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恰圖良《鋼琴協奏曲》第三樂章的音樂分析及演奏詮釋

■金荻

出生于亞美尼亞的前蘇聯著名作曲家、指揮家、音樂教育家和社會活動家阿拉姆·伊里奇·哈恰圖良（Aram Ilyich Khachaturian 1903-1978）于1936年創作的鋼琴協奏曲是第一部使他名揚四海，享有世界聲譽的佳作。從正式向全俄作曲家戲劇家聯合會（它負責作曲家戲劇家協作的經濟基礎保證）遞交寫作《鋼琴協奏曲》的申請書起，哈恰圖良帶著征服困難的豪氣，在研究一些浪漫派名家（如勃拉姆斯、柴科夫斯基、李斯特）和本國著名前輩（尤其是普羅科菲耶夫）的鋼琴協奏曲基礎上，很快完成了這部大作。年輕作曲家的寫作本身，就已承載著音樂界的期望，作品的完成，更是引起了人們的強烈關注。哈恰圖良首次展示自己的新作，自然吸引了大批的教授、作曲家、鋼琴家以及音樂評論家。他們濟濟一堂地匯聚在莫斯科音樂學院院長涅高茲的辦公室里，據作曲家回憶，當時可能有五十以上或者是一百多人，場面可謂有點大。新作得到了在場大多數人的首肯，涅高茲院長還幽默的捂著耳朵，大聲感嘆“啊，這個二度狂熱！”著實顯示了這部作品的音程音響特征給人留下的強烈印象。

第三樂章是光輝燦爛的快板（Allegro brillante），C-bD調，2/4拍，帶有三部性特點的自由曲式（見表），演奏時間大約為十五分鐘。

哈恰圖良的激情與歡樂主義風格在這個炫技性突出的終曲樂章中顯露無遺。在引子中弦樂的撥奏和管樂的吐音一起，與鋼琴華麗的八度和弦大跳與反向動力性進行，共同營造出強悍有力的節奏氣勢，給人撲面而來的滾燙氣息，讓人熱血沸騰，幾乎難以呼吸。就在這樣的氣氛中出現第三樂章的主題。這個主題用連續十六分音符節奏的跑動與前兩樂章形成強烈對比。而與后來展開連接中的一些經過句相似，這種密集的跑動竟用小號的音色來表現，顯示出作曲家對新穎效果的敏感追求，而且在一個樂句中用“帶弱音器”和“不帶弱音器”的小號兩種音色交替，不僅使色彩更為鮮艷明麗，又帶上點輕松戲謔的味道。從音樂分析的角度來看待這個主題，它的材料還是第一樂章中主部主題中的材料c。鋼琴聲部此刻又故伎重演，在c大三和弦中加入一個小二度音程（E與bE的重疊），使音響格外辛辣有味。演奏者在這樣的音樂語言材料里，運用高超的，令人眼花繚亂的快速技術處理中，給全場的音響掀起飽滿，熱情，沖擊感十足的震撼。

主題的兩次呈示之間使用變換的3/8拍先后由雙簧管與鋼琴以較生動、柔媚的舞蹈性格，與前后粗獷蓬勃的舞蹈性格構成對比，然后鋼琴接過主題，回到辛勤的跑動上來，并順著慣性作了長度上的擴充。之后的鋼琴興猶未盡，在新的段落里繼續主題材料的原型運動，弦樂則以持續音基礎上的伴奏型給予支持。主題中的c材料隨后展開了伴隨有爵士風格的三連音素材，接著b材料在鋼琴的不同減七和弦裝飾下展開。3/8拍子變換后，樂隊出現y材料，鋼琴也開始出現朗誦性的旋律因素。整個音樂的運動態勢得到緩解，熱烈的情感慢慢趨于平靜而突然出現的兩聲樂隊全奏，又把人們拽回火熱的現實生活中，十六分音符和c材料的迅猛動力展開將音樂推向高潮，并帶入一個旋律輪廓清晰的歌唱性段落。

歌唱性段落的主題一方面由于來源于y和c材料而使它與樂曲的核心材料密切關聯，另一方面又由于它使用實心和弦織體的旋律和半音化的聲部進行而顯得與俄羅斯傳統音樂尤其是拉赫馬尼諾夫等大為密切，此外，還由于持續音F的存在，則使得這段音樂被打上了鮮明的哈恰圖良烙印。這段音樂是展開中有較明確結構性質的部分，它既保持了樂章熱情洋溢的特點，又為樂章增添了寬廣的歌唱性。此外，這里木管樂器的切分音使音樂更富于動感，并配合鋼琴達到這個段落的高潮。在鋼琴的帶有裝飾音程的東方五聲音階的八度下行后，獨奏聲部進入華彩段。這個華彩段和第一樂章的華彩段不同，它并沒有一味追求速度與技巧，而是和第一樂章的副部主題一樣，帶有濃郁的即興性與宣敘性，宛如作曲家所熟悉的民間歌手的獨唱、說唱式的獨白。整個華彩段基本建立在代表主調的C持續音上，從這里我們可以聽到類似民間樂器的音響和演奏所產生出來的特有音響效果，也可以聽到言辭懇切的詢問、慷慨激昂的宣告、低沉婉轉的獨白、安靜優美的吟唱，還可以聽到寧靜致遠的冥思和夾雜其中的戲謔幽默以及追逐變化的靈感。喧鬧外向的音樂由此而變得豐富深沉許多。難怪作曲家自己在談到第一樂章的華彩樂段時，他不認為那是華彩樂段，而只是樂隊在這里不演奏，但音樂卻繼續流動?？磥磉@一樂章也是異曲同工。這一華彩段既成為樂曲的有機組成部分，又成為音樂與技術的完美結合體。

主題中的c材料在定音鼓與低音弦樂反復撥奏中重新出現，回頭過渡引出第三樂章的主題再現，鋼琴再接著展開，十六分音符的鋼琴聲部剛剛休息，大管、長號、大號和低音弦樂就共同強奏，伴隨著定音鼓的轟鳴、銅管的號角及弦樂器震音的喧囂，第一樂章主部主題的主導動機a材料由圓號強奏出來，并作經過性的展開，向上蓬勃發展，主部主題最終以完整的原型由鋼琴與和銅管共同奏出，弦樂與木管則作c材料的裝飾對位，形成兩個樂章主題的綜合。在龐大而富有展開性的尾聲中，第一、三樂章的主題材料以及第一樂章連接部份的材料分別展開，樂隊也以排山倒海之勢英勇向前，鋼琴則再度出現主題動機，與樂隊展開競賽，直至進入最高潮，在對勝利、光明、幸福與快樂的肯定中，走向寬廣恢宏的結束。

綜上所述，這部協奏曲的第三樂章以令人心醉神迷的強大生命力而鼓舞人心，激發起人們對生活的熱愛。從音樂的實際效果上看，雖然作曲家所采用的手法多式多樣，但主題核心材料的集中與貫串則使樂曲前后呼應、集中統一，同時在曲式結構上體現了作曲家繼承傳統并與民間風格和即興發展相結合的特點。

哈恰圖良的這首協奏曲在作曲家的創作生涯中具有極其重要的里程碑意義，而第三樂章絢麗斑斕的色彩和令人心醉神迷的生命力更是深深地感染著廣大聽眾，并激發起人們對生活的熱愛。通過對哈恰圖良的這首膾炙人口的鋼琴協奏曲研究，筆者希望以此作為自己或者各位研究者的一點鋪墊，使演奏技術處理在科學、理性地指導下有序進行，并使這首作品在鋼琴教學與實際演奏中真正得到廣泛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