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專業成長是需要課堂觀察學習的,有教師進教室觀察意味著自己的課向其他教師的公開。從這種意義上看,我們都在公開課上成長,同時又需要提供公開課以促他人觀察和思考,這就是公開課存在和組織公開課活動的意義。
一般來說,公開課不可能完全是常態課(沒有其他老師觀察的課),或多或少總會有調整和改變,只是有的變得多一些,有的變得少一點。我以為,與常態課相比,變有兩種方向:一種是基于展示而變,另一種是基于研討而變。
基于展示或者是做課,教師普遍希望贏得好評和稱贊,或者是組織者希望用來引路作為樣板。而基于研討則是要討論和解決一些問題,需要解決的問題是活動圍繞的中心,暴露問題,分析問題,討論解決問題的出路和方法是活動的基本任務。
對于展示課,執教者關注的是評價,而不是問題,問題總要在磨課中被掩蓋。觀察老師也常常對此懷有很大的希望。大家最后會有一個對課的整體評價,評價對象一般指向執教者。只是眾口難調,所謂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最后常有不歡而散的結局,這是我腹誹評課的一個原因。
對于研討課,我們主張采用議的方法,所針對的不是人,也不是課,而是課堂上有討論價值的教育事實和現象。比如,對于拖堂了,評課可能說“拖堂了就不是成功的課”;議課是針對拖堂的現象,分析“拖堂”的原因,一起討論是什么導致了拖堂,比如從思想觀念的取舍意識,比如教學實踐中什么地方可以節約時間,大家一起心平氣和、推心置腹地分析和討論。在這里,上課的人不是我們評價的對象,課的成敗也不必糾纏,而是面向未來思考如何改進和創造。
這里有一個問題——該如何看待和對待課堂目標?執教公開課首先想到的可能就是完成教學任務,達成教學目標,評價課也把是否達成目標放在第一的指標體系。講不完就不成功,這就導致了一定要講完。沒有完成預定計劃就有問題,這就指向延時了也要完成。
如何看待這個問題呢?1976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國際教育標準分類》的修改中,這樣定義教育:“教育是有組織、有目的地傳授知識的工作。”1997年,該文件經過修訂,教育的定義變成了:“教育是能夠導致學習的交流活動。” 列奧·施皮澤曾經說:“詞的變化就是文化的變化和靈魂的變化。”“教育”定義的變化體現了“教育文化”和“教育靈魂”的變化。我以為,可能是我們太在于完整的知識了,太在意預定目標的實現了。
那么現在是否可以變一變呢?我們需要在意的是過程,在意學生在教室里的時間過得是否有質量。基于這樣的理解,我曾經提出“教學效率=學生圍繞教學內容的適度緊張的智力活動時間/教學投入的時間”的效率衡量公式,課程是“跑道”,更是“跑的過程”。
事實上,用預定的目標去實施教學和評價教學總會遇到這樣那樣的問題:比如學生基礎很不好,教師可能就無法實現原定的目標;又比如,學生基礎很好,有了先學的基礎,教師用現有的目標并不能很好地促進和實現學生的發展,這對學生的現有基礎和智力資源就是一種浪費。公開課的風險在于對學生基礎預先難有比較到位的把握,目標的確定難免不合適。
上課避免風險的方法是什么呢?我以為是心中有目標,但不要固守自己的目標,過于執著自己的目標,“有”而示“無”,“弱者道之用”,把“促進學生圍繞教學內容進行適度緊張的智力活動”作為目標,去“無中生有”。我想,實現了這樣的目標,也就促進了學生的發展,可以說是負責任的,也是可以自我交待的。
從公開展示課到公開研討課的轉變,不僅需要做課教師的轉變,更需要聽課教師的轉變。可以說,公開課教師的行為是由聽課老師塑造的:你要吹毛求疵,他就精心預設;你寬容和理解有瑕疵的課,他就可能讓課相對原生態。公開課的打磨是聽課教師的需求導致的。
我主張觀課議課,很大程度上希望從課堂教學的觀察者改造入手,讓公開課從展示走向研討,讓老師們更愿意上公開課,更敢于上公開課。我想問一問,當你看到一堂公開課招致許多批評,你自己是否還想上公開課?經歷過這樣批評的教師是否會對上公開課心有余悸?如果我們都不愿意上公開課了,或者都拿四平八穩、精心打磨的課出來,我們的課堂教學觀察學習還有什么價值?
要保護上公開課的積極性,這是觀課議課致力追求的,也是我們所有人都要思考的問題。
就觀課者與做課教師的關系,我曾經在《怎樣觀課議課》中有這樣表述:“在觀課過程中,有兩種心態需要調整:一是不要把獻課的老師看成表演的‘戲子’,聽課者不要做苛刻嚴厲的觀眾,因為‘戲子’的表演主要是為了取悅觀眾,而苛刻的觀眾又往往吹毛求疵、挑三揀四,這種心態沒有尊重獻課老師,將使獻課老師失去自我。另外一種傾向是把獻課教師看成做指示的領導,聽課教師成了臺下接受訓示的群眾,唯唯諾諾,點頭哈腰,這又是對聽課老師的不尊重,它使觀課老師失去了自我。”
最后說一說,如何看待失敗。從道德和理想的角度,教育是不接納失敗的;可從現實和實踐的角度,教育是不可能沒有失敗的。有創新意義的公開研討課最有價值,但創新意味著風險,意味著失敗。我個人認為,從倫理的角度,這樣的失敗是應該被接受的:(1)創新的目的是基于以學生為本的;(2)現有的理論和經驗證明這樣對學生的發展更有利,而且是可行的;(3)有及時的調控和修正機制,能有效地糾偏和調控;(4)改革措施為當事者(或監護人)知曉,并盡可能取得他們的同意。
如果有了這樣的防止風險的機制,改革和創新失敗的機率可能大大降低。哪怕失敗,也是值得尊重的。
(作者單位:成都大學師范學院)
責任編輯趙靄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