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來換去

“老方，”方果子對爸爸說，“現在網上可以換東西，你知道嗎?”

老方說：“知道，但沒有換過。”

全世界每天有很多人通過互聯網很開心地換東西，他們拿化妝品換打火機，拿雜志換花盆，拿火車票換歌劇入場券，拿自己烤的餅換別人畫的畫……

方果子告訴爸爸：“有一個戴眼鏡的人，他近視的度數加深了，原來的眼鏡對他已經沒有用處了。他想，這眼鏡還可以對別人有用的。他就把這眼鏡的度數發布在網上，有人正好能戴這副眼鏡，就交換成功了。”

“兩個近視眼就交換了眼鏡?”

“老方你真笨，他們一個度數深，一個度數淺，怎么能交換眼鏡?”

“那這人用眼鏡換了什么?”

“換了一個眼鏡盒。”

方果子又告訴爸爸“不是東西的東西也可以換。”

“什么意思?”

“比如，一個男孩想跟養大狗的人交換。”

“他想換一條狗嗎?”

“不，他想摸一摸一條大狗。”

“那他用什么來換呢?”

他對養大狗的人說“如果你的狗希望別人來摸它，我可以摸它一下。”

老方想了想“啊，這是用‘我來摸它’換‘它讓我摸’，互相付出，互相得到，有意思。”

方果子說：“我們班的吳佳娜想用她的新手機拍點北國風光。她就發個帖子說：‘住在中國最北邊的人，你們中間有誰愿意的話，請用我的手機幫我拍幾張雪景。作為交換，我可以把我的手機給你玩一天，這可是剛從英國買來的高級手機哦。’”

老方問方果子：“中國最北邊有沒有回應?”

“當然有。”

“吳佳娜就把英國手機寄過去了?也不怕對方不寄回來?”

“她不怕，她相信人家。”

“要是真的不寄回來怎么辦?”

“她爸爸有錢，再買一個唄。不過她的手機出去一個多月以后還是回來了。這手機被那個北方人老老實實玩了一天，其他時間都是在路上用掉的，太遠了。吳佳娜得意地給同學們看北國風光，那些照片拍得真不錯。”

“方果子，你要是上網換東西，想換什么?”

方果子想了又想，忽然笑了，笑得前俯后仰。

老方問：“你笑什么?”

方果子說：“我想要一個——美女!”

老方詫異道：“要美女干什么?你談女朋友還早呢。”

方果子笑道：“我把美女要來，做你的女朋友啊。”

老方也笑了：“那，你拿什么來換這個美女?”

“我……我就叫她‘媽媽’吧。”

這個玩笑讓父子倆樂不可支。

老方說：“作為一個需要不斷積累素材的作家，對社會時尚活動的參與是少不了的。”方果子說“你也想上網換東西啦?你拿什么換?”

老方說：“我可以拿我的簽名。”

方果子嘲笑道：“你當自己是明星啊?誰稀罕你的簽名?”

老方臉紅了，說：“總會有幾個知音吧。”

“那，你想用簽名換什么?”

“嗯……換一段有趣的故事吧。”

老方立即上網，找到那個換東西的網站，注冊，登陸。

老方開始填表，在“換入”欄填上“有趣的故事”，在“換出”欄填上“作家老方的簽名”。

立刻有網友議論起來——

巴瞪巴瞪：老方是誰?

熱血沸騰：如果我讀過他的作品，我一定會要他的簽名。

問號：他的作品出版了沒有?

我也姓方：我雖然不是作家，我是修自行車的，但我倆的知名度差不多。如果他的簽名能換到東西，我也想試試。

方果子問老爸：“要不要我上網頂你一下?”

老方擺擺手：“不用，再等等吧，我不信在這里遇不到一個讀者。”

正說著，他們看見電腦屏幕上出現了一個新的網名——“心湖漣漪”……

心湖漣漪：你是寫《有尾巴的青蛙》這本散文集的老方嗎?

老方：正是在下。修自行車的老方在樓上，我倆的知名度差不多，容易搞混。

心湖漣漪：我挺喜歡書里的這段話：“做一只有尾巴的青蛙吧，這尾巴就是天真、純情和永不枯竭的想象力。”

老方：我好感動，我的尾巴也一起在動。

心湖漣漪：你能給我簽名的話，打算簽在什么地方?

老方：什么地方都行，本子上，扇子上，衣服上，皮膚上……隨你。如果你找樓上的老方修車，他可以用螺絲刀在你的自行車上簽名。

心湖漣漪：就簽在我買的這本“有尾巴的《青蛙》上吧。我會立刻把書快遞過來，快遞公司的人還奔走在路上時，你已經可以讀到我發出的有趣故事了。

方果子問：“老方，你猜這個心湖漣漪是個什么人?”

老方說：“是個女孩子吧。”

方果子說：“你怎么知道不是個老太婆呢?”

“是啊是啊，”老方也懷疑起來，“這個老太婆完全可以用一個不像是老太婆的網名啊。”

心湖漣漪開始講她(或是他)的故事了。

心湖漣漪：這是個關于講故事的故事。講故事的男孩叫瓜可可，聽故事的男孩叫郭子方。瓜可可先給郭子方講了個狼和小羊的故事。他說：“從前有一只小羊，有一天它出去玩，遇到了一只大灰狼。大灰狼對小羊說：‘我要吃了你!’‘5 5 5 5……’小羊哭著哀求大灰狼，‘不要嘛，不要嘛。…你猜最后怎么了?

老方：不知道。

心湖漣漪：最后，大灰狼就把小羊吃掉了。

老方：這算什么故事?

心湖漣漪：郭子方也這樣問瓜可可：“這算什么故事?換一個!”瓜可可說：“我再講一個戒指的故事，很感人的。一對男女相愛了。男生用自己攢了很久的錢買了一只戒指，向女生求婚。可是女主人公變心了，她說：‘人家已經另有所愛，那個人比你有錢。’只聽‘嗖’的一聲，傷心的男生將戒指扔進了大海。…老方，這情節怎么樣?

老方：不怎么樣。

心湖漣漪：精彩的在后面呢。瓜可可繼續往下說：“三年后的一天，男生在當初的那個海濱的一家飯店吃飯。突然，他在魚肉里吃到一個硬硬的東西!”老方，你能猜到男主人公吃到了什么嗎?

老方：只有腦子被槍打過的人才猜不出這是什么。

心湖漣漪：瓜可可公布的正確答案是一一“他吃到了……一根魚骨頭。”你猜錯了吧?

老方愣了一會兒，對方果子說：“有趣!因為瓜可可這個人物有趣……”

但方果子還在發著愣。

這時快遞公司的人把那本《有尾巴的青蛙》送來了，老方趕緊簽了名，還用快遞送回去。

第二天上課時，方果子還在想著瓜可可的故事。

他想到，有一次他對瓜哥說：“你長得夠帥的了，如果你的口才好一點，你就能當真正的少女殺手了。”

瓜哥說：“我有口才的，我講故事很好聽的。”

方果子就說：“那你講一個給我聽聽。”

瓜哥就講了一個狼和小羊的故事。方果子覺得不好聽，瓜哥又講了個戒指的故事。這兩個故事跟心湖漣漪說的很相似，不一樣的地方是，方果子聽到的故事里，小羊沒有“5555”地哭，那個戒指是被扔進了河里，而不是大海。

方果子想：可能是瓜哥又把這兩個故事講給別人聽，別人又講給別人聽，傳到心湖漣漪耳朵里時就有點走樣了。

“沒錯，心湖漣漪的故事應該來自瓜哥。‘可可’這兩個字拼在一起就是‘哥’，瓜可可就是瓜哥!……”

方果子正在胡思亂想，下課鈴響了。

“

方

果子，”班主任六老師說，“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方

果

子“刷”地變了臉色。

瓜哥在一旁幸災樂禍：“六老師很少請你‘喝茶’的呀。”方果子狠狠瞪了瓜哥一眼：“都怪你!”瓜哥喊冤道：“跟我有什么關系?”

方果子進了教師辦公室。

六老師問方果子：“為什么垂頭喪氣的?”

方果子說：“到這種地方來，您還指望我歡天喜地的?”

“方果子啊，你最近是不是還經常跟你那個狐朋狗友在一起?”

“您指的是瓜哥嗎?”

“對。”

“我剛才開小差，就是這家伙害的。”

六老師并沒追究方果子開小差的事，只是問：“瓜哥又給你講過什么新故事沒有?”

方果子不解地看著六老師。

六老師解釋道：“上次我聽瓜哥給你講狼和小羊的故事，覺得挺有意思的……”

晚上，老方準備出門。

方果子問老方：“你去哪兒?”

老方說：“跟一個讀者見面。”

“是心湖漣漪嗎?”

“咦，倒被你猜著了。”

“她是不是又拿瓜可可給郭子方講的故事跟你交換?”

“是啊，她要換的是——我請她喝咖啡。”

老方當然不知道，心湖漣漪就是兒子的班主任。

六老師也不知道，作家老方就是她學生的家長。

但方果子已經知道了，“郭子方”就是“方果子”。

老方走后，電話響了。

是媽媽從外國打來的。

方果子問媽媽：“你又結婚了嗎?”

媽媽說：“結了，又離了。你爸爸呢?”

“他跟心湖漣漪喝咖啡去了。”

“跟誰?是個什么人?”

“是個讀者，女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