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一個以養花為職業的朋友,最直接的實惠就是能免費得到一些花卉。在花草的面前,我的貪婪本性便一覽無余地暴露出來了。看著我沒有風度的表現,朋友笑了。他說,花草其實與人一樣,也存在著一個品質的問題。我茫然地想,不都是植物嗎,還能有什么品質不品質的。朋友說,如果僅僅只為觀瞻,當取色澤艷麗的,諸如玫瑰、君子蘭、米蘭。倘若論氣息,越是色淡的花,越是芳香襲人。我不信,朋友便取來白色的和深紅的花朵,夜來香的氣息簡直是太濃了,而月季,我幾乎嗅不出它的香味。我問這到底是為什么,朋友笑笑說,你一個識文斷字的人,應該明白呀,其實,花草和人不是一樣么,愈樸素單純的人,愈有內在的芳香。
看來,朋友侍弄花草久了,悟出了其中的道理來了。他繼而說,夜來香并不是夜晚才香,白天也芳香依舊。他向我提出了一個我壓根回答不了的問題,——白天人們為什么就聞不到它的香味?這個問題當然還得由他自己來回答,——白天人心太浮躁了!
隨后,我們談到了樹木。朋友的觀點我是斷然不能接受的。他說,生活在地球上的人與花草樹木并無兩樣,人,說白了,也就是一個植物。
怎么不是?把漂亮的女人比做花朵,將位卑勢微者說成是草根階層,在歌曲里朗聲高唱自己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凡此等等,無不在承認自己就是一棵植物。我覺得他的說法有些牽強。我說,人與植物最根本的區別就是人能夠行走,植物,這個世界上任何一樣植物也達不到這個高度。
他很不以為然。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像一片從枝頭零落的葉子,四處飄零。原本是借著風的力量,他們天真地以為自己能飛,當風停了,他們便也落地了,慢慢地腐朽,最終化為烏有。這其實是一些極其可憐的人,脫離了根,漸漸地淪為無家可歸,而他們絕不是我們眼見的流浪漢。流浪漢雖然也在漂泊,但是,他們的漂泊其實是在為自己尋根,一旦找到了,會本分地扼守著自己的領地自己的家園。事實上我們每一個人都有流浪的經歷,最終都依附于我們賴以成長的根,這就是世界上為什么流浪的人總是很少很少的原因。做植物未必不好,尤其是做能開花能結果的植物。他回過頭來問我:你知道你是一株什么植物嗎?
我是一株什么植物呢?我從來就沒有考慮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