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若麟

中國一分鐘也沒有忘記自己的“發展中國家”的角色和立場。
法國《世界報》在評論哥本哈根氣候峰會“令人失望”的社論中有這樣一句話:“在今天的世界,在類似氣候這樣規模的問題上,如果中美兩國——即聞名遐邇的G2——未事先達成協議的話,不會達成任何成果。”盡管中國方面一而再、再而三地否認存在或接受G2,但在歐洲,不管是出于擔憂、忌妒、羨慕……或根本就是“挖個陷阱讓中國跳”,G2卻一直是時髦的話題。法國著名學者雅克·阿塔利將G2形容為“和平的戰爭”的關系。
曾擔任法國前總統密特朗的愛麗舍宮秘書長的阿塔利看到,世界在經歷了“二戰”、“戰后”和“冷戰”三個階段后,樂觀派歡呼“歷史的終結”,人類進入了康德所稱的“永久和平”時期;而悲觀派則恰恰相反,看到的是一段混亂時期將來臨、恐怖和無序將橫掃各國的景象。曾著有暢銷書《未來簡短歷史》的阿塔利則認為,都不對,世界將進入一個被其稱為“和平的戰爭”的新“G2”歷史階段,而對立的雙方是美國和中國。
在阿塔利的描述下,未來世界對立的雙方是今后全球最大的兩大經濟實體,它們“相互依存”、互為支柱,但卻在幾乎所有領域存在著競爭。從石油資源、原材料、環境保護、對海洋的控制,一直到對非洲的影響、對中亞的滲透,甚至在爭取俄羅斯、印度和歐洲方面也同樣存在著這種競爭。
阿塔利特別強調,中國成功開發地對艦精確導彈覆蓋了距離中國海岸1500公里的范圍,從而迫使一直自視為“太平洋唯一主人”(在蘇聯解體之后)的美國五大航母艦群離開這一地區。未來這種對峙還會出現在南亞和東西伯利亞。阿塔利甚至表示,下個月當中國正式試飛自制大型飛機并取得成功的話,整個世界地緣政治將因此而改變!
但與此同時,對于尋求解決世界幾乎任何重大問題,中美兩國要是意見相左的話,卻同樣也幾乎不可能,如這次哥本哈根氣候峰會就是一例。阿塔利認為,奧巴馬訪華時,雙方以“平等的超級大國身份”對“幾乎所有全球性問題——從氣候變化到金融抱有偏見,從人權問題到核武器,甚至包括中印之間的雙邊關系——均交換了意見”,這是世界正式進入G2“和平的戰爭”時期的“轉折點”。阿塔利嘆道:在今天的世界上,G20只是G2的外套而已。
引人注目的是,阿塔利的這番描述,是在溫家寶與奧巴馬北京會晤時正式拒絕G2的提法后發表的。人們還曾記得,美國在克林頓擔任總統時軍事介入巴爾干地區,對塞爾維亞發動了戰爭,引發了美俄之間被稱為“冷和平”時期的對立。用“冷和平”來形容美俄(蘇)“冷戰后”的關系頗為生動和準確。甚至到今天仍然從某種意義上能看到莫斯科與華盛頓之間的這種“冷和平”關系。但用“和平的戰爭”來突出形容今天世界進入了“G2”時期,盡管有一定的軌跡可尋,但更多的卻散發出一種“毒蘋果”的味道。
仍然以哥本哈根氣候峰會為例:盡管峰會上中美之間確實進行了艱苦的談判,說是“和平的戰爭”亦未嘗不可;但中國卻絕非與美國在“共治”。相反,沒有“基礎四國”(中、印、巴西和南非)以及77國集團的支持,中國很難從哥本哈根全身而退。美國在哥本哈根的每一步棋,幾乎都是針對中國的。在G20匹茲堡峰會討論金融與經濟危機問題時,中國也未尋求與美國“共治”,而是“金磚四國”(中、印、俄和巴西)聯手,共同應對來自歐美發達國家的挑戰。在國際交易貨幣問題上,中國則不僅與金磚四國,而且也與南美、阿拉伯產油國等聯手。在某些領域,中國甚至同樣需要與歐盟聯手,如在規范國際金融市場等方面……由此可窺,中國一分鐘也沒有忘記自己的“發展中國家”的角色和立場!美國作為當今世界唯一的“超超級大國”(法國前外長維德里納言),任何其他國家與之對抗都將代價巨大。盡管中美兩國目前進入了一種“金融恐怖平衡”的“確保相互摧毀時代”,但中國在諸多領域仍遠遠落后于美國。接受G2模式等于是在自我孤立。當今世界中國需要的是“不同時期尋求不同盟友、共同維護共同利益”,即所謂“按需要即時聯盟(或聯手)”。因此,阿塔利的論述只對了一半。對此,我們應心中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