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期之初,記錄以外

在奔向創造的路上，一切行動都要避免陳舊或僵化，讓自己成為一個不可復制的版本，他只屬于獨特的“去大眾化”的個體。

思考從臺下那46位同學開始。他們感覺新鮮，從第一天對學校的整體評價來看，大多是快樂的，這是求學的基本要求，學習應該是好玩有趣的。當我問及“有沒有聽不懂的?老師的語速會不會太快”時，沒有人舉手。后來一女生寫道:“老師的話快，而小學老師語速較慢，不過，以后會適應的。”足夠樂觀的表達還是能夠彌補課堂上那羞澀的表情，可惜他們大都埋首課本，我們缺乏了目光上的交流，以發言時尤甚。

起初的雜，是可想而知的，面對眾多的布置與課堂細節的規劃，若非清晰思路的保持，便會丟三落四。我在尋找著屬于自在的系統，讓它幫助我抵達我所想要去的地方，盡量把散亂的局面控制在意識范圍內，讓視線所到之處都呈現出秩序感。

坐在前面的兩位男生引起了我的注意，他們整節課都沒有寫一個字——這是危險的信號。課堂上，他們到底在想什么?如此薄弱的基礎如何去改善?坐在后面的兩位男生，一進入教室便是那種不顧紀律與禮節的行為，他們于課堂上也常常趴在課桌椅上，他們坐得很不舒服，他們人在曹營心在漢，他們正在思量著下課可以到哪里去忽悠。坐的姿態大都不規范，寫字時更是不達標準，再細看其面部表情，大致冷淡的、近乎散兵游勇式的、缺乏活力的那種，那是多么可憐復可怕的境況，這些與自在遙相對應。幸好這一切剛剛開始。

翻開書卷，這一詩意的課堂實踐需要3年時間，一個夢寐的期待，在繞了十八道彎之后，終有所行。行動往往滯后于思想，或許是出于設計的完美情結，或許是有不愿提及的因素在，或許是個人累積的淺薄。

數天前，帶著坦然的態度來到傳說中的新學校，我一點都不興奮。聽介紹，原來，她的醞釀已有10年歷史，加上近百年的老傳統，更增加了她的底蘊，但其文化根基何以呈現，這仍然是一個問題。

感念從近幾年的蠕動中慢慢流淌于心間，謙遜地汲取來自現狀的養料，我已完成從外部干擾到自我省察的層次。這是心靈的嬗變，但我自知，它才剛剛進入狀態，目前顯然不是最佳境地。起碼，要有更自由的創造空間，這里能否引領我結束漂流的心態而融入歷史的長河，用幾十年簡短的歷程共同豐富整體性的存在感?《離騷》開篇有語:“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不撫壯而棄穢兮，何不改此度?乘騏驥以馳騁兮，來吾道夫先路。”若受困于時間的有限性，則無法有所逾越，而此語中的豪邁便無從談起，一個人的視野若不自覺加以拓寬，他所看到的只是可憐的高度所能達到的領域，那是逼仄的空間，它無法為“人的教育”提供持續的生命動力。

若非凝視的持續，若非教育信念的堅定，那龐大的外在形式又會在短時間內把我完全消滅，使我繼續屈辱地摸爬滾打。我暫時還無法獲得任何境遇下的自由對話。

暗夜，月色隱退，言說只屬于獨語者，不希求它能達到多遠的彼岸。只是生命個體之間的碰撞，在別人那里，有一種強烈的寄托——除了獲取生存的基礎之外，還附加著別人所給予的要求。禁錮從來就是淺薄的糾纏，對創造者來說，這是有害的。然而，從缺乏心靈自覺力的角度看，規則卻顯得很有必要。為了保持此間的基本平衡，我會不斷將自己從現實的境遇里剝離出來，保持一定的距離和時間徹底了解深層次的病灶——精神底蘊的狙擊手。

逐漸發覺，從來就有與別人不一樣的視角，只是缺乏厚重的呈現罷了。我不禁又想起生命的沉湖，在那里，水波不興，波瀾不驚，游魚與飛鳥相樂。

讓每天的生命都過得充實有意義，為鍛造現代公民意識而不懈努力。

讓經典的沉潛來增長人生的維度，為獨立人格獲取思想快樂而奮爭。

腦海里迅速掠過這兩個語句，它們所蘊涵的意思需要時間與閱歷來加以佐證。夜里，這一思考竟成了思維的自動選擇，顯得那么自在，一點也不察覺到艱難與苦悶。我所關注的是宏觀視野下的敘事細節，帶著生命本能的理性思考，構思的當下已進入現場展開一輪輪的自我改造。就用這一簡單訴求支撐此刻的漫溯，接近課堂狀態那美的歷程，一點一點寫下詩意安居的感受。每個個體的生命走向，所能達到的最高水平，在于每一天的不斷超越。這是永遠沒有終結的故事文本。

什么是“語文”?對習慣于傾聽而無自我表達的孩子而言，這是無法回答的問題。3位同學，都低下頭，在宰制的環境下，此刻他們的表現是可以想見的。幸虧一女生說:“可以學更多的漢字，可以學會溝通與交流。”一個微弱的聲音從邊角上發出來，我暗喜，以高音重復了一次，這是很有見地的觀點。問她是怎么想到的，她說從“語”字看出來。我肯定了她的看法。她的眼神中仍然有遲疑，有不自信。當我問及一女生讀完《校園交響詩》之后的感受，她的聲音連自己都無法聽清楚，我努力把耳朵靠進她，勉強聽到她嚶嚶嗡嗡的話。“比以前好了很多，讀得比較快。”我補充說:“有節奏，是吧?”這基本是眼前這群童趣未脫又有所游離的學生特征。我不敢寄以高位的期待，但不失樂觀而扎實的行動，我珍惜每一天。

這些孩子，剛剛進入初中，養成自律的習慣是必要的，他們要有目標，能夠在這幾年里完成學習模式的變革，從過度依賴轉化為獨立自主。這是艱難的，許多客觀存在的現象都需要我去觀察、記錄，以獲得第一手資料。這也是我繁忙之余常常懷揣的樂趣。

(作者單位:廣東普寧市梅塘鎮梅峰初級中學)

責任編輯趙靄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