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繁娜
(吉林大學 法學院,吉林 長春 13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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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我國公司司法解散訴訟的當事人資格認定
孔繁娜
(吉林大學 法學院,吉林 長春 130000)
司法解散制度作為股東權利救濟方式的一種,雖然我國新《公司法》明確賦予了立法上的肯定,特定主體可以在特定情況下請求法院判決解散公司,及時救濟自己的合法權益。但由于目前我國立法規定并不完善,存在過于粗糙、可訴性不強等缺陷,尤其是對司法解散訴訟當事人資格認定方面,不僅原告的資格確定不甚明確,對于被告更是完全沒有規定。由此,深入研究司法解散訴訟當事人資格認定對我國司法解散制度的適用和完善具有非常重要的理論和實踐意義。
司法解散; 訴訟當事人; 公司僵局
司法解散作為公司解散方式的一種,一般是在公司出現僵局或其他問題時,經相關當事人申請,由司法機關依據適格主體的請求依法裁決對公司予以解散的一種程序。它真正的立法價值在于當公司內部發生股東之間的糾紛,在采用其他的處理手段尚不能平息矛盾,賦予少數股東請求司法機關介入以終止投資合同、解散企業、恢復各方權利,最終使基于共同投資所產生的社會沖突得以解決的可選擇的一種救濟方式。也正因為如此,司法解散制度在司法訴訟中的運用,不但實現了對廣大中小股東合法權益的保護,還有利于實現公司陷入僵局時困境的解決和對社會安定的維護。
司法解散制度作為股東權利救濟方式的一種,雖然我國在立法上給予了肯定。但是,由于立法規定的不完善,如過于粗糙,可訴性不強等,致使司法實踐的操作非?;靵y,不能有效發揮司法解散制度的功能進而實現我國確立此制度的立法本意。
從訴訟角度來看,訴訟當事人的民事訴訟的目的在于通過民事審判解決當事人之間的糾紛,倘若當事人不適格,民事訴訟的目的就難以實現,法院應當以訴無理由予以駁回。而公司解散案件一般涉及利益廣泛,矛盾尖銳,若不能合理確定當事人的訴訟地位,則很難圓滿、順利地解決公司的僵局,故該類訴訟當事人的確立應予以明確。而我國《公司法》只有“擁有公司全部股東表決權百分之十以上的股東,可以請求人民法院解散公司”這樣簡單的規定,不僅原告的資格確定不甚明確,而且對于被告更是完全沒有規定。因此,深入研究司法解散訴訟的當事人對我國司法解散制度的適用和完善具有重要意義。
公司解散不僅關系到少數股東的權益,更危及其他股東、債權人和公司的整體利益。為防止股東濫用解散請求權,各國法律在賦予股東解散公司的請求權時,都對股東的資格予以限制,一般規定比較嚴格的要件。而我國新《公司法》把司法解散訴訟的原告界定為“擁有公司全部股東表決權百分之十以上的股東”,則規定的過于簡單,非常不利于司法上的操作。具體分析而言,實踐中司法解散訴訟原告資格的界定需注意以下幾個方面。
1.原告的范圍
在大陸法系國家,只有股東有權提起解散之訴,我國立法即是如此規定。但在英美法系的許多國家對公司司法解散請求權主體范圍的規定是比較廣泛的,除股東之外,公司、董事、債權人、有關國家機關都有請求權。有的學者主張借鑒這種英美法系的做法,擴大原告資格的范圍。但筆者認為這并不符合我國國情和目前的法律體系。
第一,有關國家機關作原告可能會破壞政企分開的現代企業政策,不利于公司自治,反而容易造成更多的麻煩;而且我國存在行政解散程序,無須賦予行政機關司法解散請求權,這樣更有利于保障公司私法自治原則,最大限度內保證公司運行不受外部各因素干預尤其是行政方面干預。
第二,公司債權人在認為公司出現危急到其債權安全的情況下,可以通過行使不安抗辯權甚至申請公司破產的方式來保護自己的債權,所以也沒有必要賦予他們請求權。
第三,“在實際生活中,公司很少會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強制解散,因為如果公司要解散,它完全可以通過股東自愿解散方式,此種方式相對于司法強制解散程序而言具有成本更低、效率更高和程序簡便的特點”。而且公司僵局時組織癱瘓的公司也不大可能作為原告來提起解散公司之訴。
第四,在我國公司治理結構中,董事會是股東會的執行機構,對于公司存廢這種重大問題他們自然無權決策,無權提起司法解散之訴。
第五,雖然股東享有司法解散請求權,但并非任何一個股東都可以提起司法解散之訴,一般立法都從持股比例、持股時間、當時持有股份原則等不同方面來對可以作為原告的股東范圍加以合理限制。
2.持股比例上的限制
對提起解散之訴的股東的持股比例上的限制,是指股東只有持股達到一定數量時才能提起公司解散之訴。新《公司法》對于訴請解散公司的原告的持股比例確定為“全部表決權的百分之十以上”,這是一種權衡的結果,既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阻止股東的輕率行為,也不會為司法解散設置過高的門檻。但現實中我國有限責任公司股東人數較少,特別是當只有兩三個股東時,一方持有全部股東表決權9%,另一方持有91%時,持有9%的這一方就沒有司法解散請求權,這必然存在不合理之處。所以對于10%的比例限制可在司法解釋中針對特殊情況作出例外規定。
3.持股時間的限制
提起解散之訴的股東所持有的股份必須是已經連續的持有一定期間。如《日本商法典》和臺灣地區的所要求比例或數額股份必須由股東在六個月前連續持有。我國法律未對原告做持股時間上的限制,這是不合理的。在我國,可以提起解散之訴的股東的持股時間,應以連續持股一年以上為宜,這對避免以搞垮公司為目的的“人為制造”的公司僵局具有重要意義。
4.“當時擁有股份”的限制
鑒于資本的可流動性,在美國公司法律制度中確立了所謂“當時擁有股份”的要求,即原告必須在法定解散事由發生的當時擁有公司資本或股份,這種限制對于防止“惡意訴訟”是比較適當的。雖然我國《公司法》對此沒有作出明文的規定,但這應是法律本身已包含之意,即原則上將解散之訴的原告定為法定的解散事由發生時正持有公司資本或股份的股東。而且原告在訴訟過程中,必須始終持有資本或股份,并不得中斷。
根據新《公司法》規定,原告的資格是明確的,但司法解散訴訟中列誰為被告,新《公司法》沒有規定,其目前在我國理論及實踐中是比較棘手的一個問題,爭論也相當激烈。概括而言,主要有三種觀點。
觀點一主張以公司為被告,其他股東為第三人。該觀點目前在國內的理論界和實務界比較流行。此觀點主要理論基點在于公司的獨立人格,在實踐中一方股東壓制另一方股東常常也是以公司的名義作出,而且如果起訴股東勝訴,要直接承擔法律后果的是公司。
觀點二主張被告應為不同意解散公司的其他股東,公司只能作為第三人。此觀點的理論依據在于法院若判決公司解散,承擔責任的最終主體是股東,股東也是訴訟的直接利害關系人。若從合同法契約自由原則和期待利益落空原則來解釋公司解散問題,要求其他股東解散公司也應是股東的天然權利。最重要的是確立股東為被告更方便實務操作。
觀點三主張以公司和其他股東為共同被告。該觀點的務實性在于避開理論糾紛的困擾,從解決問題的實際出發,以問題的解決為第一要務,但其有理論體系不系統的弊端。
綜合對比以上三種觀點,觀點二即“以不同意解散公司的其他股東為被告,以公司為第三人”更符合我國目前國情,既方便實務操作,又有充分的理論依據。理由歸納如下。
1.從直接利害關系角度看
按照傳統民事訴訟法理論,訴訟當事人之間應當具有直接的利害關系。既然《公司法》明確規定了司法解散之訴的原告是股東,那么其被告應為與原告股東有利害關系的特定主體。而公司解散之訴實質上是股東之間的內部糾紛無法協調的后果。那么,司法解散之訴中與原告股東存在直接利害關系的對方也應當是股東,而且是不同意解散公司的股東。此種做法符合爭議的成因和客觀狀態,比較符合實際情況,有利于公平地保護各方利益。
觀點一“以公司為被告,其他股東為第三人”的主張過分注重公司獨立人格之名,其在實踐操作中的最大弊端和困境是關于公司作為被告時的訴訟代表人問題。公司與原告股東并不存在直接的利害關系的對抗,這就導致公司的訴訟代表人與原告不一定具有直接利害關系,很難避免訴訟代表人的不公正行為。此外,經常出現原告的法定代表人同時也是僵局公司的法定代表人的場合,如果以公司為被告,則會出現原被告法定代表人為同一人的現象,訴訟將失去其應有的對抗性。
2.從解散公司的責任承擔角度來看
觀點一認為“公司解散的結果由公司直接承受,因此公司應當作為被告”的這種論據是不合理的。在公司解散案件中,公司應當是爭議的標的物,作為一個私法上的自治組織,它是由股東組成并為股東賺錢的工具。從表面看,公司被解散后最終導致公司主體資格的消亡,但實際上公司已陷入僵局和癱瘓狀態,或是大股東操縱公司侵害小股東的場合,最終解散責任的承擔及解散程序的落實都要由股東來完成,承受這一結果的仍然是股東。
從責任的承擔上來看,只能是股東作為被告,而由于公司在此類案件中的被動地位,充其量只能作為無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參加訴訟。
3.從公司的訴訟行為能力角度來看
按照傳統民事訴訟理論,作為當事人,必須具備訴訟權利能力和訴訟行為能力。形成僵局的公司在解散之前,尚具備獨立法人人格,作為當事人,其訴訟權利能力尚存,但已不具備訴訟行為能力。公司僵局情況下,公司決策機制、運行機制已不能正常運行,公司無法形成多數決,公司的一切事務都處于癱瘓之中。此時,如果以公司為被告,其訴訟行為能力值得商榷。
4.從方便調解的角度來看
調解是民事訴訟中的重要制度,尤其在公司解散案件中更為重要,調解成功可以使公司起死回生。而調解工作的對象應是股東,因為正常情況下解散公司的決定權在股東,公司解散案件中是否和解的權利也在股東,調解手段目的也是為了從根源上做好股東的思想工作,從而真正化解糾紛,有利于解決僵局。
5.公司為第三人
公司雖不是公司司法解散過程中實體權利義務關系的承擔者,不具獨立請求權,但因公司解散結果當然涉及公司利害關系,所以應列公司為第三人。
綜上所述,在司法解散訴訟中股東才是適格的原告、被告,在目前民事訴訟法體系下,公司只適宜列為無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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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陳 蕊)
2010-03-16
孔繁娜(1983-),女,黑龍江農墾九三人,吉林大學法學院法學碩士,主要從事公司法制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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