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底需要什么樣的語文教材?中學生喜歡什么樣的語文教材?一名中學語文教師該怎樣使用語文教材?
這是我在工作中經常思考的問題。記得2002年10月,北京大學的袁行霈教授帶著高中新教材編寫組的幾位編輯來人大附中聽課并召開了征求新高中語文教材編寫意見的座談會。我當時說了以下幾點想法:
一是教材的功能定位問題。教材是給誰看的?是給教師看的嗎?是教師以它為中介而傳授知識的嗎?我看不完全是。教材是給學生看的,教材的主人是學生。因此,我說教材編寫組第一要征求意見的對象是學生,要聽聽他們的反映,聽聽他們的心聲,看他們到底喜歡什么課文,不喜歡什么課文。我這條意見被袁老欣然采納。事后我們在高中學生中做了一個調查,要求學生寫出高中教材里最喜歡的篇目和最不喜歡的篇目。調查表收上來后,我曾做過統計,學生最喜歡的篇目前十名是《我與地壇》《再別康橋》《荷塘月色》《赤壁懷古》《我的空中樓閣》《故都的秋》《等待戈多》《山居秋暝》《鴻門宴》《虞美人》。最不喜歡的篇目前十名是《咬文嚼字》《改造我們的學習》《拿來主義》《簡筆和繁筆》《離騷》《記念劉和珍君》《逍遙游》《祝?!贰读銈鳌贰段锓N起源·導言》。學生為何喜歡《我與地壇》等十篇文章,我想原因是這些篇目貼近生活,有人生哲理,誠如《我與地壇》里寫的:“高歌的雨燕在天地間叫喊,它們是不管這園子昔日的輝煌還是今日的落寞,只要興之所至,就引吭高歌,只要一息尚存,便唱出自己的心聲”“冬天雪地的孩子的腳印讓人浮想聯翩,那是一種怎樣快活的場景啊!歡樂、自由……”“蒼黑的古柏恍若站在歷史長河中的老人,多少滄桑,多少流變就像發生在眼前,生命微若纖塵,人生倏忽之間……”這樣清新的文筆、這樣優美的語言,學生怎能不喜歡?反之,語言太深奧,距離自己的時代太遠,學生當然不喜歡。由此說來,語文教材要注進時代的源頭活水,要跟上現代中學生閱讀的陽光心理。
二是要改變現行教材的編寫體例。就我所知,現行的高中語文教材,同一文體相對集中在一冊,這似乎不符合中學生的閱讀心理。這學期教材里全是詩歌、散文,那學期教材里都是小說、戲劇。我想,學生打開課本,從遠古流到現代,文學的河流里行駛的是同樣的船只,即使是未見過世面的小孩子也看膩了,何況是高中生?十七八歲正富于想象力的青年人需要萬紫千紅,可你只給他們看單色調,他們定然不喜歡。這就如同吃飯一樣:川菜、魯菜、粵菜、淮揚菜,要變換著花樣吃,才有味道,天天吃川菜,會倒胃口的。所以,現行教材編寫體例還是多樣化比單一化強,多種文體并行,比單一文體獨進更容易吸引學生的眼球,調動學生閱讀的興趣。我總感到語文教師應該和孩子們一起,在歷史的長河中感受五彩繽紛的世界,去追尋“成長的歲月”,期盼“心靈的日出”,欣賞“世界的影像”。這樣,在今天“快餐文化”盛行的時代,我們才能通過文學的審美力量,把孩子的眼球從“言情武俠”“卡通漫畫”奪回到語文教材的世界里來。
三是教材的編寫要跳出鐘擺思維的誤區。若干年前,中學生手中只有一本教材,24篇課文,無論從閱讀量來說還是從閱讀面來說,都制約著中學生語文素養的提高?,F在有了新教材,有了與教材配套的讀本,這對于擴大學生閱讀量無疑是好事,可問題是讀本越編越厚,篇目越來越多,以致不少語文老師不知道怎樣處理教材與讀本的關系。因為中學語文課時是固定的常數,每學期讀本上100余篇文章實在無法處理,如此下來,讀本長期被師生冷落在書櫥里束之高閣。這已有違編者的初衷。我以為任何事情都有一個度,語文讀本編寫的容量是否也有個“度”的問題?
四是語文教材的趣味性問題。現行教材集眾人智慧,選文都是經過反復推敲的文質兼美的精品,這當然是不錯的,現代的中學生當然需要與經典為友,與名人對話,但他們也喜歡同齡人的作品,這符合他們的閱讀心理。如果說中學生的作品太稚嫩,進教材不行,我們的讀本是否能收進一些中學生的作品?布魯納曾經說過:“按照理想,學習的最好刺激,乃是對所學材料的興趣……”長期以來,我們的語文教材存在著情趣寡淡的缺陷:先是政治的泛化,接著是德育概念的狹隘化、公式化,極少考慮情趣的因素,好文章千呼萬喚難進課堂,“假、大、空”依然故我,使語文教材失去應有的魅力。就已有的教材而言,其內部的情趣因素也未得到很好的開發。由于“純工具論”的影響,許多教師對本來生動活潑的文章進行肢解,課文成了不勝其煩的“知識點”的堆砌和圖解技能技巧的例子,人物的情趣、作者和讀者的情趣蕩然無存。這種狀況一定要扭轉。趣味性的另一方面是圖文并茂的問題,編寫者已經注意到這個問題,在每冊教材的前面兩張四頁印上了彩色插圖,無論是“分明純乎是一個乞丐”的祥林嫂、“病如西子勝三分”的林黛玉,還是“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的辛棄疾,都于彩圖處見語文,這有利于培養學生的審美情趣,但這些總體上還很不夠。
總之,語文素養是要陪伴孩子終生的,語文教材的編寫也是眾口難調的問題,愿新語文教材能給學生提供豐富的精神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