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德賽二先生困境”是因為“中國傳統無邏輯”
哲學家張申府說:“西洋文明,自古及今,最大的特色,一言以蔽之,不外乎邏輯。”新文化運動時期,先進的中國人從西方請來了講民主的德莫克拉西和講科學的賽因斯,但命運多舛,科學在“大躍進”和十年浩劫中幾乎全軍覆沒,“錢學森之問”更是中國所有大學的集體尷尬;民主更是眾所周知的“政治心結”,連憲法、黨章規定的選舉,還處在基層步履坎坷的落實之中。德、賽二先生水土不服,根源之一是那時的知識界沒有大張旗鼓聘請邏各斯“邏先生”!
“邏輯”(Logic)一詞源自邏各斯(Logos),具有客觀性、工具性和全人類性三大特點,是正確認識客觀事物、“利用已知求未知”的理性思維科學。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最早使用這個概念,說邏格斯是隱秘的智慧,斯多亞學派強調邏格斯是宇宙事物的理性規則。西方主流觀念則認為,上帝用邏輯創造世界,人類用邏輯認識世界。例如維特根斯坦說邏輯是“類似于上帝意志的東西”,愛因斯坦則說邏輯是造成西方科技日新月異的根本原因。嚴復把邏輯置于至高無上的地位,強調邏輯是“一切法之法,一切學之學”。由于邏輯沒有深入人心。對傳統文化沒有從邏輯層面甄別,邏輯被淹沒在急風暴雨的革命洪流中,才是中國連續爆發“人禍”的總根源之一。
說到科學,中國無法回避的尷尬現實是:除了所謂四大發明之外,幾十年前老百姓還把煤油叫“洋油”,把機織布叫“洋布”,把火柴叫“洋火”。螺絲釘、拉鏈、塑料、電腦、手機…--都不是中國人發明的,你很難列舉出中國有哪些眾所周知的現代發明!
愛因斯坦認為“中國無科學”,他說:“西方科學的發展是以兩個偉大的成就為基礎,那就是:希臘哲學家發明形式邏輯體系(在歐幾里得幾何學中),以及(在文藝復興時期)發現通過系統的實驗可能找出因果關系。在我看來,中國的賢哲沒有走上這兩步,那是用不著驚奇的。要是這些發現果然都作出了,那倒是令人驚奇的事。”
但“中國無科學”觀點并非愛因斯坦最早提出,而是陳獨秀、胡適、梁漱溟、馮友蘭、任鴻雋等中國名家的共同結論。馮友蘭在《為什么中國沒有科學》中說:“中國沒有科學,是因為按照她自己的價值標準,它不需要。”馬克思批判小農經濟說:“他們進行生產的地盤,即小塊土地,不容許在耕作時進行任何分工,應用任何科學。”
愛因斯坦的偉大之處,是指出了“中國無科學”的根本原因在于“中國無邏輯”。這觸犯了民族主義之大忌,所以我們的主流媒體大力歌頌撰寫《中國科技史》的李約瑟,卻對愛因斯坦這至關重要的觀點諱莫如深。其實王國維、郭沫若、楊振寧和港臺現代新儒家牟宗三、唐君毅、徐復觀等著名學者,也都認為“中國古代沒有邏輯學”。
豈止一個愛因斯坦?“中國沒有邏輯學”基本上是世界公論。法國思想家列維一布留爾讀了司馬遷的《史記》后,對中國關于星象和人事直接相關的“天人感應”觀念大為震驚,因為這和歐洲人的觀念背道而馳。于是他收集中國和其他停留在原始狀態的民族民俗資料,撰寫了為他贏得國際聲譽的《原始思維》。我在讀商務印書館這本“漢譯世界學術名著”時,時時為他所舉的中國例子而羞愧。甚至讀到“菲吉人認為踩了誰的影子就是給誰極大侮辱”時,我立即想起小伙伴們一鬧矛盾就踩對方影子、因此打架甚至頭破血流;山區婦女抱小孩外出要插幾根桃枝“避邪”;我夸某退休干部種的南瓜很可愛,他卻急忙制止我,說手一指小南瓜就要萎縮!這種反邏輯的民間禁忌,在現代城市也有許多信徒。
列維一布留爾評價中國古代科學時說:“它產生了天文學、物理學、化學、生理學、病理學、治療學以及諸如此類的浩若煙海的百科全書,但在我們看來,所有這一切只不過是扯淡。”這當然讓中國人生氣,但事實上除了個別閃光碎片外,傳統科技已經被時代淘汰了。
再說民主。權力的自私本質,決定了許多統治者不會主動推進民主,加上幾千年皇權專制、國民愚昧,中國的民主只能是坎坷挫折、步履蹣跚。以慈禧太后為核心的清政府故意拖延憲政改革,致使中國失去了仿效英國保留王室溫和改革的寶貴機遇。袁世凱復辟使中國陷入軍閥割據,甚至導致了日本瘋狂侵略。蔣介石抗戰勝利后頭腦膨脹,“一山不容二虎”的結果,是共產黨以排山倒海之勢結束了他的金陵春夢。但退居臺灣后他仍大搞個人崇拜一黨專政,直到蔣經國晚年才完成化蛹成蝶的民主進程。延安時期毛澤東用民主回答黃炎培怎樣跳出“歷史周期率”,《新華日報》很多文章對美國民主推崇備至;但毛澤東執政后卻逐漸向個人集權的方向發展。因為權力得不到有效制約,導致了一系列嚴重失誤。
邏輯的中國命運特別坎坷。清華大學1926年創辦哲學系,僅招到沈有鼎一個學生,金岳霖一個人既任系主任也教邏輯學,“一師一生稱一系”令人嘆息。建國后邏輯學更是舉步維艱,“一度將現代邏輯視作帝國主義時代為壟斷資產階級利益服務的偽科學”。十年“文革”就是極權主義的反邏輯浩劫。正因為民眾不具備最起碼的邏輯思維,所以瘋狂吹牛的“大躍進”和自我毀滅的“文革”,都能全民響應顛狂熱昏。大饑荒導致三千多萬人非正常死亡,教訓慘痛。文化老人葉青山因此說“絕大多數中國人沒腦子!”
中國的“文革”浩劫是“以革命的名義”煽動“階級仇恨”,是非理l生的群氓政治。極左“理論”中充斥的反邏輯和反常識的思維方式,雖然受到一定的抵制,但仍無可挽回地擴散開來,其結果是導致全民互斗、人人自危的荒唐局面。偏執狂熱比無知更可怕,廣大青年被極“左”理論洗腦,才是危害中國社會的根源!
《群氓之族》、《烏合之眾》和《通向奴役之路》都已經成了世界名著。邏輯就是理性的化身。從這個意義上說,理論界必須重新確立邏輯為“一切法之法,一切學之學”的地位。
二、儒家經典與術數巫祝的反邏輯傳統
墨家學派注重科學研究邏輯,卻被“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皇權專制扼殺在搖籃里,專制政治體制導致神圣理論“定于一尊”,擯棄了講理的邏輯,弘揚了講禮的等級。那些鼓吹“中國有邏輯”的論著,都是用古籍的只言片語勉強拼湊的。有的甚至用政治大帽子打壓不同意見,例如汪奠基說:“所有過去這些對待中國邏輯史的虛無主義思想,正反映了半封建半殖民地舊中國的社會形態。它們剽竊了外國哲學史的教條,來忠實地替帝國主義哲學史家偽造‘中國沒有邏輯科學’的謊言,但是這些反科學歷史的主觀唯心論的幻想,早已被我們人民中國革命的勝利這一歷史事實所駁倒。”但正如程仲棠的質疑:“中國革命的勝利這一歷史事實”與中國古代有無邏輯學的學術問題有何相干?無非是“拉大旗作虎皮”,借“中國革命”的名義剝奪中國古代無邏輯學的話語權。
列維一布留爾說:“原始思維神秘力量的作用和表現,完全不顧邏輯及其基本定律——矛盾律的要求。”停滯在原始思維的民族不但不能覺察和深究矛盾,并且稀里糊涂接受矛盾。就在被皇權奉為神圣經典的儒家學說里,互相抵牾之處俯拾皆是。《論語》、《孟子》和《易經》存在著大量自相矛盾的邏輯錯誤,是中國無邏輯最有力的證明。
例如孔子“三年無改于父之道,可謂孝矣”這句話,在《論語》里兩次出現,說明很重要,相當于毛澤東的“照過去方針辦”,但要求只辦三年。從邏輯上講,父親如果正確就沒必要改,如果錯誤就沒必要再等三年。孔子不說父親正確不正確,只說三年不能改。朱熹《朱子語類》卷二十二就有人議論說:“若父之道已是,何用說無改,終身行之可也。事既非是,便須用改,何待三年?”“既合于道,雖終身守之可也,奚止三年?若不合于道,如盜跖之所為,則不得不改。”邏輯上只有第三種可能,即“若其事雖不善,無甚緊要,亦姑守之以待三年。若遽改之,是忘其親也”,這才符合邏輯。
再如孔子說:“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文化落后的國家即便有君主,也不如中國沒君主。但后來他卻又說“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想想吧,他的主張在文化底蘊豐厚的國家尚且行不通,去沒有文化的夷蠻海外,又怎能行得通?太不講邏輯。
例三,孔子多次說過“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士志于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但《論語·鄉黨篇》卻記載著他肉“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醬不食”、“沽酒市脯不食”。
更嚴重的是孔子在當官問題上自相矛盾。他主張政治清明才能當官:“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但實際上孔子想當官到了饑不擇食的地步,連叛臣亂賊召他去當官他也動心。《論語·陽貨篇》告訴我們:公山弗擾造反召孔子當官,他非常想去,子路很不理解,說:沒地方當官算了,您怎么能去公山氏那里呢?孔子只好辯解說:我想復興文武之道啊!佛腫造反也召孔子當官,孔子又動心了,子路只好用他以前教導學生的話勸他,沒想到孔子竟批評子路:“吾豈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我難道是葫蘆嗎?難道能像葫蘆一樣吊起來不吃不喝嗎?”諸如此類反邏輯的例證,《論語》中還有很多,恕不一一。
孟子繼承孔子衣缽,邏輯觀念更加混亂。孟子批判楊朱個人主義和墨子博愛觀念時說:“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這是什么混賬邏輯?楊朱主張為自己,就是不要國君;墨翟提倡愛眾人,就是不要父親;不愛國君不愛父親,那他們就都是禽獸。依此類推,胡適大聲疾呼“爭你們個人的自由,便是為國家爭自由!爭你們自己的人格,便是為國家爭人格!”孫中山常題“博愛”贈人,按照儒家理論,胡適、孫中山豈不都是“禽獸”?
還有,孟子說“仁人無敵于天下”。孟子自己算是個仁人吧,他為什么沒有無敵于天下?孟子又說“使人不以道,不能行于妻子”,孟子還說“不仁而得國者,有之矣;不仁而得天下,未之有也”。請問孟軻先生:既然違犯道義在老婆孩子那里都行不通,怎能“不仁而得國”呢?既能“不仁而得國”,怎么就不能“不仁而得天下”?
其實儒家壓根就錯了!歷史證明,眾多血腥殘暴統治都行得通。且不說幾千年皇權統治不是靠仁義,日本鬼子得了半個中國的天下,靠的也不是仁義吧?王充早寫過《問孔》、《刺孟》質疑孔孟邏輯矛盾,可惜被主流意識形態故意冷落掩蓋。
再看易經的邏輯。《周易·系辭下》說:“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于天,俯則觀法于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對此我們只能感受到強烈的巫術精神,感受到智慧與蒙昧纏繞的認識困境。好好想想吧,根據天象和鳥獸之文畫一些簡單符號,再用幾十根草棍擺弄擺弄,怎么就能“以通神明之德”了?《周易》根本沒有告訴人們預測吉兇、窺探天機的邏輯原理。
易經的八卦取象更是讓人如墮五里霧中,連一些專家學者也不知所云:“八卦的取象令人莫名其妙,如乾為天、為陽,但何以又為寒、為冰、為大赤?為老馬?為瘠馬?為駁馬?為果木?坤為地,為陰,但又何以為文?為柄?同象事物劃分的根據也很駁雜,或據外部的聯系,或據表面形似,或由比類推引而成。這些狀況,都說明八卦取象不能成為科學意義上的認識論范疇。”因為易經沒有環環相扣、不容置疑的邏輯推演,只有現象歸納,所以楊振寧先生說:“《易經》影響了中華文化中的思維方式,而這個影響是近代科學沒有在中國萌芽的重要原因之一。”
諸如星占、風水、六壬、太乙、奇門、運氣、占候、卜筮、命理、相法、堪輿、符咒、擇吉、雜占等推算未來、趨吉避兇的各種方術統稱術數,基本原理都是易經八卦、陰陽五行和河圖洛書,古人認為通過這些便可溝通神秘的未知世界,其實嚴重影響了國人思維。時至今日,無論是電話、手機,還是汽車牌照的吉利號碼,人們仍趨之若鶩。吉利數字之所以能夠拍賣出令人咂舌的天價,就是權貴富豪們相信這些數字有支配命運的神秘奇妙功能。靠“萬物有靈”論和“數能通神”論吃飯的算命大師風水先生,無論在民間還是在官府都很有市場。
對于啟蒙目標而言,絕大多數公民與邏輯的距離,就是中國與世界現代化的距離。
三、邏輯問題與中國的社會問題
偉人黑格爾說過一句很毒的話:邏輯到了中國就行不通了。
邏輯混亂的儒家成了歷代統治階級神圣不可侵犯的意識形態,這導致整個中華民族的邏輯觀念都比較混亂,不講邏輯的現象比比皆是,很多人都見怪不怪,習以為常。
義和團“反洋扶清”燒教堂殺洋人,其團按八卦取名如乾字團、坎字團等,服色源自九宮八卦。他們不僅供奉玉皇大帝、洪鈞老祖、張天師、黎山老母和關圣帝君各路神仙,甚至還有唐僧、孫行者、豬八戒、張飛、趙云、黃飛虎。屢屢有義和團師傅們跑到清軍那里,要求演示“刀槍不入”功夫,挺起肚子逼著人家用洋槍打,結果被當場打穿肚皮送了命。失敗了只需要再編個理由,例如攻西什庫法國教堂失敗,就胡說“惟洋人有萬女旄一具,以女人陰毛編成,在樓上執以指麾,則義和團神皆遠避不能附體,是以不能取勝”。也不僅是義和團,《夷氛聞記》載:英軍夷炮處在“風波搖蕩中”的艦船上,中方炮臺在陸地固定不動,但夷艦大炮總能擊中我,我卻不能擊中夷,參贊大臣楊芳認定英夷“必有邪教善術者伏其內”,于是“傳令甲保遍收所近婦女溺器”作為制勝法寶,將馬桶平放在一排排木筏上向敵艦沖去,結果全然無用,英艦長驅直入,楊芳急忙撤回廣州內城,與英軍“休戰”。遺憾的是國人至今仍不醒悟,官場迷信風水算命的丑聞接二連三。官員尚且如此,況民眾乎?
在極權主義之下,比不講邏輯更可怕的是反邏輯。
阿倫特在《極權主義的起源》中揭露斯大林時代的反邏輯罪行:“也許黨知道罪行,但是不知道誰是罪人;比清楚地知道誰是罪犯更重要的是懲治罪行,因為倘若沒有這種懲罰,歷史就不會進步,而只能在它的過程中倒退。所以,你要么是犯了罪,要么響應黨的號召,去扮演罪犯的角色——在這兩種情況之下,你都在客觀上變成了黨的敵人。如果你不坦白,你就不再能通過黨來推動歷史,就變成了真正的敵人。這種論證的強制力量是:如果你拒絕,你就自相矛盾,由于這種自相矛盾,就使你的生命毫無意義。”最后的驚人結局是“布爾什維克的整肅成功地使它的受害者坦白他們從未犯過的罪行”。
極左時代的中國竟然出現過“清官比貪官更壞”的思潮。其混賬邏輯是:“貪官壞,是因為他們魚肉、欺壓百姓,給勞動人民帶來很多苦難,這固然可惡。但是清官卻比他們壞得多,因為在黑暗的舊社會,如果官員不貪污,讓老百姓吃的苦少了,勞動人民就不那么仇恨官府、仇恨舊制度。清官緩和了階級矛盾,麻痹了勞動人民的覺悟,大大延長了舊社會制度,所以比貪官更壞。”
“文革”前后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天天早晨開始先播《東方紅》,稱“他是人民大救星”,晚上結束時又播《國際歌》,高唱“從來就沒有救世主”,兩支互相矛盾的歌一起播放十幾年,全國人民大多熟視無睹。
“文革”時不講邏輯現象登峰造極。全國人民齊上陣口誅筆伐,甚至開動國家機器批判資本主義“復辟”,教科書卻說中國沒經過資本主義階段。報刊廣播連篇累牘發文章批判頭號走資派劉少奇,絕大多數領導干部都被打成走資派。所謂“三自一包”(自留地、自負盈虧、自由農貿市場和包產到戶),是劉少奇1962年為解決“大躍進”造成的全國“三年大饑餓”而推出的救命政策,后來卻成為他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罪狀。其實前三十年我們連資本主義概念都沒弄清,真正的資本主義是“三位一體”,即現代大工業、市場經濟和政黨競爭。劉少奇推行的是典型的小農經濟,和資本主義根本就八竿子打不著。而當時人民公社集體生產,倒和封建時代“井田制”非常相似。如果說劉少奇推行的就是資本主義,中國完全可以宣布秦、漢、唐、宋都是資本主義社會,是美、英、法、德等資本主義國家八百輩子老祖宗!
派貧下中農文盲半文盲管理學校,派工宣隊領導高校和科研機構,大批“外行不能領導內行”,大學招生號召學習白卷英雄……如此荒唐充分說明了中華民族沒有邏輯思維,讓全世界看盡了笑話。
張岱年發現了一個讓世界吃驚的特點:中國圣賢蔑視邏輯,根本不屑于推理論證,直接把結論塞給讀者。“中國哲學不注重形式上的細密論證,亦無形式上的條理系統”。“中國思想家的習慣,即直截將此所悟所得寫出,而不更仔細證明之。所以中國哲學家的文章常是片斷的。但中國哲學家并不認為系統的長篇較斷片的綴集更為可貴。中國思想家并不認為細密論證是必要的;反之,乃以為贅疣”。
例如毛澤東說“階級斗爭,一抓就靈”、“八億人民,不斗行嗎?”按照邏輯要求,毛澤東必須把斗與不斗的各種情況全部羅列出來:人數在多少以內可以不斗,不斗的原理是什么;人數達到多少之后就必須斗,必須斗的原理是什么。就像科學家對自然水進行反復研究實驗之后得出的結論:在正常氣壓下,攝氏零度是冰點,攝氏一百度是沸點。這個結論經得起任何人反復驗證,誰不服都不行。
時至今日,不講邏輯的現象相當普遍。我們最不講邏輯的問題,絕不只是所謂“不想當裁縫的廚師絕不是好司機”之類的幽默調侃。例如有首著名歌曲唱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的中國!”很多知識分子和海外華僑網上提抗議:十月一日是中國的生日,難道炎黃予孫在1949年以前竟然沒有祖國?再如許多文章和歌曲把黨比成了母親,但那些締造黨、領導黨的領袖們,卻說自己是中國人民的兒子,這在比喻層面就亂套了。憲法、文件說人大是最高權力機構,其實大家在實際感受中差距很大。說工會的神圣使命是維護工人合法權益,但在工人維護合法權益的群體事件中,卻沒有工會的聲音和影子。還有舉國上下慶祝“輝煌六十年”,把鄧小平好不容易徹底否定的“十年浩劫”也算成輝煌,實在說不過去。此類不講邏輯的例子還有很多。勿庸諱言,凡是邏輯上經不起推敲的東西,在實踐中也只能是刻舟求劍南轅北轍。執政黨應該責令理論界逐步予以清理,否則肯定影響中國的發展。
列維一布留爾的至理名言是:“不同的思維樣式將與不同的社會類型相符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早就把邏輯列為七大基礎學科之一,英國大不列顛百科全書則把邏輯列為五大學科之首。溫家寶說“我上學時最大的收獲在于邏輯思維訓練”。錢偉長強調“更關鍵的是邏輯思維,有了這個習慣以后,就有一個很好的學習方法,它會帶你走向無數個成功”。但今日中國邏輯學卻非常冷落寂寞,《光明日報》2010年5月26日靳曉燕文章《你還記得邏輯課嗎》,認為邏輯思維訓練空缺,是目前最突出的教育問題之一,且不說中學沒有專門訓練,連許多大學也取消了邏輯課,甚至有的重點大學哲學系也不開邏輯課。
啟蒙必須讓邏輯在中國生根發芽開花結果。讓我們記住張申府的結論:“假使人能多懂一點兒邏輯,假使人能遵守些邏輯規律,許多政治問題,許多社會問題,許多人事問題,一定都容易解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