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久天長話七夕

【摘 要】隨著牛郎織女的傳說的成型，它的寓意也被廣泛運用到古典詩詞的創作中，并不斷深化、翻新。這反映了中國傳統文化的繼承與創新，對愛情的堅貞，對團聚的渴望，對短暫與永恒的辯證思考，這些美好的情愫與哲理已滲透在詩詞中，并流傳千年。

【關鍵詞】古典詩詞 意象 牛郎織女

“維天有漢，監亦有光，跂彼織女，終日七襄:雖則七襄，不成報章，皖彼牽牛，不以服箱。”遠在《詩經·小雅·大東》篇中，牛郎、織女，就作為詩的優美形象翩然出現了。

這幾句詩的意思是就天上的兩顆星辰而言的。古人把一晝夜分為十二時辰，自卯至酉，七辰為晝。織女星每辰移動一次，七辰七次，故稱“七襄”。“襄”“服”意思是駕御。“皖”，明亮。“箱”，車廂。說織女星徒有織名，雖移動位置，卻不能往來穿梭，所以織不出什么東西。而牽牛星也是空有“牛”名而不能用來駕車。整個詩篇，只是以天上星宿作喻，說明周朝徒有虛名的事很多，織女牽牛是互不相干的。

把牽牛和織女說成夫妻，使他們的愛情具有了悲劇色彩的，則是那首完成于東漢末年的《古詩十九首》之一的《迢迢牽牛星》。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這首詩在我國詩史上第一次塑造了具有美好價值的織女的藝術形象。全詩十句，六句用疊詞，使形象更加生動，情感更加細膩，韻味更加悠長。那高潔纖柔美麗幽怨的少婦形象躍然紙上。最后兩句最為傳神，織女那貞靜的儀容，堅定的節操，深摯的相思，良善的性格，總之她心靈的每一次最細微的顫動，都在“脈脈”這兩字之中傳達出來。

這以后，歷代所詠牛郎織女的愛情故事的詩歌，幾乎都沒有離開《迢迢牽牛星》所定的基調。人們抒發了現實的愛情生活中的諸多感受，寄寓的是對于人間悲歡離合這一永恒主題的感喟與感傷。

例如，三國魏曹丕在《燕歌行》中幽幽吟道:“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漢西流夜未央，牽牛織女遙相望，爾獨何辜限河梁。”借牛郎織女的故事抒寫了深痛的離別之悲，表達夫妻不能團聚的哀傷。

南北朝時期，有關牛郎織女的神話傳說已基本定型。南朝梁《昭明文選》載曹植《洛神賦》注:“牽牛為夫，織女為婦，織女牽牛之星各處一旁，七月七日乃得一會。”天上烏鵲填河牛女相會，人們對月穿針乞巧求智，人間天上共慶“七夕”佳期。

唐代詩人的七夕之詩，也如星斗般照亮夜空，更閃耀著千年不減的清輝的，當選杜牧的《秋夕》: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

天街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

短短幾句，道出了女主人公的失意落寞，牽牛織女一年中還有一次相會的機會，而深居宮闈的女子只有寂寂的情懷，深深的幽怨，隱隱的期待，長長的無奈了。

前人已把牛郎織女哀怨的主題寫盡，后人該怎樣用舊瓶裝新酒，一展自己的身手呢?這里想從宋詞的浩瀚海洋摘取幾顆閃亮的珍珠。

北宋詩人謝薖的《鵲橋仙》不像同類詩歌那樣感嘆聚少離多，而是觸景生情，抒發失去愛侶之悲。

月朧星淡，南飛烏鵲，暗數秋期天上。錦樓不到野人家，但門外清流疊嶂。

一杯相屬，佳人何在?不見繞梁清唱。人間平地亦崎嶇，嘆銀漢何曾風浪!

七夕是個美好的節日，夜晚，牛女相會，天云美麗。舊時風俗，少女要陳設瓜果，朝天禮拜，向織女“乞巧”。傳說在葡萄架下可以聽到牛郎織女的情話。在這樣的夜晚，詩人悵惘不已，感懷萬千，借酒澆愁，佳人不在，銀河里無風無浪，牛女愛情能亙古不變，反襯出人間的殘缺，愛情的不圓滿，天上人間到人間天上，自然流轉，喪偶之痛溢于筆端。

宋代詞人陳東的《西江月·七夕》便是不同凡響之作:

我笑牛郎織女，一年一度相逢。歡情盡逐曉云空，愁損舞鸞歌鳳。

牛女而今笑我，七年獨臥西風。西風還解過江東，為報佳期入夢。

這首詩，構思新穎，上下兩片對比，虛實相襯，運用頂針、擬人的修辭手法，寫出了對家人的思念，含蓄委婉。陳東是北宋末年著名的太學生，欽宗時曾上書請誅蔡京。德高望重的抗金志士李綱罷相，他領導數萬人伏闕上書。而昏庸的高宗竟將他斬首。臨刑時他猶含笑而言:“畏死即不敢言，已言肯逃死乎?”就義時只有四十一歲。國難當頭，他于千萬人中挺身而出，顯示了大丈夫的英雄氣概，而一首情深繾綣的《西江月·七夕》又告訴我們:真豪杰都有一腔似水的柔情。

在寫七夕的詞中，那顆最璀璨奪目的珍珠要佩在秦觀的額前，《鵲橋仙》的情致理趣，讓我們久久吟誦低徊。

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為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此情此景此境，那動人心弦的愛情是如此地純潔美好。“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更是精神的相通，魂靈的相偎，人間平庸的會面有無數可心有靈犀的相知又是多么難求。這首詩中的牛郎織女抹去了腮邊的淚滴，不說酸悲話，而作曠達語，這背后支撐他們的是深藏著兩情相悅的萬千默契，這又是何等的理想之境!這首詞容情、景、理為一體，設想奇巧，婉約蘊藉又雋永流暢，是千年來傳誦不衰的愛情絕唱!

明清詩人歌詠牛郎織女，一般缺乏獨創，只是平平道來，如清黃景仁《秋夕》:“羨爾女牛逢隔歲，為誰風露立多時。”

每年的七夕會如期而至，對美好愛情的向往依然回蕩在蕓蕓眾生的心田，且讓我們再吟一首當代臺灣詩人余光中觸摸七夕的《碧潭》:

那就劃去太湖，劃去洞庭/聽唐朝的猿啼/那就是劃去天河/看你濯發，在神話里/如果也覆舟，那就是美麗的交通失事了/你在彼岸織你的錦/我在此岸弄我的笛/從上個七夕，到下個七夕。

“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七夕已成為中國的“情人節”。愿每個情真意摯的人都能以心為槳，攜著優美的詩篇，劃向那美麗古老的傳說，劃向屬于自己的七夕。

★作者單位:內蒙古呼和浩特市第二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