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學什么

仰望教育的大師

何謂教育大師?他們應該是一個民族里能夠仰望教育星空的人，能有效地承續(xù)“五四”以來的現代教育思想資源，張揚教育思想，關注教育的根本問題，探尋教育的人文精神，豐富人的精神成長。蕭默有著切身的感受:“老師似乎有一種使命感，教得很認真，無形之中陶冶了孩子們一種美好的情操，培養(yǎng)了孩子們一種向美向上的心靈。”江山代有才人出，單就“授業(yè)”而言，所謂“青黃不接”，大概屬于危言聳聽。不過，學生閱讀的不只是“書本”，更包括“導師”。而我們這一代教師，是否經得住學生們挑剔的目光，是否還能為學生提供愛智慧的興趣和力量，引發(fā)精神的乃至審美的享受，實在沒有把握。張五常“喜歡來去自如，獨自思考，老師說的我不喜歡聽就魂游四方”;李銀河“感覺上似乎我智力的極限從來沒有受到過真正的挑戰(zhàn)，從沒覺得什么東西難得學不會過”;陳忠實“把老師講的課本內容聽懂了，很順利地做完作業(yè)，就不再揭翻書本了，課余便盡著性情玩，從來未發(fā)生過學習負擔的壓力”。張曉嵐至今仍然興奮不已，“我的任務只有一個字——玩!考試量力而行，分數不重要。后來我看到人家歐美國家的兒童教育，和我父親對我的幾乎是英雄所見略同。如此這般，我的童年想不快樂都難” 。邢曉群想起小學生活，覺得“那是我最幸福的時光。名曰幸福，是因為少年不識愁滋味，沒有什么痛苦可言;名曰幸福，是因為那是我們最放任性情的時光”……沒有這些獨特的學習個性和風格，教育是否顯得寂寞多了?教育的風景是否頓時顯得冷清了許多?現代著名教育家、上世紀三四十年代曾任清華大學校長的梅貽琦先生曾說:“所謂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小學亦然，大師不可或缺。“學校環(huán)境猶水也，師生猶魚也，其行動猶之游泳也，大魚在前，小魚隨后，是從游也，從游既久，其濡染觀摩之效，自不求而至，不為而成。今日師生之關系，直一表演者與看客或說評者與聽眾之關系耳，去從游之義不綦遠哉!”潘光旦所憂，現在仍然。“讀書”不如“授業(yè)”，“授業(yè)”不如“從游”，教師既要傳播知識，也要養(yǎng)成人格。蕭功秦回憶那時的老師“很寬容，也沒有想到要壓抑我們這些小學生的表現欲，一切都那么自然” 。錢理群幸福地說:“教師對學生的愛護，學生對教師的敬愛，都是出于人的天性，是近于父母子女之間的沒有什么理由可講的無條件的愛。”作為“閱讀對象”的師者，這份“自然”，這份“天性”，“靠的是自由自在，無拘束，沒有條條框框，一切都順其自然，按一個孩子的天性，把他自己眼睛里看到的新鮮的東西，原原本本地，告訴他想告訴的人們，就像給弄堂里的小朋友說話那樣自然。現在想來，一個小學三年級學生這種膽量與自信，這也是當時更為寬松開放的教育文化環(huán)境所賜。它給予了我這樣的孩子以充分表達自己所見所聞的機會與可能性”。游乾桂也一直相信:“教育真正的意義是教出一個人擁有一技之長，所以必須順性開發(fā)，適才適所，我更相信，做人第一，學問第二。”教師的知識淵博固然重要，更值得欣賞的，卻是其個性、氣質與修養(yǎng)。當然，一個人的精神生活，不僅僅是邏輯的，理智的，不僅僅是科學的，還有另一個天地，同樣給人以精神和思想上的滿足。可是，這種精神生活需要從小開始，讓它成為人心底的基石。

感念小學的生活

臺灣作家游乾桂嘆息道:“一個人的一生之中最美的時光當是童年，但我們的童年卻常被輕易放過，用考試、分數、等第填塞了，以至于長大成人之后才驚覺，沒有任何一件事情值得回憶。”朱競追問我們:“有人說我們這一代是跨掉的一代，是沒有尊嚴、沒有信仰的一代，這種現象又是誰造成的呢?”徐兆壽聲嘶力竭地吶喊道:“這個時代是瘋了，孩子的童年沒有了。”鄭小瑛也告誡世人:“暖房里培養(yǎng)不出能抵御風暴的勁草啊!”澳門大學教授的反詰更是讓我戰(zhàn)栗不已:“縱然贏了全世界，但輸了孩子，生活有甚么意義呢?”歷史轉瞬即逝，讓他們以文字的形式敘述歷史，搶救了小學教育文化的寶貴資源。賽爾曾說:“思想是救星的救星。”通過回憶，我們回到童年時的“精神家園”，是一次心靈的“歸根”。名家們以親身經歷和體驗反映了時代沖突中的種種教育理念以及不同時期的教育特色，這些美妙的記憶和人文蹤跡，經過歲月的淘洗和沉淀，影響深刻久遠，體現了對民族的熱愛，扎下了文化的根，打下了精神的底子，凝聚了對小學生活的無限感念，并由此而影響他們一生的立身處世。《小學學什么——精英是這樣煉成的》一書中的篇篇文章既為上個世紀的教育提供了一份鮮活而寶貴的歷史見證，也顯示了20世紀小學教育演變的歷史軌跡，并由此折射出政治、文化、經濟等各個層面的豐富內涵，時時敦促我們回到教育的原點去省思。

享受春天般的童年

在小學教育的真理中歌唱是另一種呼吸，它是神靈，是一陣風。童年作為人生的階段正在慢慢消失。我們對教育，特別是小學教育，不要譏笑，不要哭泣，不要詛咒，而要理解，要覺悟。反身而誠，樂莫大焉。其實，毀掉我們的，不是我們所憎恨的東西，而恰恰是我們所熱愛的東西。小學就是人的幼年時期。小學是春天，春天是一個夢幻，不要讓孩子過早地感受冬天的肅殺，小學教育的春天應該有夢。不能讓教育的精神價值失落，不能讓教育的獨立品格式微。對于人類和任何國家的歷史發(fā)展，教育承擔著傳遞文化的使命;對于個人，教育負有為人的一生奠基的任務。孫云曉認為:“小孩子需要充分的運動，需要擁抱大自然，需要體驗深厚的親情和友情，而應當拒絕成年人的政治。”誠然，羅素的一生始終為以下三種激情所支配:對真理不可遏止的探求，對人類苦難不可遏止的同情，對愛情的不可遏止的追求。對于真理的追求，一位著名教育家認為:“學習是基礎，思考是關鍵，實踐是根本，結合出人才。”崔自默也獲得“自我教育、自我鞭策，這也許是父親最好的教育方法” 。蕭功秦的總結更為深刻獨到:“一個學生最重要的，是要在知識領域達到三種境界，第一境界，是對知識的好奇心;第二境界，是從知識中獲得的陶醉感;第三，由此而上升到更高的層次，那就是思想力，那是一種經由知識與經驗相結合而形成的理解事物的能力，一種應對挑戰(zhàn)的能力。每個孩子身上都有一種天生的樸素的好奇心，好的教育會呵護它，使它上升為陶醉感，并使之向思想力發(fā)展。一個民族能不能在文化上真正走向復興，就要看我們的教育制度多大程度上能為學生創(chuàng)造實現這一目標的環(huán)境了。”然而比精神、理智更高層次的偉大，是仁愛、心靈的偉大。殘雪回憶說:“孤獨感鍛煉了我的意志力，還有獨當一面的能力。更主要的是，孤獨讓我養(yǎng)成意識到自身的存在的習慣，并得以將這習慣保持下去，使自己能在人生的重大關口做出正確的選擇。”北島在小學階段也已“意識到在這個世上，還有一樣更重要的東西，叫尊嚴”。人生的第一意義便是生活，人必須活著，愛才有所依附。虎闈感慨良深地說:“學校所教的課程相當有限，大多知識均是從‘玩’中及父親與他的書櫥內汲取。這時光的幸福與否，若和今日小學生相比，雖然經常挨餓，又無高級玩具，但不需學習壓力，少年男子漢人人經得起挫折，個個生龍活躍。”藍英年也極力呼吁:“可憐的孩子們，生活沒開始就想退休了。你們還會不會玩兒，會不會淘氣?你們爬過樹嗎?知道怎么釣魚嗎?分得清蟋蟀和老米嘴嗎?你們的童年沒有童年!年輕的父母們，留出點時間讓你們的孩子多玩兒玩兒吧!不要剝奪他們應當享受的童年樂趣!”教師手里操著少兒的命運，更影響著民族和人類的命運。本書中所提及的教師，大都從“五四”中走來，經過科學和民主的洗禮，又吮吸過傳統(tǒng)文化的營養(yǎng)，他們于治學上大氣淡定、執(zhí)著嚴謹;于治校上開放兼容、高瞻遠矚;于為人上天真誠摯、獨立不茍;于社會事務上積極參與、敢于承擔。這些都是現代知識分子所應具備，而當代知識分子又日漸喪失的可貴品質。教育應“鼓民力，開民智，新民德”，應探尋教育的真精神，應該如蕭默所言:“喚醒和帶動小孩子天生就有的好奇心、求知欲、表達欲、成就感和童真的善良，尊重孩子們的獨立性，給他們展開一幅廣闊的世界圖景，引導孩子們盡情享受獲得知識的快樂。”

張五常曾“因為沒有紙筆我在晚上跟一位也是逃難到那里的八股先生背誦古文與詩詞，不知何解，但遺傳了母親過目不忘的本領，背很多，是今天寫中文的本錢了。”也曾“因為染上瘧疾，有幾個月媽媽要我每天下午到山間走，對夕陽的光的變化有研究，是今天搞攝影藝術的本錢了。”

追尋教育的意義

楊支柱感慨道:“格式化、高強度的灌輸不但壓抑了孩子們的天性、剝奪了孩子們的童年，而且也打擊了他們的學習興趣、妨礙了他們實現自己的潛能。”“小學學到的那點存量知識并不重要，沒必要強迫孩子們學習更多的存量知識，身心正常發(fā)育、養(yǎng)成良好的生活習慣和玩得開心比什么都重要。”張曉嵐的思考可謂振聾發(fā)聵:“我們最應該給予孩子的是什么呢?我想依舊是惟有快樂，我的童年是因為體弱多病才歪打正著的換來了孩子式的自由與快樂，而今天我當然要把這種快樂當做我的孩子最重要的學習，給孩子快樂并不是無原則的縱容和溺愛，而是尊重他們的天性。”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在永恒的教育歷史長河中，他們永遠是我們回望的不滅燈塔，更是我們汲取力量乘風破浪前行的不竭動力。教育是事關靈魂的事業(yè)，閱讀著大師們的小學教育生活，是我們精神成長的秘密通道。《小學學什么——精英是這樣煉成的》一書中的一篇篇文章，讓我們與大師結緣，聆聽他們穿越時空的心聲，可以讓我們與精英并肩前行，孜孜以求在教育精神之旅，重燃教育的激情，或許已經成為可望不可即的烏托邦夢想。

康德的墓志銘上寫著:有兩樣東西，我們愈經常愈持久地加以思索，它們就愈使心靈充滿不斷增長的景仰和敬畏:在我之上的星空和居我心中的道德法則。愿每個讀者，特別是教育人能懷揣對“必要的烏托邦”的教育的仰望之心，不斷追問教育的原點，直抵教育的本質所在。且讓我們一起閱讀，共同享受此刻的寧靜與自由，傾聽心靈深處細微的震顫;讓我們心系教育生活，多一點平易和樸實，多一點清醒和自覺，使教育生活成為師生心靈自由徜徉、共同依戀之鄉(xiāng)。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一如特蕾莎修女所說，我們常常不能做偉大的事，但我們可以懷抱一種偉大的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讓我們繼續(xù)攜起手來，共同走向更加值得期待的教育未來歲月。最后，我想以德國哲學家海德格爾的詩句與大家共勉:

前行不息

無須遲疑和退避

健行于你寂寥的小徑

朝暾漸朗

攀上群山之巔

(作者單位:江蘇如皋市教育局教科室)

責任編輯 蕭 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