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振華
(湖南工業大學音樂學院,湖南株洲412007)
人文因素對巴羅克時期意大利小提琴音樂突起的影響①
蘇振華
(湖南工業大學音樂學院,湖南株洲412007)
巴羅克時期,受人文主義思潮和情感論美學思想的影響,推動了意大利小提琴音樂的突出發展,形成了巴羅克時期輝煌的意大利小提琴音樂時代。
巴羅克;意大利;小提琴音樂;人文主義思潮;情感論
意大利小提琴音樂成型于巴羅克時期。這一時期,歐洲各種社會矛盾日益激化,社會政治、經濟、文化處于激蕩、沖突和變革之中。因人文主義思潮和情感論美學思想等的影響,音樂文化也呈現出新舊風格交織、內容混雜的多元狀態。這種特殊的文化狀態,孕育了輝煌的意大利小提琴音樂文化。
意大利小提琴音樂的生成、發展有其特殊的文化背景。巴羅克時期,文藝復興和啟蒙運動建立起來的對“人性”和“理性”的追求,對歐洲由基督教思想和日耳曼體制所組成的封建文化的文化模式形成了直接的沖擊。而意大利復雜多元的社會現實,在催生歌劇藝術誕生與發展的同時,孕育了小提琴音樂的突出發展。
人文主義是歐洲文藝復興時期的核心思想,它以強調個人的尊嚴和價值為出發點,肯定人是世界的中心。人文主義重視人的價值,提倡人權自由,反對神權;主張個性解放和享樂主義,反對禁欲主義;提倡科學文化,反對封建迷信等。文藝復興運動使得歐洲社會各種矛盾更加激化:追求人權自由、個性解放與宗教神權思想、神權禁欲主義的矛盾;科技文明、理性思維與原有思維方式等的矛盾;新興資產階級與封建階級的矛盾,等等,促使人們不得不面對當前的現實,繼而進行探索以尋求新的解決方式。恩格斯稱文藝復興為“一次人類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最偉大的、進步的變革。”[1]
在音樂思想領域,人文主義思潮的傳播,使中世紀神學家長期鼓吹的“宇宙音樂”或“天體和諧”等形而上學的神秘主義觀念遭到徹底的否定。荷蘭音樂理論家廷克托里斯(Joannes Tinctoris,1435-1511)認為:“我從來不相信天體和諧的現實的存在和可能的存在。無論什么時候,無論是誰也不能說服我,使我相信:離開發音就不可能想象的音樂諧和是從‘天體’的運動產生。”[2]
在音樂創作領域,受人文主義思潮影響,世俗音樂與專業音樂創作都得到了長足發展。值得關注的是:這時的音樂創作開始試圖擺脫宗教音樂文化的束縛,更多地關注普通人的個性與情感表現。表達市民階層生活情感的世俗音樂逐漸被社會各階層所接受,甚至在宗教題材音樂作品中,也不乏世俗化音樂形象與情感的宣揚。這樣,為以反映市民階層生活、情感為主體的世俗化音樂的發展,特別是以小提琴為代表的個性化器樂音樂的獨立發展提供了契機。
至巴羅克時期,歌劇藝術的發展,對意大利小提琴音樂的脫穎而出具有直接的影響。歌劇是巴羅克時期突出的音樂文化現象之一,1600年誕生于意大利的佛羅倫薩,其產生與人文主義藝術家追求人內心世界與情感生活的揭示、文藝復興時期綜合藝術的發展以及16世紀聲樂和器樂作品中主調和聲風格的發展等有密切聯系。表現在歌劇創作方面,作曲家們特別強調藝術要挖掘人的內心情感世界。因此,個性化的器樂音樂被作為表現人的內心世界和情感生活的重要手段使用而受到重視。如意大利歌劇樂派代表蒙特威爾第的歌劇創作,首創了采用簡短器樂“導奏”的器樂形式,這一形式后來發展成為歌劇序曲的雛形。在他的歌劇《奧菲歐》中,則運用了包含倍低音提琴2、中提琴10、法國式小提琴2、低音提琴3等弦樂器的管弦樂隊。
歌劇藝術的發展,至17世紀上半葉,在意大利已經形成了不同歌劇中心以及諸如佛羅倫薩樂派、威尼斯樂派和羅馬樂派等歌劇樂派。到下半葉,意大利歌劇則成為了歐洲音樂的主宰。如康塔塔、清唱劇、經文歌、路德教會的康塔塔和受難樂的創作都運用了意大利歌劇的風格和手法;法國、英國和德國的早期歌劇創作也是在對意大利歌劇的吸收和融合基礎上,不同程度地顯示出各自的特色。對器樂音樂的獨立發展傳播有積極影響。
小提琴作為世俗化的樂器代表,它具有優美迷人的音色、寬廣的音域、其音樂的非語義性、多釋性、模糊性和抽象性、概括性等特征,這對于正飽受宗教和他國多重壓迫,同時有著深厚文化底蘊傳統的意大利人而言,具備了能借以進行復雜內心情感表述的條件;而意大利提琴制作業的空前繁榮,證實了意大利人對自我“人性”表達的關注與定位。此外,意大利的音樂文化傳承中,小提琴受復調音樂等其它元素影響較小,而表現出文化相對獨立性的實況等,多維度折射出小提琴音樂在當時受到社會各階層關注而優勢發展成為必然。
巴羅克時期,情感論音樂美學思想為意大利小提琴音樂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美學理論基礎。情感論(Affektenlehre)音樂美學思想的真正發端源于文藝復興時期所倡導的人文主義思想,即藝術要反映人的內心世界和情感生活。情感論認為,音樂是一門與人的情感密不可分的藝術,主張以情感表現的明晰性和深刻程度作為衡量這門藝術存在價值的尺度。情感論音樂美學思想作為一種理論形態,在歐洲音樂哲學領域影響深遠,在積極探究藝術自身發展的過程中,直接作用于音樂藝術的實踐活動,并導致了巴羅克音樂中所特有的夸張與怪異風格的形成,促使長于情感表現,富于個性化的器樂音樂的獨立發展成為現實。
歐洲歷史上第一位明確提出音樂表情理論的古希臘美學思想集大成者亞里士多德在談到音樂的模仿時曾說:“節奏和樂調是一種最接近現實的模仿,能反映出憤怒和溫和、勇敢和節制以及一切互相對立的品質和其他的性情。……在和諧的樂調和節奏之中,仿佛存在著一種和人類心靈的契合或血緣關系,所以有些哲學家說心靈就是和諧,另外一些哲學家則說心靈具有和諧。”[3]
巴羅克時期,作曲家為了在音樂中更多地表達情感,對音樂的各種表達因素進行了積極的探索與試驗。以笛卡爾(Rene descartes,1596-1650)、萊布尼茨(G.W.Leibniz,1646-1716)等人為代表的“理性主義的情感論音樂美學”[4]70,主張“把理性作為衡量一切現存事物的唯一尺度,認為世界萬物都要放到理性的尺度上予以衡量,只有為理性所證實的事物才是真實的存在,只有經過理性檢驗的知識方可成其為真理”[4]68。作曲家馬泰松(Johann mattheson,1681-1764)在《完善的樂隊長》(Der vollkommene capellmeister,1739年出版)一書中提出的:“我們必須假定每一旋律都有一種(如果不多于一種的話)心情活動作為它主要的目的。”[5]在音樂藝術的創作中,這一時期的情感論音樂美學中的某些抽象的信念和原則得以具體化,并逐步變為可以付諸于實踐的、能夠為感官所直接把握的創作手段。如馬泰松在1713年就認為d小調是一種熱誠的、平靜的、滿足的、高貴的和溫柔地流動著的調性;拉莫(Jean-Philippe Rameau,1683-1764)在1722年也說這種調性具有甜美和溫柔的特點等,對非語義性的器樂音樂為人們感官的直接理解到接納、表現有直接影響。
這一時期,文學、藝術、科學的發展所帶來的新的觀念和成就深刻地影響了音樂的發展。音樂家們開始進一步離開神秘的數字、占卜去探討發現音響的原因及本質。如拉莫的著作《和聲學》的問世,建構在探尋“人聲”聲響特質基礎上的小提琴形制得以定型,及至提琴家族的完善等,都反映了當時的音樂藝術對科學化和系統化的要求。在音樂創作領域,以維拉爾特、扎利諾為代表的“舊風格”以及羅勒、瑪林秋、蒙特威爾第為代表的“新風格”的實踐基礎上,用新的音樂語言來表達新的情感及精神世界的嘗試,為個性化聲響的探討挖掘創造了有利條件。
情感論的影響首先表現在節奏上。為更好地表現情感的需要,在當時出現了為滿足即興器樂獨奏曲創作需要的無節拍的自由節奏方式;出現了通奏低音織體形式。通奏低音時代的出現,使中世紀、文藝復興時期以來所建構的各聲部間協調、均衡發展的復調創作原則被動搖,促進了注重情緒變化、對比的主調音樂創作的發展,成就了以單旋律為主、以抒情見長的小提琴音樂創作。
至17世紀中期,音樂創作中以和聲、曲式為代表的新手法被固定,一種有穩定的語匯、語法和句法的通用創作語言形成,推動了器樂音樂的發展,并促進了巴羅克時期專業音樂分工的充分發展,進一步刺激了以長于情感表達、富于個性化表現的器樂音樂的獨立,特別是合乎人性情感表述的小提琴音樂的突出發展。
器樂音樂的發展同樣也受當時社會現況、科技發展水平、樂器制造工藝的制約。樂器是音樂文化的物化形態。這一時期,歐洲各國的政治、經濟、文化發展很不平衡。在樂器制作領域,飽受戰難之苦、宗教觀念影響深遠的德國,管風琴制造業非常發達,帶動了管風琴音樂的迅速發展。它在進入了戰后的復蘇期后接受意大利的影響,開始相信音樂的主要目的是打動人的情感。因此主調音樂對復調音樂傳統影響大,如管風琴音樂創作。中央集權君主制的法國,也是在意大利影響下發展出自己獨特的音樂語言。如古鋼琴的制作改良,使以F·庫普蘭為代表的法國古鋼琴學派提早形成。時下的意大利,政治上的四分五裂、經濟上風光不再,科技發展現況也不容樂觀。但人文主義思潮影響下人們對“人性”的追求所導致的精神需求的矛盾,促使世俗化、手工制作的提琴業得到空前發展。如在意大利的克里莫納,以安東尼奧·斯特拉蒂瓦里(Antionio Stradivari 1644-1737)為代表的提琴制作家族盛世的出現就是有力的佐證。它不僅使小提琴優美外形在這一時期得以定型,對滿足情感表現需要聲響的極度挖掘,伴隨意大利小提琴名家阿爾坎杰羅·柯萊里(Arcangelo Corelli,1653-1713)、安東尼奧·維瓦爾迪(Antonio Vivaldi,1678-1741)、朱塞佩·塔蒂尼(Giuseppe Tartini,1692-1770)等的創作與實踐,促進了小提琴音樂創作和演奏技術等各方面的突出發展,對現代小提琴音樂的發展起著決定性影響。
綜上所述,巴羅克時期,受人文主義思潮和情感論音樂美學思想影響的意大利,新興資產階級和市民階層對個性解放和情感表現的音樂審美需求,歌劇藝術及音樂分工的發展,社會發展實際與器樂音樂發展的相互制約等等,是促使意大利小提琴音樂異軍突起的直接原因。人文主義藝術家的創作實踐,不僅使器樂音樂真正獨立發展,小提琴從形制、工藝到音樂創作和演奏技術等各方面的貢獻,更是開創了巴羅克時期輝煌的意大利小提琴音樂時代。
[1]恩格斯.自然辯證法.馬克思恩格斯選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444-445.
[2]舍斯塔科夫.從美育論到主情論[M].張澤民,譯.北京:中央音樂學院出版社,1985:274.
[3]何乾三.西方哲學家文學家音樂家論音樂[M].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1983:18.
[4]邢維凱.情感藝術的美學歷程——西方音樂思想史中的情感論美學[M].上海:上海音樂出版社,2004:68.
[5]漢斯利克.論音樂的美[M].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1978:10.
Human Factors’Influence on the Rise of Italian Violin M usic in Baroque Period
SU Zhenhua
(Music College,Hun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Zhuzhou,Hunan 412007,China)
Baroque period,influenced by the humanism and emotional aesthetics,gave birth to the prominent development of the Italian violin music and formed a splendid Italian Baroque violin music of the times.
Baroque;Italy;violin music;humanism;emotion theory
J622.1
A
1674-117X(2010)05-0138-03
2010-07-17
蘇振華(1974-),男,湖南常德人,湖南工業大學講師,文學碩士,主要從事中外音樂史理論研究。
責任編輯:李 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