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姐妹

1 姐妹童謠

我很想有個妹妹

我要帶她出去，和她玩和她玩，

買好多東西給她吃。

別人要是敢動她一個手指，

我就把他們的頭砍掉，

裝在風車上轉圈子。

我也很想有個姐姐，

我想讓她帶我出去，和我玩和我玩，

買好多東西給我吃。

別人要是敢動我一個手指，

姐姐帶我一起沖上去，

把他們的胳膊像香腸一樣掛起來。

反正有時候，

我又想要妹妹又想要姐姐，

這是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呢

要一個姐姐

要一個妹妹

這到底是不是簡單得

都要把我的眼珠子彈到你的鼻孔里

穿過你的后腦勺了呢

……

2 沐陽講述

王孝秋坐在我的后面。他的媽媽剛剛生了小妹妹。

王孝秋對我說：“我妹妹很可愛，她的舌頭總是吐來吐去。”

我說：“奇怪，那不是蛇嗎?”

王孝秋說：“你才是蛇哦。”

第二天王孝秋又對我說：“我妹妹的腳趾頭好小啊，簡直像十顆黃豆。”

我說：“那你吃了沒有?”

他笑起來說：“你來我們家吃啊。”

結果我上英語課的時候去了他們家，看到他的小妹妹，她是睡著的，所以舌頭沒有吐出來，可是我看到十顆小“黃豆”了，放在被子里包著，真的好可愛!

我回家以后就跟我媽媽說，我想要妹妹或者姐姐。媽媽想了一下說：“姐姐怎么要啊，那來不及了。那么要妹妹呢?好像也有點困難了……”

后來，媽媽說：“這樣吧，我們把想法都寫出來，好不好，沐陽?”

媽媽說所有的東西都是可以寫出來的。我的媽媽反正整天都在寫作文，她當然不怕了。我呢?我還沒有學過寫作文呢。我們期中考試的時候，樊老師批二年級的語文卷子，她看到一份作文寫得特別好的，她專門讓我去看，她還問我，沐陽你今后寫得出這么好嗎?我說，可以的。

下面是媽媽寫的文章《十姐妹》——

一模一樣的她們。

就在那邊的空地里。

看見了嗎，真的是一模一樣的，十個姐妹!

她們皮膚的顏色她們酒窩的深淺；

她們指甲的大小她們睫毛的長短：

她們在木頭上撅起驚奇的圓嘴巴；

她們在玻璃上貼得扁平的翹鼻子；

她們爽朗的笑聲能在湖水上行走；

她們清澈的眼淚能在草尖上打滾；

她們打哈欠時身體輕輕向左邊斜；

她們吹口哨時裙子輕輕向右邊搖；

她們生氣、跳舞，她們爭吵撒嬌；

她們轉圈、漂流，她們穿梭飛翔；

一模一樣的十姐妹啊，就這么勾著手指、踮著腳尖奔跑在最嫩綠的樹梢上；

一模一樣的十姐妹啊，就這么伸著脖子、豎起耳朵蕩漾在最溫柔的池塘里；

一模一樣的十姐妹啊，就這么提著裙子、甩著辮子穿行在最遼闊的田野上——

哎呀，這搗蛋的十姐妹的媽媽可怎么當哦，是誰為這調皮精靈的十姐妹講故事呢?是誰給這美麗無雙的十姐妹梳頭發喲?是誰陪這詼諧可愛的十姐妹做游戲呢?是誰，是誰帶著這輕盈嬌媚的十姐妹穿行在清晨與黃昏啊?

她們的媽媽，會糊涂得總把小一的帽子套在小十頭上嗎?

她們的媽媽，會一遍一遍地數她們的手指頭和腳趾頭可永遠也數不清嗎?

她們的媽媽，會在早上親一下小三，再親一下小三，還親一下小三，她是不是以為剛剛親的是小四、小五、小六呢?

她們的媽媽，會在傍晚因為小七、小八、小九的打架而煩惱得眉毛皺起來、頭疼起來嗎?

唔，別著急呀——十姐妹排列成行了喲，十姐妹開始唱歌了喲，十姐妹多會唱歌啊：

站在屋脊上她們就唱高音；

守在井口邊她們就唱低音；

落在青瓷盤子里的就唱“咚”的聲音；

滴在紅瓦綠墻上的就唱“撲”的聲音；

那些湖里的、玻璃上的就更不用說了，總是調皮地哼著“丁咚丁咚丁咚咚”……

如果十姐妹的眼睛一起撲閃起來，簡直比月亮還要明亮；

如果十姐妹的頭發一起披散下來，簡直比瀑布還要奔放；

如果十姐妹一起拉起圓圈呢，她們就是世界上最大最美的漣漪；

如果她們停在空中呢，她們就開始漸漸長大：她們開始變得憂傷和沉默，她們的身體會慢慢變長變成清涼而透明的細線，她們會——

一邊走著一邊唱著；

一邊飄落著一邊牽掛著；

一邊跳著舞蹈一邊想著心事；

一邊敲打著窗戶一邊訴說著愛情……

于是啊，媽媽的眉毛就會在十姐妹的歌聲里面舒展開來，就像一塊好看的絲綢那樣行云流水；媽媽的頭發呢，就會在十姐妹的歌里輕盈透亮，仿佛水草那樣曼妙多姿，隨著節奏飄來蕩去……

十姐妹喲，她們就是被風一吹就撲簌簌地飄散開來的十姐妹，她們就是被陽光一照就丁零零地集合在一起的十姐妹，她們一直在，一直就在，在天空的每個角落里——

她們是雨啊。

有時候她們是云。

她們還是水汽，是小河。

她們是露珠以及閃爍的星光。

是的，她們是雨的十姐妹。

她們就在那里。

看啊，在空地上，十個姐妹——

一模一樣的十姐妹!

媽媽昨天就答應說給我寫一個妹妹一個姐姐，可是我的天，她今天一下子寫了十個姐姐妹妹!

怎么會那么多呢?比九大行星還多。

她們全是女的啊。我的頭都昏了。

媽媽問我她們漂亮嗎?

反正林志玲和孫儷是最好看的。

反正她們身體很瘦，但臉很胖。

反正她們寫字不用握筆器：

她們簡直不要命了，在那里跳來跳去的，放著好好的路不走。還劈叉。

她們還說自己來自外太空，都是古箏三級。

吹牛。

她們下了課一起小便，女廁所都要擠爆了。

她們要是哭起來，簡直把教室里的椅子桌子都要沖走了。

我們只好漂來漂去聽老師講課。馮老師說，惱火得很!女生通通都回去!

我們男生都在外面玩排球。

她們呢，只會玩一個游戲：我們都是木頭人，不會說話不會動。

誰叫她們不做作業，不舉手發言，現在就扣分。扣一億分。禮物全歸我。我可不想要鏡子啊梳子啊，我要鐵甲暴龍獸。可媽媽說那是幼兒園小班玩的。

等扣了一億分她們就變傻子了。

我把大鐘拆了給她們裝上。當心臟，這樣她們的心聽起來就是滴答滴答的。

成功!耶!

她們被裝了遙控器。

從現在開始她們是世界上最強壯的人。

她們可以走來走去。可以發出激光的光束。把我變小。

我就像灰塵那樣飛起來。誰都找不到。

等我落在我媽媽的肩膀上，我就變成毛毛蟲故意嚇唬她。

哈哈，她要哭啦!

其實我也怕毛毛蟲，十姐妹不怕，她們還和毛毛蟲對話。

但是十姐妹不可以看電視。她們表現好可以看動物世界。

她們要跟丹尼爾說英文，她們說丹尼爾是貓變的，因為他的眼睛是綠色的。她們給丹尼爾起名字叫：貓毛。

我給她們起的名字是：大鬼，二舌頭，三小門，四乘，五不拉子，六老靴，七一上，八毛左，九臭，十嗡嗡。

等過兩個星期，我要和十姐妹去看世博會熊貓。

正好，他們也是十只哎!

3 沐陽媽媽手記

你看到了嗎?媽媽和孩子之間，這個寫作文游戲很好玩，建議家長和孩子都可以玩。媽媽先寫，然后孩子的說法大人將它記錄下來。其實看到沐陽的敘述，我還是很心疼，因為只有我們大人可以看出他們其實好多東西都是非常非常現實的，但他們又是純真的，所以他們的敘述是沒有界限和條條框框的，那才是現實里生出來的那種好玩呢。

上面這個《十姐妹》其實是我的一個長篇童話的一個片段，我要考驗一下沐陽的理解力故意摘出來的。不過沐陽反應很快，他真的拋棄掉我對他的影響，自己天馬行空瞎說起來，而且不少詞句都很有意思。

最要說明的是，我特別沒有改掉他的詞匯排列，包括《姐妹童謠》的最后一句，這些都是他一邊說我一邊記錄的。很多時候，我們真的都忘記了孩子的語言，有多精彩!我們也想一想，作為父母陪伴他們的成長真是一件多么幸福和奢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