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若麟

弗雷什幾乎可以說是當今法國社會思想界與選民之間巨大差異的一個坐標。
喬治·弗雷什(Georges Freche)不幸因心肌梗死去世!這位準備在法國南部朗格多克——魯錫永大區(qū)首府蒙布利爾市樹立包括毛澤東在內(nèi)的10位偉人塑像的“大膽”政治家剛從中國訪問歸來,在其辦公室突感不適而遽然去世,享年72歲。
之所以要介紹這位身處法國政治光譜之外的“特殊人物”,是因為弗雷什幾乎可以說是當今法國社會思想界與選民之間巨大差異的一個坐標。他是所有政黨的對手和“政治正確主義”媒體的眼中釘,但他卻是選民的寵兒!在今年3月的地方選舉中,盡管所有黨派和媒體均聯(lián)手反對他,弗雷什卻以超過第二名對手幾乎22個百分點的高票當選!
弗雷什年輕時信奉馬列主義,是個出名的“毛派”左翼青年。他知識淵博,記憶超群,能背出上千首雨果的詩歌。在他眼里,法國電視名人幾乎都是“文化盲”。他可以隨口引用名人名句而不用看筆記。他一生堅持自己的左翼信念。自1977年第一次當選蒙布利爾市市長以來,他就在這一大區(qū)實施自己的政治理念。他接連當選本地區(qū)主要領(lǐng)導人長達30多年。弗雷什之所以會成為幾乎所有政黨和媒體反對的政治家,是因為他是法國政壇“政治上不正確”的“稀有動物”。弗雷什被稱“口誤大王”,實質(zhì)上這些所謂的口誤往往只是一些政治上“不正確”的真話、實話而已。
他曾將在法國殖民阿爾及利亞的戰(zhàn)爭中幫助法國的“阿奸”、并在戰(zhàn)后移居法國的前阿裔軍人稱為毫無“榮譽感”的“次等人”。另一句是弗雷什表示“法國國家足球隊內(nèi)黑人球員太多,與法國人種構(gòu)成比例不符”。這兩句話在法國政壇和媒體上掀起軒然大波。對弗雷什的攻擊可謂鋪天蓋地。直到今天他去世,法國媒體仍然抓住不放。
這一事實證明,講真話、講實話在“政治正確主義”籠罩的氣氛中,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次等人”的說法不過是反映了法國人對背叛自己民族者的普遍蔑視,哪怕這一背叛符合法國利益,是一句反映了很多、甚至是大多數(shù)法國人對“叛徒”的憎惡。然而說叛徒是“次等人”,是“對人的不尊重”,因而是屬于“人權(quán)范疇”。而一旦進入“人權(quán)范疇”,那就是不可觸及的話題。法國國家足球隊“黑人比例過大說”則反映了一個事實。只要數(shù)一數(shù)人頭就可以了解弗雷什這句話并沒有違背事實。但由于涉及到“人種問題”,那也是政治不正確的,因而也是不能說的,即使是事實,也不能說,為此弗雷什甚至被以“種族歧視”的罪名被告上法庭。但弗雷什在這類訴訟案件中全部勝訴。法律證明他并不是一個種族歧視的政治家。
媒體和政界對他的攻擊并沒有影響到他的政治生涯。相反他得到朗格多克——魯錫永大區(qū)選民的全力支持。從這個例子可以看到,在法國,媒體、政界與民眾之間,確實存在著一道巨大的鴻溝。而弗雷什就是這道鴻溝的見證人。
弗雷什之所以敢說真話,敢于挑戰(zhàn)“政治正確主義”,并非偶然。至少有兩大支柱在支撐著他。首先是他對歷史的認識。他批評那些攻擊他樹立毛澤東、列寧雕像的人“不懂歷史”,“用道德觀代替歷史”。意識形態(tài)仍然是當今西方世界的主導輿論,只不過冷戰(zhàn)時反共用的是“自由”,今天則被代之以其他更美好、更能迷惑人的名詞……弗雷什作為歷史學家,堅決摒棄這種偏見和西方至上主義。其次,弗雷什深知民意可以“載舟”。法國媒體曾大肆攻擊他說“選民都是蠢貨”這句話,試圖挑撥他與選民的關(guān)系。但這些“蠢貨”卻偏偏將手中的選票投給他。其根本原因就是弗雷什堅持在其所領(lǐng)導、主持的地區(qū)為民眾辦實事,不作無謂的意識形態(tài)之爭,而一心抓經(jīng)濟。他執(zhí)政30余年,蒙布利爾市從一座無名小城,上升為法國今天赫赫有名的六大都市之一。正是由于這一點,“政治正確”的法國媒體幾乎竭盡全力地抹黑弗雷什,但蒙布利爾市民卻仍然全力支持他。在他逝世后,甚至連當?shù)赜乙碚渭乙布娂姲l(fā)表講話,贊揚他對本地區(qū)繁榮所做的貢獻……
一位敢于講真話、講實話的法國政治家走了。令人遺憾!