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狂人日記》對封建家族制度的批判

【摘 要】魯迅創(chuàng)作《狂人日記》既有其深刻的歷史原因——從思想文化方面推進中國現(xiàn)代化進程，也與其個人生活經(jīng)歷有關(guān)——婚姻悲劇。在今天提倡和諧社會、民族復興的大背景下，學生理解魯迅的《狂人日記》“意在暴露家族制度和禮教的弊害”的主題有一定的困難。重讀本文，對建設現(xiàn)代化的中國仍有重大意義。

【關(guān)鍵詞】魯迅 《狂人日記》 封建禮教 家庭制度

《狂人日記》“意在暴露家族制度和禮教的弊害”，這句話對今天的高中學生來說難于理解，甚至有些迷惘。因為近年來，悄然興起的“個人歷史”寫作，流行的電視劇，給我們帶來的歷史敘事往往充滿懷舊情緒，譬如《林氏家風》、《曾國藩家書》、《大宅門》等，表現(xiàn)的無不是父慈子孝和傳統(tǒng)的家風維系家人和睦關(guān)系。所有的這些和五四時期以魯迅為代表的知識分子對中國家族的認識相悖。所以有重探《狂人日記》中魯迅的對封建家族制度深刻批判，重提魯迅倡導個人自由主義思想的必要。

五四時期，以陳獨秀、魯迅為代表的知識分子對封建家族制度和禮教進行深刻批判有其特定的歷史原因。他們認為封建家族制封建禮教度阻礙了中國現(xiàn)代化的進程。洋務運動技術(shù)救國失敗，辛亥革命后社會制度的變化甚微，有識之士轉(zhuǎn)向從思想文化方面的根本解決，認為個人自由的倡導是現(xiàn)代性的題中應有之義。二十世紀上半葉，家族尚興旺，但家族制度在如潮而至的新思潮中已經(jīng)被視為萬惡之源。陳獨秀認為，東方和西方的根本區(qū)別在于西方社會把個人作為構(gòu)成社會的基本單位，而東方的中國則把家族作為基本單位，三綱五常的儒學倫理正是這種家族結(jié)構(gòu)理念的支撐。陳獨秀在《東西民族根本思想之差異》一文中指出“宗法社會，以家族為本位，而無個人權(quán)利，一家之人，聽命家長”，將家族與個人自由對立起來，號召破除傳統(tǒng)的家族制度。

魯迅與陳獨秀一樣，以進化論為基礎(chǔ)，站在對傳統(tǒng)價值批判的立場上剖析了儒教道德的“非人道主義”性。魯迅認為，要創(chuàng)建中國的“近世文明”，“首在立人”，而實現(xiàn)“立人”的關(guān)鍵是要有一批張揚“個體精神自由”的“精神界之戰(zhàn)士”。

另外，在生活實際中封建家族制度和禮教扼殺個人精神造成的悲劇，魯迅有切身感受。魯迅和朱安的婚姻悲劇，巴金大哥之死，這些是許多有識之士從大家族走出成為大家族“叛逆者”的原因。

家族制度是破壞個性的“萬惡之源”。

五四新文化運動對傳統(tǒng)家族的批判大大激發(fā)了文學家的靈感和想象。魯迅的很多作品，都是以揭露儒教倫理的非人道主義、倡導個人自由思想為主題的，在《狂人日記》里，作者通過象征和暗示，為我們塑造了一個狂人形象——站在時代前列的反封建家族制度反封建禮教的啟蒙者。

《狂人日記》是魯迅先生一篇振聾發(fā)聵的千鈞之作，發(fā)表于1918年5月《新青年》雜志第四卷五號，后收入小說集《吶喊》。當時《狂人日記》這篇小說以“表現(xiàn)的深切和格式的特別”，“頗激動了一部分青年讀者的心”。它是我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第一篇猛烈抨擊“吃人”的封建禮教的小說，也是新文學革命的第一篇現(xiàn)代白話短篇小說，開辟了我國現(xiàn)代小說發(fā)展的新時代。

《狂人日記》的主題明確，作者在《吶喊·自序》中提及它產(chǎn)生的緣由——“精神的絲縷還牽著己逝的寂寞的時光，又有什么意味呢，而我偏苦于不能全忘卻，這不能全忘的一部分，到現(xiàn)在便成了《吶喊》的來由”，又在《〈中國新文學大系〉小說二集序》中指出它“意在暴露家族制度和禮教的弊害”。

《狂人日記》以西方個性解放來喚醒國民，認為維護封建禮教的家族制度的本質(zhì)就是“吃人”。吃人要從自由主義的層面去理解，“吃人”就是對人的自由個性的踐踏，是指精神的“吃人”。傳統(tǒng)家族制度消滅個人獨立的思想，用一元化的觀點意識“統(tǒng)一”大家的思想，使每個個體失去的思考能力，只好人云亦云，形成集體無意識，愚昧無知，不會講理。比如第八節(jié)寫到一個“年紀二十左右”的應該是學問的人，在無法掩飾“吃人”真相時卻把“從來如此”作為“吃人”的正當理由。遭到“狂人”反詰時，卻說“我不同你講這些道理;總之你不該說，你說便是你錯!”《藥》的華小栓為愚昧所吃，《孔乙己》的孔乙己被科舉制度所吃。

被吃的人中，孩子是最大受害者，封建家族制度就是“殺子文化”!傳統(tǒng)的家被看成封建社會的冥頑象征，家庭是禁錮個人的牢籠。他們認為老一代代表著邪惡、殘忍，年輕一代當然代表著正義、良知、希望。如“割股療親”，這種封建社會的一種愚孝行為，作者進行無情的批判。日記第11小節(jié)有完整的敘述:

我捏起筷子，便想起我大哥;曉得妹子死掉的緣故，也全在他。……母親哭個不住，他卻勸母親不要哭;大約因為自己吃了，哭起來不免有點過意不去。如果還能過意不去，……妹子是被大哥吃了，母親知道沒有，我可不得而知。母親想也知道;不過哭的時候，卻并沒有說明，大約也以為應當?shù)牧恕Ｓ浀梦宜奈鍤q時，坐在堂前乘涼，大哥說爺娘生病，做兒子的須割下一片肉來，煮熟了請他吃，才算好人;母親也沒有說不行。一片吃得，整個的自然也吃得。但是那天的哭法，現(xiàn)在想起來，實在還教人傷心，這真是奇極的事!

這真是奇極的事!這真是五千年文明古國的悲哀!借用人類學的概念，西方文化是“殺父文化”，中國文化則是“殺子文化”。儒家對“孝”做出了高度的評價，“孝”實際上就是父母權(quán)威的化身，家族制度和國家制度恰是依靠“孝”來維持其生命力，“孝”破壞了人性。“孝”、“忠”、“悌”等儒家道德只是對“君”和“父”、“長”和“上”才具有存在意義，而對臣、子、幼和下只具有服從的義務。

這種思想在今天的中國仍然延續(xù)。快要被人們健忘的克拉瑪依火災，一句“讓領(lǐng)導先走”讓200多名兒童葬身火海，而官員們竟然無一人傷亡!在中國，今天仍有一寶馬車司機因為一個4歲的兒童劃了他的車，竟然動手打了孩子一耳光!與今天的西方是兒童的天堂相比，簡直不可思議!以美國的校車為例可以看出，西方是兒童的天堂。美國的校車的路權(quán)是非常高的，有特權(quán)優(yōu)先通過、停靠。校車停靠時即使總統(tǒng)座駕，也不能從旁通過，行車時一般的車更不能隨便超越。如果碰到校車靠邊停，學生上下，迎面過來和后面的車都是停著等待的。

這就是今天重讀《狂人日記》的原因。

由此，不難看出《狂人日記》主題思想的深遠的歷史和現(xiàn)實意義。魯迅批評封建家族制度罪惡，希望瓦解傳統(tǒng)大家庭。《狂人日記》表現(xiàn)出鮮明的啟蒙主義的思想特征，狂人徹底瓦解和撕破了常人世界平和安全的表面狀態(tài)及表層秩序，直達其最殘酷、最黑暗的深層，不僅在表征意義上指出了仁義道德對人性的扼殺，更指出了它殘酷的極限，進而揭示了民族集體無意識、毫無個人自由的存在，這就從根本上暴露了封建倫理秩序的全部荒謬性，否定了家族制度存在的價值，從更深層次搖撼了統(tǒng)治中國社會幾千年的封建傳統(tǒng)文化的根基。

作品除揭露外，還包含歌頌，歌頌狂人不屈不撓的精神，堅信真的人必將埋葬自愿吃人與自甘被吃的人，堅信新的世界必然來到，富有理想主義色彩。

重讀《狂人日記》，秉承五四運動新文化倡導個人自由精神，在今天仍然是任重道遠!

★作者單位:廣東省開平長師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