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是一個專業(yè)工作者嗎?應該是,但又似乎不是。既然是“專業(yè)的”,那么就應該經(jīng)過專業(yè)化的系統(tǒng)訓練。師范院校就是“教人怎樣當老師”的高等教育機構。可是它教過我們當老師嗎?
筆者曾經(jīng)當了7年中學語文老師,其后又干了20年的教育期刊編輯。從師范大學畢業(yè)的二十多年來,在不斷的反思中覺得在中國,有的職業(yè)沒受過專業(yè)訓練,屬于“半路出家”“摸著石頭過河”而已,教師就是其中之一。
或許有人會問:難道在師范大學學了4年,甚至還讀了什么“教育碩士”,還不算專業(yè)訓練?我以為不算,起碼不算完善的、合格的專業(yè)訓練。
我以為從中央到地方所辦的各類高師,總體上是偏離辦學宗旨的,辦學方向是扭曲的。這既體現(xiàn)在專業(yè)名稱上,也體現(xiàn)在課程設置、專業(yè)導向上。
先說名稱。本該叫“語文教育系”、“數(shù)學教育系”、“音樂教育系”,可是過去多年一律叫“中文系”、“數(shù)學系”、“藝術系”,同綜合大學毫無兩樣。近些年有所改革,但換湯不換藥居多,“系”升格為“學院”了,但只是“知縣大老爺還是原官,帶兵的還是先前的老把總”。并無戰(zhàn)略上的矯正,倒是冒出許多與師范教育毫無關系的專業(yè):文秘、旅游、法律、空姐、電視節(jié)目主持……與其他院校甚至高職爭一口飯吃,愈加不倫不類。
再說課程設置。師范院校設置什么課程,首先取決于中小學教育教學的需要,可事實上,師范院校在課程設置上處處向綜合大學靠攏,把“學科知識”當作專業(yè)知識和職業(yè)技能。倒是象征性的加開幾門共同課:《心理學》、《教育學》、《XX教學法》,學生象征性地上幾次講臺,不過是草草了事,學生未必有多大興趣,校方也樂得順水推舟。與醫(yī)科院校的臨床學習相比,幾乎算是搪塞。
學生在校四年,不該學的學了不少,而該學的卻沒學到。
教育是培養(yǎng)人才的,何不開一門《人才學》?老師需要較好口語表達能力,為何不開一門《演講學》?學校要教會人終生學習,學習之事奧秘無窮,為何不開一門《學習學》?教師不了解教育思想史、制度史,難以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從事教育教學工作,何不開設《中國教育史》《外國教育史》《教育經(jīng)典選讀》?不該學的或不十分必要的學了不少,以中文系(應該是“語文教育”系)為例,可見一斑。必修課都是“學科知識”,選修課一律向本學科“尖端”看齊,什么《西方現(xiàn)代派文學創(chuàng)作》、《巴爾扎克研究》,什么《音韻學基礎》《文心雕龍研究》……似乎畢業(yè)生將來都是要進社會科學院或是去當作家的,無一為中小學的母語教育而設。
畢業(yè)論文極少涉及中學教學,校方絕不做相應的引導,大約在有些辦學者眼里,做中小學的學問是“小兒科”,有失身份。據(jù)一位多年從事“教學法”教學的教師講,在師范大學,評高級職稱時,凡涉及中小學教育教學研究的論文一律不算數(shù)。于是逼得一些教師放棄中小學急需的、實用性指導性很強的課題,去研究一些無甚新意也沒什么學術價值的學科學問。選修課屬于補充性、個性化的、即時性的課程,它更應該反映專業(yè)最新研究成果與動態(tài),以克服信息時代“知識易陳舊”的弊端,以發(fā)揮學生個性特長。哪個系不應該開幾門與畢業(yè)生從事教育工作所必須的選修課?如《當代世界教育思潮》、《當代教育名家》、《現(xiàn)代教育科研方法》、《班主任工作方略》等。
師范教育不姓教,辦學方向滿擰,學生畢業(yè)時并沒有掌握基本的教學技巧和本行業(yè)規(guī)律性的知識,只好到實踐中去“摸著石頭過河”。聰慧一點的,三年五年摸見幾塊“石頭”;愚魯懶惰者到退休之日也不明白這書到底該怎么教。往往模仿自己當年的老師,模仿自己周圍的同仁,以訛傳訛,誤人子弟者不在少數(shù)。
因此,高師教育模式的改革,在我看來,假如一定要辦師范院校,前兩年學習“學科知識”( knowledge of the subject),后兩年一年學“專業(yè)(或曰“職業(yè)”)知識和技能”(knowledge and skills of the professional),一年在學校進行實習,如同醫(yī)科學生一樣。
課程設置上盡量靠近“教育”,即化學教育專業(yè)所學為“化學教育”,而不是 “化學”本身。立此論,不是輕視學科知識的重要性和必要性,而是告誡辦學者:光有學科知識是不行的,光有學科知識不能成為合格教師!高等師范除了把學科應儲備的知識教給學生外,還得把傳播知識的能力教給學生。只有這樣,才能從根本上杜絕不合格師范生出爐,從而使師范院校真正成為“教人怎樣當老師”的高等教育機構。
責任編輯蕭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