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的那邊

1

元旦晚會的時候，阿蘇在非常盡興地唱完化學版《青花瓷》雷倒大眾之后，又趁興給我們講冷笑話:“問你們一個問題，知道小雞為什么過馬路嗎?”這是一個極其沒吸引力的問題，全班繼續去回味那個惡搞的化學版和走調到完美的《青花瓷》，只有丁銳回答他:“To get to the other side.”說起丁銳這個人，他本是個不學無術的英語白癡，在某位實習老師的關愛下對英語產生了狂熱的興趣，就連座右銘都從“錢即真身”變成了“Wealth is more important than anything.”扯遠了，他回答這個沒前途的問題就是為了顯擺他那突飛猛進的英語，我們非常配合地不屑一顧。

事后，我問阿蘇她怎么突然講那么沒水平的冷笑話，她神秘地湊過來:“哎，你們是沒領會到其中的真諦。”“小雞過馬路?那還能有什么真諦。”我無所謂地聳肩。“你是沒領會到其中的真諦。”她固執而認真地說。

2

我顫抖地盯著電腦屏幕，Excel表格里裝載的是全市統考成績的內部文件。我剛剛艱難地吐了幾個字音，電話那邊就立馬砸過來阿蘇的嚎叫:“你說什么?!970?!他瘋了嗎?他瘋了吧!……或者是你白內障?散光?青光眼?!”

“別耍寶了阿蘇，面對現實吧，的確是970。”雖然不想承認，但年級第一的確考了970分，雖然名字陌生，但不能忽略他離滿分只有80分的事實。阿蘇還在那邊大吼“這個世界果然是不公平的”“造物主有偏見”“以后如果我當了科學家一定要解剖他的腦子”……忽然又拋過來一個問題:“喂，那你考了多少?”

我虛弱地回答:“888分，年級88名。”阿蘇用她那特有的安慰方式安慰我:“多吉利呀。”“吉利你個頭，人家可是考了970分……”我還滯留在和第一名相差將近100分的沉重打擊里無法自拔。“得了吧你，下面還有2000多人給你墊底兒呢，你翹個什么勁。”

我不跟她瞎掰，“……你找我就是為了問年級第一考了多少分?”“哎呀，差點忘了正事，咱們組這個假期的任務就是給第一名做專訪，我看這下有的做了……”阿蘇在那邊碎碎念。專訪?多謝素質教育，搞個研究性學習也就算了，現在又弄出來個專訪?我咬牙切齒地回答:“沒問題，交給我吧。成績不行，專訪我還是可以的。對了，你們不許插手，我一人來就行了!”成績這事到底讓我不順心。

“……不是吧橘小美，你受打擊了?”阿蘇疑惑地問，“真的不用?”“不用。”我堅定地一錘定音，把自己的臺階全給拆了。

3

其實夸下海口之后我就有點后悔，畢竟這是小組作業，雖然大家都對它避之不及，但終歸不是我一人的。

當阿蘇把專訪格式發過來我才真正后悔，又茫然又恐懼地看著密密麻麻的一張紙，我有穿越到制定格式的人面前給他洗腦的沖動——個人資料手冊一份!附帶英文翻譯!有能力再制成電子版……我咬著筆翻白眼，這讓我上哪去搞啊，要寫一份5000字的人物事跡報告已經讓我心力交瘁了，還附帶英文翻譯，真以為我是奮起而勃發的家里蹲大學出來的高材生?

我帶著疑問號和感嘆號爬到Q上去求救，鼠標劃過阿蘇閃亮的頭像，但終究沒有點下去，我自負地說了那樣的話，又怎么能笑嘻嘻地再去找阿蘇反悔。

4

這個假期讓我過得亂七八糟，老爹老媽去遨游祖國的大好山河，重享蜜月溫馨。我在家里吃了一箱子泡面，差點瘦成皮包骨，還要繼續搞沒有前途的策劃。

我跑前跑后終于聯系到了970天才君，但見面后差點悔得我抓起前面的筆自行了斷。他說話速度極快，簡直像加菲貓在吐西瓜子，就連繞口令專家都要望塵莫及。縱然平日里積累的記筆記經驗能讓我就重避輕，但仍趕不上他的思維。況且人家是注定要出國深造的，時不時吐出幾個不知哪個領域的英文專業術語，搞得我暈頭轉向。

Q上我抱怨他說話極快堪比周杰倫，阿蘇給我留言:你沒用錄音筆啊?突然想起格式制定里有一條建議是使用錄音筆，阿蘇她爸是報社專訪記者，肯定有那種東西。我后悔無比，但是都晚了。

有句話說得真好——自作孽，不可活。我現在是身體力行了。

5

走投無路，我終于能夠坐下來思考。作為這場鬧劇的導演，我實在是盡職盡責。就像貓在失誤以后會情不自禁地順毛來掩飾自己的過錯，我死死地捂住這丑陋的傷疤不肯承認它的存在。

阿蘇突然打來電話，電話那頭她的聲音輕輕的:“橘小美，記得晚上聽校廣播喲。”

是夜天朗氣清，我抱了小型收音機，爬到天臺上看星星。按下按鈕，播音員柔和的聲音便如流水般涓涓而來，拂走了連日來所有的疲倦，我靜靜地聽著，聽那些未曾謀面的人傾訴，望著遙遙的繁星，冬夜里落了霜，廣漠的寒天里一片闃寂，世界悄然無聲。

祝福欄目到了，阿蘇的聲音突然跳了出來:“喂喂，橘小美你在聽嗎?!”我嚇了一跳，接著反應過來是阿蘇在廣播里說話，不禁笑起來，改天見面一定要笑話她竟然搞得這么有格調。“你就不要這么死要面子地撐著啦，英語翻譯丁銳已經幫你做好了，電子版我也找人OK了，看這幾天你那頹廢樣……對啦，你以前曾經問過我，為什么要問‘小雞過馬路’這個問題，現在我可以回答你，因為路的對面有它的同伴呀。可憐的橘小美，快點到路這邊來吧。”

我緊緊抱住小小的收音機，在這個春寒料峭的夜里，呵出的白氣都會成霜。心里卻暖暖的，就像在火爐旁烤火一樣。

廣播里放了柔和的音樂，女歌手輕聲哼唱著過往的曾經。唇角終于可以勾起一個小小的溫暖的弧度。

——喂，阿蘇，真是對不起了，我會努力的。

——路的那邊，真是美好極了。

#1050833;編輯:苗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