服從),有力(強制)。無論是構建社會秩序,還是實現社會正義,都離不開權力。

三、法律對權力領域的影響

權力領域,即權力的運行空間,為不平等關系社會主體領域。我們知道,在自然界中風力、水力、電力都具有巨大的能量,對自然界、人類影響巨大。這些能量和力量均成因于勢差和勢壓。假如沒有氣壓差、水壓差和電壓差的存在,也就不會有風力、水力和電力的作用。同樣,權力的作用原理與風力、水力和電力基本相同。權力是社會組織的能力和力量,權力發揮作用必然要求在權力行使者與權力對象間存在勢差和勢壓。例如,國家有軍隊、警察、法庭、監獄等,軍隊和警察可以動用武器和武力。因為國家擁有強大的武裝力量,而普通百姓沒有這種武裝力量,所以在國家機構和平民間形成勢差和勢壓。國家機構對平民可以采取強制措施,而平民迫于國家的權威和制裁手段必須服從國家機構的管理。假如平民(權力對象)也擁有強大的武裝力量,并且這種武裝力量足以抗衡政府甚而超過政府的力量,那么國家的權力也就徒有虛名,根本無法維護和保證國內的社會秩序。當前,仍有許多國家和地區存在非法的地方武裝和恐怖組織,這些武裝組織對國家政權構成巨大威脅,對社會秩序造成巨大破壞。

根據社會主體間的勢力強弱對比,我們可以將社會關系分為平等關系和不平等關系。平等關系是指勢力相同人之間的社會關系。不平等關系是指勢力不相等人之間的關系,即存在較強勢力和較弱勢力之分。在平等關系中,雙方均為權力的對象,不存在勢差和勢壓。在不平等關系中,一方為權力的行使者,另一方為權力的對象,存在勢差和勢壓。在平等關系中,社會主體是獨立、自由、平等的個體,行為人按照自己的意志作出行為,相互間的交往是雙向的,因為一方無權強制對方服從自己的意志,所以共同行為要求雙方達成共同意志。在不平等關系中,每個人都是其組織的成員,個人意志必須服從組織意志,個人行為必須服從組織的管理和支配,權力行使者與權力對象的交往是單向的,即由前者指向后者。

法律是通過規范人們的行為來調整社會關系的。法律不僅要調整平等主體間的社會關系,還要調整不平等主體間的社會關系。法律進入平等關系空間較為容易,因為那里沒有勢差和勢壓,不存在權力的干擾。在平等關系中,規范人們行為的法律主要表現為習慣和契約(合同、協議)。為了求得秩序和利益,人們會在行動上自覺達到一致,沿傳襲用,形成共同遵守的風尚禮俗習慣。如果有人違反習慣,眾人會把他列入不道德的范疇加以排斥。契約或稱合同、協議,是雙方當事人共同意志的體現,雙方當事人通過契約明確雙方的權利和義務,作為共同遵守的憑證和依據。如果一方違反契約,不僅會失去對方的信任,而且他的社會信用度也會降低,這將不利于他日后的社會交往。

法律進入不平等關系空間——權力領域——的形態較為復雜。權力是由較強勢力向較弱勢力發揮作用的,是單向流動的。而法律要將不平等關系空間(權力領域)納入秩序和正義之中,就必須形成雙向流動機制。首先,法律由較強勢力向較弱勢力流動是非常容易的,因為這和權力的流動方向是一致的。這時法律的主要功能是保障權力的正常運行,法律明確規定權力對象服從權力支配和管理的義務,并對違反義務者設定明確的法律責任。法律借助權力之力能夠很好地實現它的功能。其次,法律由較弱勢力向較強勢力流動就非常難了,因為這和權力的流動方向相反,法律必須克服權力的強大阻力。雙方勢力相差越懸殊,這種阻力就會越大。這時法律的主要功能是保障權力對象的權利,法律明確規定權力對象的各種權利不受侵犯,明確規定權力的行使主體、內容范圍、行使程序等,并對違法行使權力者設定明確的法律責任。因為法律要克服權力的阻力,所以其功能的實現就變得艱難多了。在不平等關系領域,法律的主要表現形式不是習慣和契約,而是制定法和判例。無論是權力行使的內容和程序,還是權力對象的權利和義務,都需要法律作出明確具體的規定,否則不具有一定的效力。同時,司法者作出的典型判決,形成先例,對后來者具有約束力。

綜上所述,法律和權力是兩個不同的事物或概念。從根源上分析,法律源于人的行為慣性和行為理性,法律于人有序(規范)、有利(權利);權力源于社會的利益沖突和勢力差異,權力于社會有序(服從),有力(強制)。權力領域為不平等的社會關系領域,權力由較強勢力向較弱勢力發揮作用。發揮法律對權力領域的作用和影響,重點在于形成由較弱勢力向較強勢力發揮作用的機制,這將是一個漫長的歷史漸進的過程。

D903

A

1008-469X(2010)05-0036-03

2010-06-28

注:本文為浙江廣播電視大學2009年度科學研究課題《法律對權力領域的滲透和影響》(課題編號:XKT-09G24)研究成果之一。

盧戰軍(1976-),男,河北永年人,講師,法學碩士,主要從事法理學、民商法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