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盛 萍女,1982年出生,籍貫山東即墨,2008年畢業于中國海洋大學,獲得國際法學碩士學位,現工作于山東海事局研究中心,任助理工程師,主要研究方向為海事戰略研究及海盜相關問題跟蹤。
海盜罪作為嚴重違反國際法的罪行之一,國際社會以及各國對其均具有普遍管轄權,但是確定管轄權后的審判問題仍然是困擾著國際社會的一個難題。從司法的角度出發,通過分析比較目前存在的三種審判方式,提出建立海盜罪國際審判特別法庭的建議。
Crime of piracy is one of severe crime that disobey law of nations. International society and all countries have jurisdiction. But trial of piracy is still a troublesome. From the view of judicature, the article compares three existing trial ways and puts forward suggestions to build international trail court for crime of piracy.
當前,海盜問題已引起國際社會的高度關注。海盜行為屬于危害人類共同利益的國際犯罪行為,1982年《聯合國海洋法公約》明確規定,任何締約國都有權力對海盜行為行使司法普遍管轄權。但為什么海盜事件仍然屢禁不止?根源之一就是缺乏有力的懲治海盜的司法體制保障。由于存在懲治在公海海域被捕海盜的相關法律“真空”,致使一些國家抓到海盜后無法起訴,不得不將其釋放。如何將海盜繩之以法,是解決海盜問題的關鍵之一。
目前,一旦抓獲海盜,各國通常會采用三種方式進行審判:(1)交由索馬里政府審判。此方式僅適用于目前的索馬里海盜。各國軍艦抓獲索馬里海盜之后,可以將其移交索馬里政府處理。(2)抓獲海盜后帶回本國審判。此方式是指一國在本國以外海域抓獲海盜,按照國際法規定,有權將其帶回本國交由司法機關審判。(3)通過引渡、司法協助、協議等交由第三國進行審判。此方式是指一國抓獲海盜后,根據第三國的請求或者其他利益的考慮,放棄由本國審判海盜而交由第三國審判。目前這三種可選擇的審判方式分別存在著不同的利弊。
第一種方式屬于特例,僅適用目前索馬里地區海盜。按照國際法原則,一國是無權進入另一國領海內打擊犯罪的,但為了維護亞丁灣、索馬里海域的安全穩定,聯合國安理會先后通過第1816、1838、1846、1851號四項決議,授權各國根據《聯合國憲章》第七章采取行動,在12個月內可以在索馬里境內“采取一切必要的適當措施,制止海盜行為和海上武裝搶劫行為”。索馬里過渡聯邦政府也呼吁各國進入其領海打擊海盜。由于索馬里長期處于戰亂狀態,過渡政府根本沒有能力處理海盜,所以交給索馬里政府審判的方式不現實。
第二種方式,將海盜帶回本國審判通常需要付出較高的司法成本。首先,從捕獲海盜到羈押回國期間,需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時間。例如,一國軍艦在公海上捕獲了一名索馬里海盜,高昂的羈押成本、漫長的回國時間,軍艦儼然成為一個海上的臨時看守所。其次,海盜罪是一種海上犯罪行為,收集證據存在困難,尤其是在海盜實施搶劫后抓獲的,只能通過事后詢問、物證和人證的調查才能確定犯罪事實,而這些對于一個執行跨國緝捕任務的外國軍艦或是遠隔千里的另一國法庭來講,都是一個困難的任務。再次,海盜羈押回國后到審判、服刑期間,需要國家提供完善的司法審判程序和人道主義環境。一個國家要審判海盜,必須按照國際法或國內法啟動法律程序,保障海盜的各類訴訟權利和人道主義待遇,為他聘請律師,提供關押地點、服刑監獄,準備初審、上訴審等。由此,我們不難理解,為什么很多國家即使抓獲了海盜,也不愿花費人力、物力和財力對他進行審判和羈押。如果找不到合適的第三方只能放人,從而放縱了海盜。由此看來,將海盜帶回本國審判的方式因成本太高而實施困難。
第三種方式,將海盜移交第三國審判是目前實施較多的一種方案。接受海盜的第三國可能是海盜事件受害者的所屬國,也可能是與抓獲國有移交協議的另一國。目前,歐盟、法國、英國、美國等與肯尼亞當局,印度與也門當局簽署了類似的協議,荷蘭則通過從丹麥的引渡實現對海盜的管轄。但選擇這一方式的必要前提是雙方簽署相關協議。但是,作為接受海盜的第三國之一的肯尼亞,近日因法庭和監獄負擔過重而決定停止起訴被捕海盜,這無疑給打擊索馬里海盜活動增加了困難。
總之,目前存在的海盜審判方式都難以有效地懲治海盜,國際社會紛紛呼吁尋找一種新的方式解決海盜審判難題。
自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的東京審判和紐倫堡審判以來,國際法開啟了這樣一個時代:針對一些嚴重違反國際法的犯罪嫌疑人,確立了國際社會以及各國的普遍管轄權,以使他們不能借各國法域的差異以及法律規定的不一致而逃脫懲罰。在以聯合國為主的國際社會努力下,逐漸形成一些常設或臨時審判機構,例如針對戰爭罪、反人道罪和種族滅絕罪等罪行建立的常設國際刑事法院(2002年),針對前南地區、盧旺達種族清洗罪行等建立的前南國際刑事法庭(1993年)、盧旺達國際刑事法庭(1994年),針對海洋底土爭端和海洋環境成立的國際海洋法法庭(1996年)。這些國際法庭或國內特別法庭的建立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依據有關國際協議針對某些人的特定犯罪而設立,“特人、特事、特辦”,避免了因各國法律規定不同而導致有的犯罪分子逃脫懲罰,有利于及時打擊犯罪分子,維護國際社會公平與有序。但是到目前為止,國際社會還沒有成立專門針對海盜罪設立的審判庭。
伴隨著海盜活動日益猖獗,各國開始呼吁聯合國盡快建立一項更有效的國際司法機制,確保被捕的海盜受到應有制裁。2009年1月14日,荷蘭政府在紐約召開的索馬里沿海海盜問題聯絡小組第一次會議時提出,為了打擊索馬里海盜,應該成立審判索馬里海盜國際特別法庭;2010年4月6日,俄羅斯向聯合國尋求一項更有效的國際司法機制,確保被捕的索馬里海盜受到應有制裁。俄羅斯常駐聯合國代表丘爾金說,“能夠確保海盜被捕后不會免遭懲罰的司法程序”是國際社會打擊索馬里海盜的薄弱環節。聯合國安理會4月27日就索馬里海盜問題一致通過決議,呼吁各理事國積極考慮起訴索馬里附近海域海盜問題,并要求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就設立國家、區域或國際特別法庭處理這一問題的可能性提交報告。
可見,為了更有效地打擊海盜,保障國際航運安全,建立專門的國際性或區域性的特別法庭已是大勢所趨。
第一,海盜在海上生存,與海洋密不可分,因此建議在國際海洋法庭之下設立一個專門的海盜審判法庭,其審判程序可參考國際海洋法庭。因為根據《國際海洋法法庭規約》規定,國際海洋法庭可根據需要設立特別分庭,包括簡易分庭、漁業爭端分庭和海洋環境爭端分庭等。
第二,特別法庭的地點應設在當前海盜活動頻發的索馬里及亞丁灣水域附近的某個國家,便于就近審判,減少羈押成本。在國家的選擇上,除了地理位置還需要考慮很多其他因素,例如該國的國際社會認可度、國內關于海盜罪的法律是否完備、司法審判機制是否健全等。
第三,特別法庭審判的對象應該不僅限于1982年《聯合國海洋法公約》中規定的海盜行為,還應擴大至一國領海內發生的暴力武裝劫持船舶事件,當然前提必須是該國放棄或沒有能力管轄。
第四,建議特別審判法庭設立后,應積極推動相關海盜國際立法的修改與完善,保障海盜問題能夠及時徹底地解決。目前涉及海盜罪的國際公約主要是《聯合國海洋法公約》《制止危及海上航行安全不法行為公約》,但是兩者對于海盜罪的規定或者已經滯后,或者已經相互矛盾,都不能滿足當前懲治海盜犯罪的需要。
第五,建議繼續發揮聯合國信托基金幫助起訴審理海盜相關案件的作用。2010年4月23日,由10個聯合國成員國組成的監督委員會同意聯合國向索馬里以及周邊國家提供價值210萬美元的信托基金,以幫助這些國家起訴審理海盜相關案件。此項信托基金可以用于特別審判法庭設立后的資金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