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主義與浪漫主義是我國古典文學的兩大優良傳統。現實主交創作方法要求作家按照生活固有的樣子。遵循生活本身的發展邏輯,真實地反映生活。現實主義文學作品偏重于描寫實際的社會生活,如實地反映出生活的真實面目。契科夫曾說過:現實主義文學創作應該“按照生活的本來面目描寫生活。它的任務是無條件、直率的真實”。現實主義作家對生活的忠實甚至可以達到這樣的程度,即為了如實地反映生活的真實和發展邏輯,不惜違背自己的主觀愿望。同現實主義直接再現客觀存在的實際生活不同,浪漫主義作家往往把筆觸直接伸向自己的內心世界,表現自己對事物的審美評價。其作品帶有濃烈的感情色彩。為了抒發自己強烈奔放的主觀感情,浪漫主義作家常常要突破生活本身的限制。憑借想象的魅力,對現實生活進行大膽的創造和變形,通過塑造出一個在現實生活中不可能有的理想世界來縱情抒發自己熾熱的主觀感情。浪漫主義作品描寫的往往不是人類已經有的生活,而是人類應該有的理想的生活。我國古典文學中有好多作品都是現實主義與浪漫主義的完美結合。《竇娥冤》和《孔雀東南飛》就是這樣的優秀作品。《竇娥冤》和《孔雀東南飛》的主體部分都嚴格遵循現實主義的要求,結尾卻是浪漫主義的。這個浪漫主義結尾,不但沒有削弱作品的悲劇力量,反而使作品思想性更加深刻,更加充滿了震撼人心的藝術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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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娥冤》不以竇娥的死為最后結局,而以竇娥受刑前發的三樁誓愿——血濺白練、六月飛雪、大旱三年——應驗,來表現竇娥的冤屈之深和反抗之烈,最后以冤屈得到平反昭雪,惡人受到懲罰為結尾。給整個故事帶來了神幻的色彩。作品運用豐富的想象和大膽的夸張。設計了三樁誓愿顯靈的超現實情節,顯示正義抗爭的強大力量,寄托了作者鮮明的愛憎,反映了人民伸張正義、懲治邪惡的愿望。我們知道。在現實生活中,竇娥的三樁誓愿是根本不可能實現的;在現實世界上,竇娥的鬼魂也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但是這些在現實中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在作品里卻發生了。這就是作者的浪漫主義精神和浪漫主義手法的一種成功運用。劇作家這種浪漫主義手法的運用,由于是根植于現實生活的土壤之中,因而讀者不僅不感到荒謬怪誕,相反。倒因此更加深切同情竇娥的悲慘遭際,深切痛恨封建法制的腐朽乖謬和奸民惡吏的滔天罪行,激起觀眾對劇中人物事件強烈的愛和憎,反映出作者主觀上所表現出的而非客觀上能實現的愿望,使人物和劇情具有強烈的感染力量。
《孔雀東南飛》的結尾,“兩家求合葬,合葬華山傍。東西植松柏,左右種梧桐。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中有雙飛鳥,自名為鴛鴦。仰頭相向嗚,夜夜達五更。行人駐足聽,寡婦起彷徨。多謝后世人,戒之慎勿忘”。這是多么美好的情境啊!這種美好的情境,是詩人主觀愿望的表現與寄托。沒有情感的樹木能夠彼此覆蓋,情意纏綿:沒有思想的鳥兒能夠成雙成對,相向和鳴。這生動和諧的景觀,給人們帶來了喜悅和美好的向往。作者的用意不言而諭,同情之心溢于言表。劉蘭芝和焦仲卿生前沒有團圓,死后該會像松柏和鴛鴦一樣相互覆蓋、雙雙和鳴了吧?人們仿佛也看到劉蘭芝和焦仲卿在墓穴中恩愛地偎依在一起,他們以死抗爭沒有白費。這在現實世界中同樣不可能實現的景象在作品中實現了。這既象征了劉焦夫婦的不朽,又象征了他們永恒的悲憤與控告。由現實的雙雙合葬的形象,到象征永恒的愛情與幸福的松柏、鴛鴦的形象,表現了人民群眾對未來自由幸福必然到來的信念,這是劉焦形象的浪漫主義發展,閃現出無比燦爛的理想光輝,使全詩起了質的飛躍。“愿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是我們中國人的審美傾向,應該說是一種美德,一種理想。
與《孔雀東南飛》結尾相似的還有很多作品。
故事一吳黃龍年中,吳都海鹽有陸東美,妻朱氏,亦有容止。夫妻相重,寸步不相離,時人號為比肩人。夫婦云:“皆比翼,恐不能佳也。”后妻卒,東美不食求死。家人哀之,乃合葬二。朱一歲,冢上生梓樹,同根二身,相抱而合成一樹。每有雙鴻,常宿于上。孫權聞之嗟嘆,封其里曰“比肩”,墓又曰“雙梓”。后子弘與妻張氏。雖無異。亦相愛慕。昊人又呼為“小比肩”。(出《述異記》)
故事二 宋康王舍人韓憑。娶妻何氏,美。康王奪之。憑怨,王囚之,論為城旦。妻密遺憑書,纓其辭曰:“其雨淫淫,河大水深,日出當心。”既而王得其書,以示左右;左右莫解其意。臣蘇賀對曰:“其雨淫淫,言愁且思也;河大水深,不得往來也;日出當心,心有死志也。”俄而憑乃自殺。其妻乃陰腐其衣。王與之登臺,妻遂自投臺:左右攬之,衣不中手而死。遺書于帶曰:“王利其生,妾利其死,愿以尸骨,賜憑合葬!”王怒,弗聽,使里人埋之,冢相望也。王曰:“爾夫婦相愛不已,若能使冢合,則吾弗阻也。”宿昔之間,便有大梓木生于二冢之端,旬日而大盈抱。屈體相就,根交于下,枝錯于上。又有鴛鴦雌雄各一。恒棲樹上,晨夕不去,交頸悲鳴,音聲感人。宋人哀之,遂號其木曰相思樹。相思之名,起于此也。南人謂此禽即韓憑夫婦之精魂。今雎陽有韓憑城。其歌謠至今猶存。(出《搜神記·韓憑妻》)
另外還有《梁山伯與祝英臺》,一曲《化蝶》千古流傳,那墳頭飛出的彩蝶,不正是人們對美好愛情的期望和對幸福生活的追求嗎?還有《牛郎織女》,牛郎織女每年七月初七鵲橋相會,不也正是人們對美好愛情的期望和對幸福生活的追求嗎?不管是“雙梓”、“相思樹”,還是“彩蝶”、“鴛鴦”、“鵲橋”,這些美麗的象征物,都來自民間,來自人民的創造,是他們美好愿望的一種體現。它以一種不朽的象征永遠活在人們心中,給飽受苦難的人們以精神上巨大的鼓舞和安慰。它們就像暗夜里的一盞明燈,溫暖人們凄苦冰涼的心,給人們以光明和希望。正如魯迅所說:“茍活者在淡紅的血色中,會依稀看見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將更憤然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